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心結(jié)
王茜群眼前一直晃著那盆淡紅色的水，突然她想是想起什么來，看了看沐芝的手……她覺得，沐芝在說謊……
沐芝在說謊！葉祿英在心里狠狠地咆哮。
他想告訴那些因?yàn)殂逯サ脑挘蚋袊@或驚叫或害怕的人：“沐芝沒有殺沁香，人是我殺的！”
他當(dāng)時(shí)狠狠揩著自己的手，身邊的王夫人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她狠命拉著自己唯一的兒子，不讓他出去。
葉祿英好半天才突然跪倒在地，王夫人心疼地?fù)н^他，和他一起坐在地上 她顫抖著說：“祿英，別怕，沒事的，沒事的……”
當(dāng)時(shí)沁香已經(jīng)推開沐芝，然后從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來，明晃晃的寒光“唰”地朝王夫人刺去，沐芝大喊“不要”，葉祿英立刻就一把扯住沁香握著匕首的手，往后一拉，沁香撞著葉祿英倒在地上，等著沐芝第二次尖叫聲響起時(shí)，葉祿英低頭一看，滿手的鮮血……他殺人了？他驚恐地看見自己身上的僧袍上沾了越來越多的血，沁香惡狠狠地看著他，突然她一笑：“都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一念師父，佛祖看見你雙手血腥，絕不會(huì)原諒你的……”
隨后沁香就閉上了眼，葉祿英嚇得呆愣，王夫人咳嗽幾下，她看了看周圍，立刻吩咐沐芝將葉祿英扶回去，洗干凈手，再將僧袍立馬換下。
隨后，她和沐芝冷靜地分析眼下情況，“決不能讓人知道，沁香是祿英不小心刺殺的”，因著這個(gè)，沐芝看看雙目無神的葉祿英，立刻就道：“沁香姑姑是我用削皮的小刀刺中胸口的，王夫人和二少爺與此事無關(guān)。”
于是便有了眾人在院外聽沐芝口述的事情。
院外是人們的議論和嘆息，而葉祿英和王夫人坐在地上，他想到，曹良瑟是不在人群里的，想必是身子不適吧？可是為什么同樣懷孕的王茜群卻來了呢？他腦子里充斥這這樣的心思，如果當(dāng)初他悄悄思念著曹良瑟，他還可以悄悄地想著自己的單相思不會(huì)給任何人帶來困擾，如今，誠如沁香臨死前說的：“佛祖看見你雙手血腥，絕不會(huì)原諒你的……”，他如今已經(jīng)是這樣的人了，他還有什么資格？
明明就快入夏，但葉祿英的心里，突然刮起了“呼呼”作響的風(fēng)雪。
這是他這一輩子，都不會(huì)解開的心結(jié)。葉祿英想著，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這時(shí)的沐芝還不曾離開，她又扣了幾次門，細(xì)細(xì)地趴在門外聽著他的動(dòng)靜。
葉祿英也不忍心留沐芝一人深夜在外，便靠近門邊，道：“沐芝，我只是有些累了，你回去吧……還有，謝謝……”
這句“謝謝”想來是為了她為他頂罪而說的了，沐芝感到委屈，她以為她為他做到此處，他至少能明白她的芳心暗許，然而一句客套的“謝謝”卻又是無形地將她推到一邊。此刻卻也不是任性的時(shí)候，她站直了身子，道：“二少爺不用對我感謝，我是早就知道陸家會(huì)擺平此事，才為了當(dāng)回出頭鳥替二少爺背次黑鍋，你看，我是有私心的。”她頓了頓，又道：“二少爺，你好歹吃點(diǎn)東西吧，別讓……別讓夫人他們擔(dān)心。”
“我知道了……”葉祿英悶悶地回答。
沐芝張了張嘴，然后勉強(qiáng)笑了笑，往回去了。沐芝自己去廚房煮了碗素面，想了想端著回了王夫人屋子。
王夫人擔(dān)心葉祿英，也睡不著，看著沐芝回來，忙問道：“怎么了？”
“夫人，二少爺沒有什么大礙。”沐芝道，看了看面條，又說：“只不過沒吃晚飯，我剛剛煮了碗面，想著給二少爺端過去。”
王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贊道：“難為你有心，怎么不快快過去？”
“夫人，二少爺此刻怕是不太愿意見我……”沐芝將碗擱在那里，道：“夫人，面還熱著，你吩咐其他人給二少爺端過去吧。”
王夫人有些愣，轉(zhuǎn)念一想，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沐芝點(diǎn)點(diǎn)頭，就要轉(zhuǎn)身過去，突然又被王夫人叫住：“沐芝，謝謝你。”
如果說葉祿英的“謝謝”是為了她的頂罪，而王夫人這句突如其來的“謝謝”又是為何？沐芝正要問，王夫人卻是自己端了面出門，她經(jīng)過沐芝時(shí)，小聲道：“謝謝你喜歡他，我說過的，祿英好歹有人用那種心思掛念著他，這不容易。”
沐芝想告訴王夫人，用那種心思掛念葉祿英的不止她一個(gè)，卻也沒說，目送著王夫人出去了。
夜色如水，春末的花落月清，凄凄慘慘戚戚。
王夫人扣扣葉祿英的門，小聲道：“祿英，開開門，是娘。”
屋里傳來微不可聞的動(dòng)靜，一會(huì)兒門開了，葉祿英一身白色寢衣站在門口，臉色蒼白。
王夫人心疼不已，忙錯(cuò)身進(jìn)去，將面條放在桌上，便拉著葉祿英坐下。
“吃些東西吧。”王夫人將筷子遞過去。
葉祿英搖搖頭，將筷子推開，他一看見那些流動(dòng)的湯湯水水就想起手上沾上的那些殷紅的、腥臭的鮮血，他胃里一酸，彎腰就干嘔起來。
王夫人嚇得很，她取出絹?zhàn)咏o葉祿英捂住嘴，又替他拍著背順氣，問：“怎么了？怎么了？”
葉祿英指指那碗面，搖了搖頭。王夫人便一手端起那碗面，手?jǐn)R在碗面一試，已經(jīng)冷了，便道：“這沐芝也是，也不肯將面早些送來……也罷，我這就拿去倒掉，叫下人再煮一碗來。”
一聽見沐芝的名字，葉祿英勉強(qiáng)坐起來，道：“娘，放下吧，我吃。”
王夫人雖有些詫異，卻也將面條放好，又幫葉祿英細(xì)細(xì)擦了擦筷子，葉祿英一口溫?zé)岬拿嫒肟冢毯蟮溃骸澳铮嫖抑x謝沐芝……面，很好吃。”
“我們的確欠她的。”王夫人看著葉祿英默默地吃面，慢慢地嘆了口氣，道：“祿英，等這兩天過去，你尋個(gè)時(shí)間，回靈臺(tái)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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