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替我活著
琴室之中的古箏長短不一,可卻看出制作之人的用心良苦,然沈君瀚與蘇逸之兄弟多年,也都未曾想他居然如此,唯有心中震撼。
蘇逸之追了過來,可縱然內力全無,終究也是玲瓏閣主,他快其一步走入密室,摸著那毫無一絲塵埃的古箏,以及那旁邊細心雕刻的木槿花,沈君翰震怒了!
如若絕情,可輕言忘,可如若有情,又何苦自欺欺人,折磨了自己,欺瞞了眾人!這9年來,他根本就從來沒有放下過云若飛,又或許,他從來就沒有放過自己。
沈君翰第一次嘲笑自己的兄弟,笑聲之中滿是痛心,然蘇逸之卻只是站在他身后,猶如一個木人,說:“都出去,不要在這里,都離開吳南!”
沈君翰不僅置若罔然,走上前去抓著他的手,看著他那細細麻麻的刀痕以及手繭,而他就像某種秘密被人發現一樣,無處遁形,只是抽回自己的手,幾近冰冷的說:“滾!”
“我偏要在這里怎么了,這天下除了皇宮,還有攔得住我的地方嗎?”沈君瀚推開蘇逸之,沖了過去,推翻了所有的古箏,甚至開始死命的打砸。
濺起的木屑傷人,刺耳的弦聲亂人心神,卻一次又一次敲打著蘇逸之自我樹立起的防線,仿佛那個影子、那個笑容、那個靈秀的女子,又回來了。
蘇逸之手握成拳,忍無可忍之下又是一掌,居然將沈君瀚打出屋外,看得天生與望兒有些觸不及防。
沈君翰本就病體,在望兒的攙扶下,坐在地上,卻笑得像贏了一切,相比之下,蘇逸之則猶如一個戰敗的將軍,失落的站在琴室之中,讓人于心不忍。
望兒慌張,第一次見如此陣仗,說:“蘇叔叔,你這是做什么,沈叔叔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爺爺會生氣的!”
沈君瀚摸著他的頭,笑了起來,說:“你爺爺會開心,因為最起碼……你蘇叔叔這一掌也終于證明了一件事,他根本就只是個凡人!”
天生看著地上的古箏,顯然知道這是為誰所制,為云若飛欣慰之余,卻也不懂曾經生死與共的兩個人,何以落得這般田地。
沈君翰說:“蘇逸之,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什么嗎?你永遠都高估了你自己,為難了你自己,你和丫頭骨子里就是一樣的人!難道絕世公子就一定要無所不能嗎?難道富可敵國,就一定要是救世之主嗎?天下大義你要守、民間疾苦你要顧、蘇家遺訓你要做、親人所愛你又要護!蘇逸之,清醒一點,你只是個普通人,不要把什么都壓在自己的身上!”
苦心質問,是兄弟之間的關心與用心,然蘇逸之卻只是在乎地上的支離破碎,神情木然指著門口,對屋里的天生說:“出去!”
沈君瀚痛心,卻由于內傷一直沒辦法站起來,說:“我現在終于明白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你若真的是絕情絕義,倒也省得他們這么辛苦的瞞著你!”
蘇逸之背身不理,冷漠決然。
然沈君瀚卻依舊不依不饒,說:“我就是討厭你這個樣子,故作冷漠,裝得世界萬物似乎都不值得一提,可偏偏你確是最放不下的人!不然這些是什么,你不要告訴我,你現在想做個工匠!你根本就忘記不了丫頭,你想著丫頭,你覺得對不起她!”
“胡說!”蘇逸之震怒的狡辯,說:“我不愿與你做更多的爭辯,你帶著他們回玲瓏閣去!”
“你這個混蛋,臭麻袋!”沈君瀚氣得胡說一通,說:“你寧可在這里做這些沒用的,再騙著自己說怨著丫頭,卻眼睜睜的看著丫頭在三重天受苦、蕭允文亂這南國江山!你不是心有大義,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嗎?為什么不去救丫頭,不去救云季堯、不去救南國江山!”
“我就是覺得自己沒用!”蘇逸之憤然脫口,卻在眾人安靜之時,看著他們的表情,也漸漸的察覺了自己心中的放不下,沉默著矗立在那,想要進入琴室里間。
而此時,天生卻站了起來,退到了屋外,恭敬地行禮,說:“公子,你還記得當初你對天生說的話嗎?”
蘇逸之停了下來,天生回憶著說:“她去哪,你便去哪,她如果再出什么事,你就別回蘇府了!”
蘇逸之肩膀明顯的無力,他自然記得當初的這句話,那是云若飛中了滅絕魂后自己的叮囑,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方才發現自己是如何的在乎這個不過素面之緣的知音之人。
天生說:“所以,我至今都不能回蘇府,因為云姐姐一直在三重天受苦!公子,9年了,云姐姐在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9年了,如果不是王大人,我都以為她已經……”
“不許胡說!”蘇逸之依舊沒有轉身,卻一句出賣了他心中的牽掛。
天生說:“公子,天生不懂你和云姐姐究竟怎么了,可我記得……云姐姐的不一樣就是那時候從明王府出來的時候開始。我終于明白,云姐姐為什么不看那個錦盒!”
