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暗涌
而正殿那里,竹茹聽得皇后宣召,吃驚之余,忙替履霜整理了一下儀容,跟著中宮的女官去了。
可到了長秋宮,殿內卻出來宮女稟告,說是皇后昨晚沒睡好,先歇下了,請她們略微等一等。
竹茹心里大概猜到了皇后會怎么做,以目注視履霜。她什么也沒說,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一等,就是大半日。
兩人來時還未到午時,是一口中飯都沒有吃的,所以漸漸就覺得饑腸轆轆。偏偏中宮里簡肅,桌上什么瓜果糕點也沒有,倒是茶水一直有人來續。可主仆兩個都顧及著體面,沒敢多喝。少不得挨著了,又饑又渴的。
終于等到了未時,內殿傳來動靜,竹茹精神一振,想著皇后大約是不耐煩見太子妃的,這下子可以離開了。
不料她竟招了履霜進去,和藹可親地說太子妃是將來的皇后,自己要提早教她主持六宮事務。
她說完,居然也真的認認真真地叫了心腹的女官來講,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含笑看著太子妃學。
竹茹站在一旁,有苦說不出,只得跟著,也在她殿里待到了黃昏。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同樣如此。
申令嬅和梁玫知道了,都來正殿看望。偏偏不巧,碰上了履霜感染風寒,臥床修養。于是竹茹出來,代她應酬。
兩位良娣眼見如此場景,都唏噓,“連日的磋磨,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讓她好好養養吧。”“皇后脾性軟和,倒也不是什么惡人。八成...是有人在她后面挑唆的。”
竹茹聽的心中一動,試探性地問,“奴婢總聽人說皇后殿下心思縝密,怎么瞧著卻不像?她的耳根子竟這樣的軟?”
申令嬅無奈道,“皇后一向都是這樣呢。”她悄悄拿手指了指東殿,“除非有那位在背后出主意,才明白一些。”
梁良娣也推心置腹道,“竹茹,你也該勸著你主子些。不是我以下犯上多嘴,太子妃這脾性...也實在太老實了些。頭一天去,被皇后擺了一道,也就罷了,怎么這幾天還沒想到辦法呢?”
竹茹無奈道,“也不是想不著辦法,只是主子說了,到底皇后是太子殿下的母親呢,這種事一旦撕破了臉,她倒沒什么,太子夾在里面就不好做了。”
梁良娣唇際挑起了一個笑,“到底是太子妃大氣,這樣的慮事周全。”
申令嬅揚一揚眉,接口,“我就忍不下。去年皇后聽了宋月枝的挑唆,也這樣待我和梁姐姐。我當時就說,這樣的好事臣媳兩個不敢獨享,必要宋姐姐宋妹妹兩個也來,臣媳們才肯的。直把她臊的沒話說。”
竹茹聽了不由地發笑。
兩位良娣又隨口說了些淡話,意盡告辭。走前,梁良娣似是不經意地問,“中宮里來人,大約都是什么時候啊?”
竹茹不妨她忽然問起這個,想了一會兒才說,“巳時左右。”
梁良娣點點頭,自去不提。
第二天,竹茹一大早,辰時還未到,就催著履霜起身,去用早飯。
連日的聆訓加上風寒,令履霜面容疲憊。她吃力地挽著頭發,一邊問,“早起我怎么聽著外頭吵吵嚷嚷的?”
竹茹無奈道,“聽說西殿里,梁良娣因昨晚吃多了涼物,在鬧胃寒呢,連宮外的涅陽長公主都驚動了,大早上的進了宮,帶了好多醫師過去看她。”
履霜心下古怪,但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勁,沉吟著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忽然又問,“昨天她同你說了些什么?”
竹茹絮絮地把梁良娣昨天講的話都復述了一遍。
“巳時?”履霜揪住她末尾的一句,重復。
竹茹滿頭霧水,答應著,“對,良娣最后問了中宮來人的時間。”見履霜再無后話,她試探性地開始收拾起碗筷,一邊催促,“殿下再去床上眠一會兒子吧。等到了辰時,奴婢去喊您吃飯。這回,皇后再把您拘在殿里,也不怕了。”
履霜聽了,舒了口氣笑,“不用喊,皇后今兒個是不會調理我的了。”
竹茹聽的一愣,隨即笑,以為她在說俏皮話,沒把這話放在心上。但居然這一日,中宮真的沒再來人宣召。她心里不由地好奇。
到了午后,她在殿里擦拭家具,隱隱聽見外頭傳來哭聲,一路進了東宮才沒有了聲響,不由地更納悶,出去打聽。
竟然是小宋氏,也不知怎么的,竟從外面哭著回來。竹茹和守衛殿門的宮女們都面面相覷。
到了稍晚時分,派出去打探的小宮女麥穗回來了。笑嘻嘻道,“好解氣呢!”
竹茹驚訝地問,“這是怎么說的?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呢。”
麥穗神神秘秘地說,“竹茹姐姐就沒想過,為什么今天中宮里沒派人來?”
竹茹一愣,隨即想到小宋良娣,吃驚道,“她...”
