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軟弱 含入V通知
而此時東宮的另一端,大宋良娣正扶著額坐在上首,聽跪在地上的倚翠哭哭啼啼,“求大姑娘發發慈悲!求大姑娘發發慈悲!帶著皇長孫去求求陛下吧...”
大宋良娣念在她伺候了自己姐妹兩個十幾年,是身邊的老人,耐著性子聽了好一會兒。但見她翻來覆去一直只說那些話,終于還是不耐了,打斷道,“圣心獨斷,哪里還能轉圜?你有對著我哭的功夫,不如回去好好勸一勸你主子,今后改一改那脾氣。”說著,轉身往內殿去。
倚翠又驚又急,撲上去拽她的衣袖,“大姑娘,大姑娘別走!”
但大宋良娣掙開了她的手,轉瞬就去的遠了。
終于,大宋良娣拐進了內殿,倚翠喋喋不休的哭喊聲被關在了門外。她閉上眼睛舒了口氣。但再睜開眼時,卻見貼身的婢女文鴛正看著她,神態欲言又止。
她淡淡道,“你有話呢,就說。”
文鴛囁嚅著說是,“奴婢不明白,良娣您今天為什么不救月枝良娣?還有皇后殿下。明明,明明您是可以想到辦法的啊...再不濟,說幾句話也是好的,為什么當時一言不發呢?”
“傻瓜。”大宋良娣憐憫地看著她,“你沒見今天福寧宮里,王福勝出去了好一陣兒么?又是他前腳剛回來,太子妃就過來的。”
文鴛愣了一下,隨即悚然一驚,“您是說...”
大宋良娣點點頭,閉上了眼。
文鴛急道,“那,那月枝良娣的事,會不會連累您啊?”
“不會。”大宋良娣淡淡道,“父皇無意把事態擴大。”
文鴛這才放下一顆心來,“那就好。”但又忍不住抱怨,“都說陛下自病后,心思越發古怪。可不是么,奴婢看他都糊涂了。那天夜宴上,聽了幾句話就把太子妃關押起來。今天又聽了申良娣幾句話,處置了月枝良娣。說句犯上的言語,早知有今日,還不如當日,陛下就把月枝良娣做的事都查清楚呢。最多損了她一個,好過今日這樣連累了皇后,也叫梁良娣、申良娣得了意,壓在您上頭。”
大宋良娣嘆了口氣,“陛下哪里是個糊涂人?滿宮里數他活的最精。你知道什么?”她不欲多說,擺了擺手讓文鴛下去。
而回到自己殿里的履霜,還沒進門,便見宮女們齊齊整整地都站在門口迎她。一個個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大約是知道她被解除禁足了。
申令嬅見她們前后判若兩人,心里看不上,重重地冷笑了一聲,對著履霜道,“我給你出個主意,回去后借故發頓火,攆了她們走,讓內廷再挑好的來。”
履霜搖搖頭,看著她道,“再挑人來,又能怎樣呢?左不過是看著我如今又得了意,才恭敬的。一旦我出事,說不定還比不上里頭那些呢。”
申令嬅聽的默默,“倒也有道理。咱們和那些人,名分上是主仆,可你我都知道的,他們里有好些都是長著一雙勢利眼的。”
履霜平淡道,“這也沒什么。原本咱們用著她們,也是瞧著誰好用用誰,不交心的。自然也無謂去要求她們的忠心了。”
申令嬅點點頭,“我回去了,你也快進去吧。”
履霜答應著,同她告別。
等她到了自己殿門前。離的近了,忽然發現宮女們臉上的笑意竟格外的濃。她不由地詫異,問了句“怎么?”
打頭的小宮女麥穗上前來行了一禮,喜滋滋稟道,“回殿下,陛下剛才命人來傳了解除禁足的命令,更賜殿下珍寶十二箱。最要緊的,他還恩賜了殿下的父兄入宮來探望呢!”
