第016章 今日門庭若市
默然良久,蕓娘心中一陣刺痛,愴然道:“妹妹把秦兒帶走罷!”
單綾看著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姐妹,于心何忍?不知自己是應該點頭還是應該搖頭。
蕓娘道:“老爺滿門大小,皆已慘遭不幸,秦兒乃是老爺最后的寄托。秦兒跟著姐姐已有十八年了,姐姐知足了……”
“你答應姐姐,秦兒安危,全托付給了妹妹。妹妹倘是顧念姐妹一場,就將秦兒視同己出,姐姐亦能含笑九泉……”
單綾急道:“姐姐何出此言?這事兒不是還沒定嗎?”
蕓娘搖搖頭:“沒了秦兒,姐姐生亦何趣?死亦何歡?妹妹帶走秦兒之日,便是姐姐殞命之時——十多年了,不管秦兒是傻是癡,是瘋是癲,姐姐都認了。每天能看見他一眼,姐姐就心滿意足了……”
“…………”
“十多年了,姐姐想通了,什么功名富貴,什么大業宏圖,都不過是過眼煙云。我只要我的秦兒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哪怕他窩囊,哪怕他瘋癲,都無關緊要。”
單綾強顏笑道:“姐姐之苦,妹妹感同身受,妹妹怎是那般狠心的人,讓你母子骨肉分離?縱使姐姐不怪妹妹,秦兒難道不會恨死妹妹了嗎?來日方長,我們再慢慢計議——我還想到姐姐這里長住呢,姐姐又想把妹妹趕走么?”
蕓娘緊拉著單綾的手,笑道:“看妹妹說的,姐姐還求之不得呢——最好妹妹也一直住到姐姐身邊。”
姐妹二人,絮絮叨叨,竟是一夜。
單綾最后提議,讓秦兒生下個一男半女之后再做計較,到時即使陳秦跟單綾走了,蕓娘至少還有孫子或孫女在身邊。
蕓娘自然千恩萬謝,內心也是歡喜不已。在男權社會,蕓娘無疑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兒子的去留也不能由她說了算。
一大早,正做著春夢的徐馳就被人叫醒。
睜眼一看,卻是蕓娘、單綾、馨兒環繞在塌前。徐馳大感奇怪,平常是絕沒人敢打擾他睡覺的,今天必然是有什么事。
果然,蕓娘道:“秦兒,快起來,有人找你了。”
徐馳打了個哈欠,說:“好——那你們先出去。”
蕓娘笑道:“你起來便是,我們出去了,你便繼續睡覺,何時得你起來?”
馨兒臉一紅,附在單綾耳邊,私語道:“三郎睡覺,是不穿衣服的。”
單綾“噗嗤”一笑:“姐姐,我們且出去,三郎會起身的。”
會客之處,陳尚陳楚父子正陪著幾人說話。
蕓娘領了單綾徐馳走進會客的廂房,蕓娘先對眾人施了一禮,指著單綾,對陳尚道:“老爺,此是奴家失散多年的妹妹綾兒,昨日晚間才找到這里,當時老爺已經休息,沒來得及稟告。”
單綾走上前去,環環一福,道:“姐夫,各位先生,綾兒有禮了。”|
眾人眼前一亮,好個標致的娘子,喉嚨咕嚕咕嚕只噎口水。
陳尚笑道:“姐妹重逢,可喜可賀,綾兒以后不必拘禮,就當在自己家中,與你姐姐作伴,以補相思之苦。”
美女就是美女,美女的殺傷力是很厲害的,走到任何地方都受歡迎。
單綾謝了。陳尚又對徐馳道:“秦兒,這幾位已等候你多時了——高縣尉與趙捕頭你是認識的,自不消說,這位是臺州長史盧振盧大人,這位是高全德高總管,這位是黃記綢緞莊的黃掌柜——此乃孽子陳秦——快給各位大人見禮。”
徐馳微笑著點了點頭,與蕓娘單綾坐在下首。
五人當中,只有高全德沒見過面,其余四人都領教過徐馳的無厘頭,對他的“點頭禮”也不會感到很驚訝。
長史盧振欠了欠身,道:“盧某今日來,是想請教陳公子,刺史大人愛女,張麗小姐的尸身是否可以入殮,或有何別的吩咐。”
一州的長史,官職還是不小的,低至六品,高至四品,以五品居多。這個盧振四旬開外,儀表堂堂,還是很有為官之相的。人家既然以禮相待,徐馳自然態度謙恭,笑道:“請盧長史轉告刺史大人,死者入殮是可以的,但不能封死,以備隨時查驗。”