麥穗幸災樂禍道,“是了!”她指著西殿,道,“那位如今正在西殿大鬧呢。聽說今早上中宮的人又來叫咱們太子妃,不巧撞上了陛下親自過來看望梁良娣和涅陽長公主。他一問之下,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又聽說咱們太子妃如今傷寒病重,當場就吩咐說,‘派御醫來好好診治太子妃。她一個人料理雜事也太辛苦了,需得有個臂膀才好,今日便帶了小宋氏去學吧。’又說,‘皇后這幾天不是不舒服么,不必特特地叫醒她說換人了,就叫月枝在外殿等一會子吧。’”
她學圣上說話,學的惟妙惟肖。但竹茹卻笑不出來,勉強笑著夸獎了她幾句,又賞了她一些東西,便打發她走了。
竹茹帶著滿腹的惴惴走進內殿。正逢履霜睡醒了,披散著頭發靠坐在床頭。她走過去稟道,“殿下,小宋良娣剛回了東宮,在鬧呢。”
履霜眼睛也不抬地挽起頭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也該嘗嘗這滋味。”
竹茹試探地說,“梁良娣也是有心了。”
“的確——既讓宋月枝丟了顏面,又用了這樣以牙還牙的手法。”
竹茹聽“以牙還牙”四字,眉睫一跳,“其實這事并不大,殿下你自己就可以解決,為什么非要誘梁良娣出手呢?沒的讓小宋氏以為你們倆聯手陷害她,白白地恨上了咱們。”
“讓她覺得我有黨羽,總比讓她覺得我孤身一人強。”履霜淡淡道,“再說弱不稱尊,我為這么點小事去做出事端來對付她,有這個必要么?”她把話題收在了那里,沒有再說下去。轉而問,“明天早上,我有安排嗎?”
竹茹想了想,說,“長亭翁主那兒先前派了人來,說是明天早飯后,翁主要來看您。”
“就說我躺久了,精神不濟,上午先出去走走,請她晚上再來吧。”
“諾。”
一夜無話。
次日晨起,履霜隨口提議出東宮走走。她命殿里的宮女們遠遠跟著就好,只竹茹一個貼身伺候。宮女們都答應著,默不作聲地跟在后面,留她們主仆兩個慢慢地在前面散著步。
履霜道,“這一年來我身體一直不好,都沒顧得上問一句,水芹現在怎么樣了?”
竹茹道,“去年她受了傷,侯爺賜了好多東西下去,命她婆婆把她暫時領回家調養。后來她身子養好了,侯爺本是要她再進府去伺候您的。哪里想到她在養病的時候,居然同她的姑舅表弟看對了眼。這不,巴巴地求了侯爺,不肯再進來呢。”
履霜忍不住笑,“這倒好。我聽說到了節慶,太子妃是可以宣召家人進宮探視的。等過程子,爹來時,你提前囑咐他一句,帶水芹也過來吧。”
竹茹點點頭,“殿下再隨便賜她點什么添妝,也是她的榮耀。”
“好啊。她的婚禮大概是什么時候?你知道么?”
竹茹想了一想,道,“仿佛記得是十二月里吧。”
“年前啊。那陣子雜事兒多呢,又要準備過年的東西,又要辦皇長孫的生日宴,怕是沒空見爹和她了。”履霜這樣說著,有些惋惜。
竹茹勸慰道,“等她成了婚,再來給您叩頭,也是一樣的。”
履霜點點頭。
竹茹陪著她,隨意地說著話,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偏僻的西邊。聽說這里荒涼,罕有人住,她想開口勸履霜離開。忽見不遠處矗立著一座宮殿,宮前的花圃前,站著一個面善的人影。
她還在怔忡,履霜已經快步走了過去,喚,“賈娘娘。”
賈貴人曾在前年的除夕宴上見過她的,因此識得。行了一個禮,淡淡道,“太子妃。”
履霜忙側身避過了,“娘娘叫我履霜吧。”
賈貴人不冷不淡道,“不敢。”說著,轉身欲回宮。
竹茹有些錯愕她竟冷淡至此。下意識地挽留,“娘娘!”
賈貴人回轉過身體,“怎么,有事?”
竹茹一時語塞。所幸履霜發現她手里拿著一個桿子和布袋子,她的宮殿前又栽了不少秋菊,靈機一動問,“娘娘是出來打花的吧?用來做茶或者糕點?”
賈貴人“嗯”了聲。
竹茹見她始終不接話茬,替履霜覺得尷尬。但見她還是不以為意的樣子,笑著又說,“臣媳也會做秋菊糕呢。娘娘若不嫌棄,臣媳今天叨擾一下廚房可好?”
賈貴人沒有立刻答話,過了一會兒才問,“是太子叫你來的?”
履霜一怔,沒有立刻回答。竹茹見賈貴人半晌才問出這一句話來,又如此不著邊際,也是語塞。
賈貴人將主仆二人的神情收入眼里,微微冷笑,“我就知道,若非偶遇,是沒有人愿意來看我的。”
履霜惶愧道,“娘娘指責臣媳,臣媳不敢辯,但太子卻是一直都想著您的。前幾日病著,還在夢里念叨您呢。”
賈貴人的目光如火焰一跳,喃喃問,“真的么?”
履霜點頭。
卻見賈貴人臉上悵然的表情不過一瞬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種冷漠,“少騙我吧!他小時候還孝順著,如今,只怕是忘了我這等人了。”說著,也不顧履霜面上難堪,轉身便回宮去了。
竹茹從未見過這種人,無措道,“殿下,咱們是追上去告個別再走,還是,還是直接就回去呢?”
“再等等。”
片刻后,門里忽然傳來賈貴人的聲音,“你要想進來,那就過來吧。”
履霜答應了一聲,提起裙子,沒有任何遲疑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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