履霜聽的“父兄”兩字,心里咯噔了一下,馬上道,“替我去謝過陛下好意。不用這樣大張旗鼓的,等節慶再見家人,也是一樣的。”
宮女們笑吟吟道,“殿下別推辭了,竇侯和竇將軍接了恩旨就過來了,現下都已在殿內等著了。”
履霜啞住,臉色刷的蒼白。但宮女們渾然不覺,還在說著恭維的話,一邊推她進去。
履霜腳步虛浮地由得宮女們打開了殿門,簇擁著她走進去。門一關上,那些笑聲、說話聲仿佛都被關在了門外,成為了隔世之音。她原本就因突來的消息而空白的大腦,聽了這聲音更加渾渾噩噩。攥著自己的手良久,直到指甲深陷入掌心,感覺到疼痛,才慢慢回過神來。
剛一抬頭,便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竇陽明。
他守在通往內室的第一道帷幕前,向她恭敬欠身,“太子妃。”
履霜已有三個多月沒見到他了,驟然一見,心頭泛上親切,道,“明叔。”
竇陽明恭敬地躬身,“今時不同往日,殿下還這樣喊在下,真當是折煞了。”他伸手引履霜進去,“殿里,殿里二公子已候了好一會兒了。”
履霜本順著他的指引往里走了,聞言霍然停下,看著他,“什么?爹呢?!”
竇陽明躊躇地說,“......殿里的火燒的太旺,侯爺坐久了胸口覺得發悶,開了后殿的門出去吹風了。”
履霜摸不準父親的意思,咬著牙停了下來,“那勞煩明叔去請爹回來,我就在這里等著。”
竇陽明遲疑,“侯爺的意思...是您自個兒進去。”
履霜失聲道,“我自己?”
竇陽明點點頭,嘆息,“您應該也有所耳聞,這程子二公子一味地飲酒,一點兒正事也不做。”
履霜低著頭,攥著袖子點點頭。
竇陽明的目光溫和地注視著她,“您知道的,二公子是個心實的人。就這樣稀里糊涂地...,這件事他會一輩子悶在心里。就像一塊傷疤,永遠都不會好。所以,所以在下和侯爺商量過后,打算讓您同他說一說。興許把話說開了,他才會放下。”
履霜凄然道,“還要再說什么呢?該說的,他上一次闖宮時,我都說盡了。”
竇陽明內心憐憫,想開口勸慰。不妨內殿傳來一個靜靜的聲音,“今時今日,連同我再說幾句話,你也不肯了嗎?”
是竇憲。
他不知何時竟過來了,悄無聲息地站在帷幕的陰影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聽了多久。
竇陽明見他過來,躬身行了一禮,又看了眼履霜,告退出去了。
門一關上,殿內陷入一片死寂,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履霜忍不住就想起前年的種種場景。
那時他們剛在一起,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即便有時候累了,無話可說,也會靜靜地依偎在一起。時光像是清澈而甘甜的糖水一樣慢慢流淌著。
而如今,兩人同處一室,卻不約而同都緘口不語。無法交談、無力交談、無從說起。連空氣仿佛都窒住了。
一月了。
時日雖近春,但氣候到底還是冷的。殿里又開著窗戶,偶然有風吹進來,涼津津的。履霜沒防備的著了風,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竇憲下意識地伸手,想替她緊一緊衣襟。但手伸到半空,忽然想起了她如今的身份,指尖凝固在半空,扭曲成了一個怪異的弧度。
履霜看了,心里傷感,扭過了頭道,“這里好冷,進去說吧。”越過他,率先往內殿走。
身后竇憲“嗯”了聲,腳步聲響起,跟了過來。
坐下來后,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最終履霜先打破了寂靜,開口說,“我聽說,這陣子你一直在為我奔走...多謝。”
“你從前,從不說這樣的話的。”竇憲淡淡地笑了聲,“沒想到有一天,我們之間也會這樣的客套。”
我們。
他說我們......