沈君瀚似乎想起什么,說:“你說的……難道是丫頭說的那筆交易!”
天生點了點頭,對蘇逸之說:“公子,那錦盒就在落水閣七星陣中,云姐姐由始至終就沒有看過那個錦盒!”
“那錦盒里到底是什么?”沈君瀚追問,卻只是見天生要搖了搖頭,故而猜測說:“明王府里拿出來的東西,又是蕭允明的托付,想必……這就是當初你們口中說的蘇伯伯的遺物!”
蘇逸之此時滿腦子都是那輕靈的笑容,那個笑容可以因為一場雪也可以因為一對腳印,明明就嬌弱的身體卻偏偏有著男子一般的性子,明明是所有的美好,他偏偏此時方才記得清楚。
可為什么這些年來他忘記了,忘記了她所有的美好,偏偏只記得她瞞著自己,選擇去相信旁人。
沈君瀚給望兒使了眼色,多年兄弟,他知道蘇逸之眼中的彷徨與懊惱。
望兒本就聰明,走到了他身邊,拉著他的衣袖,仰著頭說:“蘇伯伯,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望兒以后陪你做琴,賠給你。”
熟悉的動作,蘇逸之想起當初在玲瓏閣之時,云若飛也曾扯著衣袖,讓自己不要生氣,那時候的她甚是可愛,讓人一絲脾氣都沒有。
蜻蜓點水的一吻,卻是他們彼此的心照不宣,可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為她制出獨一無二的琴,即便只有一只手,也可以有動人的曲樂。
看著地上的破碎,他方才明白,原來他對任何人的承諾都兌現了,無論是吳南、林皇后還是蕭允言,可獨獨對她,他卻失言了。不僅沒能護她到最后,卻還雪上加霜,偏偏對她置之不理,還似乎覺得理所應當。
不知為何,煩躁矛盾的心,何時開始,也就只能在這琴室得到寄慰,卻似乎又不知為何這般,只是周而復始,不知疲倦。
望兒看著蘇逸之出神,眼里也有些他領會不到的感情,故而又說:“蘇伯伯,是不是生病了,我們回玲瓏閣,讓爺爺給你看看好不好,沒有爺爺治不好的病!”
蘇逸之看著望兒,想起了當年的童楚楚,落落大方卻不失聰明,摸著他的頭,便走出了這困了他9年的琴室。
天生想要追,然而沈君瀚卻躺在地上,釋然的說:“沒事了天生,他……的病我們醫不好,但最起碼……他開始發現自己的病了!”
望兒一頭霧水,然天生卻欣慰的點了點頭,說:“那……還是虧了望兒!”
“注定的吧!”沈君瀚坦然的說:“或許……是他和丫頭之間根本緣分未斷……”
走的不算遠的蘇逸之,雖然清楚的聽完了沈君瀚和天生的對話,卻沉默的沒有停留,只是只身又來到了河水旁。
日出的余暉照得那河水有些晶瑩,然而那晨風之中吹散的木槿花,卻讓他想起當初自己的獨愛。
木槿花雖朝開暮落,卻性子堅韌,其周而復始卻偏偏生生不息,想起他贈此話的最初原因,心中不免自嘲無奈。
手中依舊有著幾片花瓣,想起她拾花、惜花,溫柔、淺笑,心中也終于承認了自己的放不下,卻依舊固執的回頭看了一眼蕭允明的墓碑。
此時,墓碑之上似乎有個人狂傲的依靠在那,笑得不知所謂卻偏偏霸氣的讓人折服,他的眼里,是毫無畏懼,卻也是釋然無畏。
蘇逸之問:“這么多年,你真的沒有怨恨過,為什么就因為你比我早出生,卻落得這般下場嗎?”
墓碑之上的蕭允明依舊笑得那么不顧一切,眼中滿是睥睨一切的眼神,說:“我是你哥哥!”
蘇逸之眼眶紅潤,哽咽的又問:“可是我卻怨你們,你們瞞著我,如果我知道……或許那一劍……我……斷然不會這么做!”
“哪來那么多的如果,不會有的!”蕭允明笑著說:“你把自己的歉疚,強加在云丫頭的身上,恨她怨她,可你偏偏又放不下她!何必呢,不用為了我去折磨自己、懲罰她,要知道……你是替我活下去的!”
“替你?”
蕭允明仰頭看著日暉,那樣的坦蕩,說:“是啊,你我是雙生子,本就同命,老天想要讓我死,我偏偏不讓……你必須替我活下去……好好活著!我蕭允明沒有那么容易死,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會讓老天覺得他贏了!”
光輝之下,蕭允明漸漸不見,可蘇逸之睜眼之時,卻清楚的記得那是的他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亦如此時河水之中的倒影,笑得釋然。既然是替他蕭允明活下去,那么他未完成的事,自己就必須為他做完,讓他永遠都是個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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