盧振此次來,當然并不是詢問是否能夠入殮那么簡單,如果單純詢問的話,完全沒必要派一個長史過來,隨便派個衙差就足夠了。刺史張元瞿對徐馳能否破案,其實根本沒底。撇開徐馳無官無職,胸無點墨,乳臭未干這些不談,斷定高澗有罪的證據也疑點重重。他不會相信自己愛女在遭受強暴時有力氣反抗,把對方的眼睛擊傷,還能把對方的下-陰打腫,那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只不過佩服徐馳的觀察入微,一眼就把高澗揪出來了。在某種意義上說,愛女受害,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現嫌犯,多少能為自己這個堂堂刺史遮羞。所以特地派了長史過來,套套徐馳的口風,看他有幾成的把握。如果徐馳自己沒底,就不能指望他了,必須另想良策。
盧振道:“盧某甚是欽佩陳公子的細致謹慎,細致之處在于陳公子明察秋毫,將數百人粗略一看,就發現了嫌犯高澗的異常之處。謹慎之處在于在嫌犯尚未招供的情況下,并沒有草草結案,想必陳公子必有后手。”
徐馳道:“盧兄太客氣了,我根本沒有你想的那么高明,只不過是湊巧罷了。此案事涉刺史大人,所以不得不謹慎。再說了,這案子說復雜也不復雜,說不復雜也復雜,我想了兩天,卻沒有找到破案的最佳方案,所以你們不能全指望我,你們自己一定要想方設法,我可不負責的。”
盧振想,就是因為你什么責也不用負,才不敢掉以輕心,口里卻說:“我等忝為刺史大人屬吏,卻不能為刺史大人分憂,慚愧得緊,所以還是有勞陳公子費心。至于責任一說,公子大可寬心,這個無論如何是賴不到公子頭上的。”各州各縣的陳年積案多了去了,官方都無能為力,還能賴到平民身上不成。
徐馳笑起來:“那就好,沒壓力說不定還能激發我的聯想,我一定盡力而為,協助盧大人。”
盧振道:“如此甚好,某便告辭了。”盧振很明白,今日來的另外二人,一個是高家的管家高全德,一個是綢緞莊的黃掌柜,必與本案有牽連,自己在此,他們是不敢說的,不如走開,讓這小子來處理。
一行人將盧長史送出大門外,才反身進屋。
高縣尉與趙捕頭的目的自然很簡單,其實和盧振的想法是差不多的,只是盧振問話時,下屬不便插嘴。
隨便問過兩句,趙捕頭道:“兄弟我昨日已經照三郎的話做了,不知道今日可還有要兄弟跑腿的?”
趙裕民已經將假扮賈望的經過告訴了高林生,兩人都是大惑不解。絕對不要低估古人的智慧,何況高趙二人都是從事刑事工作的,當即便派人盯住高記雜貨店和悅來客棧,并且隨雜貨店伙計到了高升客棧,一問之下,不過是一出徹頭徹尾的詐騙,和刺史府的案子毫無關聯。高趙二人哭笑不得,卻也佩服徐馳的手段,也不說破,只是含笑看著徐馳。
徐馳看著二人猥瑣的笑容,知道自己的小把戲早就讓二人識破了,“嘿嘿”道:“沒了沒了,哪里天天有那樣的好事,今天我這邊真沒事,不需要幫忙,你們可以回刺史府去。”
高縣尉道:“三郎難道今天都不去刺史府察看察看?三郎可是胸有成竹?”徐馳放出了半個月結案的狠話,對案子卻不聞不問,還有閑心幫張翰父女賣草鞋,還有閑心逛妓館。高林生與趙裕民現在有點迷信徐馳,要不然也不會這么輕松。
狡詐的徐馳又拋出了“責任說”,高林生拿他毫無辦法,人家真沒責任,該玩就玩,該睡就睡,到時案子破不破得了,他會放在心上嗎?何況他徐馳還披著“傻子”的外衣呢,街坊們都清晰不過的。
高林生與趙裕民無奈,只得灰溜溜走了,輪到了綢緞莊的黃掌柜。
黃掌柜年屆古稀,頭發胡子花白,顫巍巍地說:“三公子啊,小老兒打算明日去杭州府一趟,鋪子里實在斷了貨,再不去上點貨的話,鄙店都要關張了——小老兒看能否到三公子這告個假,去去就回的。”
徐馳道:“老黃啊,我肯定不能耽誤您老發財,您老去杭州也好,去蘇州也好,只需到刺史府報個備,只要官府同意,我這里您老不必擔心。”
黃掌柜的哭喪著臉道:“刺史府能同意的話,小老兒何必還來求三公子,你看小老兒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嗎?”