履霜內心恍惚。仿佛還是十四歲,她剛來竇府,每天纏著竇憲的那些日子:
竇憲,我們出去逛逛吧——
竇憲,我們去園子里打花——
竇憲,我們一起去畫畫——
往事歷歷在目,可如今想來,只剩下悲傷。
多么想對他說啊,她其實并沒有背叛他。她內心深處還好好保存著那些回憶。她會用一生默默地看著他、祝福他、守護他。
可是這樣的話,是一輩子都無法宣之于口的。
她不想成為第二個母親,他也不該是又一個成息侯。
這樣的想法一浮出來,她內心的悲傷就被慢慢控制住了。抑了抑眼淚,鎮定地對他說,“長大了,許多事是會變的。”這樣說著,她抬起了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終于發現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衣。
他是飛揚跳脫的性子,一向不喜歡暗沉沉的顏色的。所以素日里穿衣,以寶石藍、草綠居多。可如今居然換了一件這樣顏色的衣服,身上充滿酒氣,身體也消瘦的可怕,兩頰更是凹陷了下去,臉色白里隱隱帶著青。
她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境,又散亂了起來。忍著眼淚轉過了臉,“你何苦這樣糟踐自己?”
竇憲不為所動,聲音很冷淡地回答,“既然你如今已經另嫁了旁人,又何必還對我說這種話呢?”
履霜一哽,無言以對地低下了頭。
竇憲強迫自己漠視過去,冷冷地譏諷,“我還以為你過的很順心。原來,這就是你所希望的婚姻啊。”他想起夜宴上圣上的專斷、宋月枝的跋扈、太子的無所作為,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更深了,忍不住提高聲音,“這就是你希望過的日子?!”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火在燒,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如果你嫁給一個疼你愛你的人,那么我也無話可說...可在東宮,你真的開心么?履霜,劉炟有那樣多的側妃,圣上和皇后也不好相與。你為什么要為了好看的表面,去委屈你自己呢?”
履霜聽的惻然,更無力招架,低聲下氣地說,“還提這些做什么?我的一輩子就是這樣了。倒是你,別再喝酒了...振作起來吧,你去,去好好地娶妻吧...”
竇憲內心驚痛交加。重復著“好好地娶妻”幾個字,痛然地冷笑起來,“你以為你是誰呢?!每次都是你想怎么樣,便要怎么樣?!”他霍然地站起,冷酷而大聲地說,“太子妃,我的事,和你又有什么關系?”說完,摔簾子出去了。
履霜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忽然再也無法忍受,跪倒在地上,深深地彎下腰痛哭。
窗外,成息侯散完心回來。見到這一幕,吃了一驚,快步走過來扶她,“怎么回事?你們沒有說好么?”
履霜艱難地搖頭,“爹,你以后別再帶他來見我了。”
成息侯點點頭,嘆息,“原本還以為經你勸勸,他會好一點兒,倒慪的你心里也不舒服了。是爹的不是。”
履霜搖搖頭說哪里,“不怪爹,也不怪他。怪我自己...總之爹回去,同他好好說。”
成息侯緊鎖眉頭地說好,遲疑著又道,“只是憲兒終究是皇親國戚,今后入宮和你見面的機會,想必還有很多。你要好好收拾自己的心境啊,否則叫有心人看出端倪來,就是一場雷滾九天的大風暴。”
履霜在紛濺的淚水里努力地點頭。
她幾乎是恨自己了。
為什么總是這樣軟弱?
明明決定好了,要把和他的感情斷的干干凈凈。明明以為,自己可以做個冷靜的太子妃。
可為什么到如今那些事還是無法忘記?為什么一見到他,就忍耐不住?
她茫然地抬頭問,“爹,我是個很軟弱的人,對不對?”
成息侯低低道,“軟弱的人往往重情,這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的。只是你已是太子妃。”
履霜默默點頭,“我知道了。”
(https://www.dzxsw.cc/book/50529/276484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