徐馳笑道:“我也相信您老不會做那個事,想做也有心無力不是——你看我爹還不是一樣,我肯定相信我爹,但規矩是破不得的。您老有原因可以走,人家誰沒個拿得出手的由頭呢,到時候你也走了,他也走了,大家都走了,我就把我爹留了下來,那不是自己和自己過意不去?”
黃掌柜的只能苦笑,“好好好,不為難三公子,小老兒告辭——留步,留步。”
高全德見人家都走了,才道:“實不瞞三郎,老朽今日來貴府,是專為老朽東家的二少爺來的。倘若那案子確系我家二少爺所為,自古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老朽無話可說。不過二少爺是老朽看著長大的,雖不是很長進,但老朽諒他沒那膽量。所以務必請三公子再仔細查驗查驗,以免冤枉了好人。”
徐馳冷笑道:“你是說我冤枉你家二少爺?”
“不是不是,”高管家連連擺手:“老朽豈有此意,只是怕萬一而已,所謂‘智者千慮,也怕一失’不是。還請三公子慎重再慎重。”
“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從不冤枉一個人。他挨打挨得不冤枉,如果將來他被殺頭,自然也殺得不冤枉,再說,你剛才也聽了的,盧長史說我沒責任,高縣尉也說我沒責任,即使以后發現冤枉了你家二少爺,我也是沒責任的。”
高管家發現和這個陳三郎說話很費力氣,他既說沒有冤枉高澗,但是又說冤枉了也沒責任,只得說道:“那是那是——老朽東家讓老朽略備了些薄禮,還請三公子查收。”說著,便示意身后的兩個小廝。
兩個小廝從堂外抬進一口箱子,打開來,竟是一整箱的銀錠。
陳尚也是見慣了世面的,不禁一怔,這么一箱銀錠,最低也得值四千貫,趕忙道:“高總管快快收回,這大禮我們是萬萬不敢收的!”
徐馳眉開眼笑的跑過去,嘿嘿,這可是老子第一次看見銀元寶啊!拿在手里敲敲打打,還不忘放在嘴邊吹一吹,放在耳朵邊聽一聽,電視里不都是這樣辨別銀元寶的真假的嗎?不過徐馳還是很有教養的,跟著陳尚道:“對對對,我爹說的對,這禮物不好收啊,假如你家二少爺真犯了事,即使我收了你的銀子,還是要秉公執法;假如你家二少爺沒犯事,我不收你的銀子他也沒事。所以,我收了你的銀子,完全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你東家純粹是白給了冤枉錢。”
“三公子說哪里話,我東家的意思是,哪怕二少爺作下了罪孽,該打三十板時,只打二十五板,便是幫忙了,那都是天大的人情是不?松一點緊一點還不是三公子的意思,誰能說個不是呢。或者二少爺沒作那個孽,還他個清白之身,那也是三公子的聰明謹慎不是?無論如何,這點小意思,三公子得收下老朽的,也好讓老朽東家放心。”高全德送禮送得情真意切,如何還好拒絕?徐馳朝高管家深深一躬,道:
“高管家真的太客氣了,晚輩再不收下就顯得生分了。唉,恭敬不如從命——大郎,你幫我保管一下。”
高全德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朽也算是不辱使命,回去也好交差不是。”
由于老高家的銀子,徐馳對高澗的那點怨氣拋到了九霄云外,挨著高全德坐了,笑意吟吟,道:“高老今年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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