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章咎由自取
就云若飛而言,她早已習慣所謂的圣君傳說帶給世人的震撼與不可置信。就連當初她自己都覺得這不過是茶座之中說書先生的天方夜譚。
但此時,她竟難得的看到跪在地上的慶禮面有懼意。
這個一向泰然自若的老人家,陪在帝王身邊20多年,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此時竟然也害怕的手抖了起來,甚至連看著她的眼睛都帶著一絲慌張。
太久的沉默,久到云若飛站得腳都有些發麻,她不知道南帝低著頭究竟在想些什么。想要詢問卻又怕擾了他如今的想法,也唯有繼續等著。
南帝忽然站了起來,突襲而來的暈眩讓他踉蹌。
慶禮正要去扶住,卻反被南帝緊緊地抓住,以此為支撐,不停地說:“這不可能,怎么可能……這不可能。”
南帝似乎怎么也想不通,不停地重復著這句話。
云若飛開始體會到當初的預言對于四國皇族的恐懼,也開始明白屠龍令的背后是四國皇族的自保。
當初,小小年紀的蕭允明在得知所有真相以后,竟心境沉穩深沉到如此地步。手持預言的他,早有預見性的了解四國對圣君的恐懼早已超越一切。
想起此前牢獄之中蕭允明最后一句囑咐,曾是那樣強調,不要想著去救他,更不可以將預言之事告訴四國皇族。
云若飛知道蕭允明看出了她的偏執,可即便如此她終究還是那個云若飛,依舊堅持去抓住所有至少尚且有一絲可能性的事。
她愿意相信南帝對蕭允明的偏愛,愿意相信他依舊會想盡辦法去救蕭允明,了卻當年的歉疚。
所以,方才事情先后她刻意顛倒,為得就是制造這帝王之怒所逼的假象,為得就是借機說出預言與真相。
在確保秦霜不會說出蘇逸之的身世之后,她與白銘接下去就有了另外一番的盤算與目的。
白雪寒冬,離北冥山為蕭允明設下的預言死期,已經越來越近了。
前車之鑒,云若飛自然不敢自以為是到去與天斗,改命逆天。但她至少希望,蕭允明能夠在生命的最后,完成他蘇家人的夙愿。
而這一切,卻需要南帝的成全,畢竟蕭允明依舊是蕭氏一族的人。而讓蕭允明無憾的死去,也是云若飛為蕭允明和慕容秋水,更甚至蘇逸之所能做的唯一彌補。
云若飛跪了下去,說:“皇上!”
簡單的兩個字,讓南帝從難以理解的恐懼之中重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他推開慶禮,走了過去,指著她質問,說:“南瑜國已滅,又何來圣君清天下!白靈風的預言究竟是什么意思?白銘在哪里,朕要見他!”
慶禮馬上跪了下去,說:“皇上,三思啊!”
“朕就要問清楚!”南帝震怒的拂袖,堅持要見到白銘。
云若飛唯恐白銘被人所逼,不懼皇威,擲地有聲的說:“皇上,君王唯有一問,預言之事,難道你還有問北冥山的資格嗎?”
南帝轉身瞪著云若飛,雙肩竟無力地松了下去。
北冥山千百年來被皇族視為上賓,而他方才竟然沖動到忘了這一千年以來的規矩。他沉默的轉身朝著那帝王寶座走去。
短短幾步路,南帝卻想起了太多,多到讓他疲憊的扶著桌子,說:“全天下都被蘇鈞天騙了,他騙了所有人!”
慶禮依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偏偏這樣卻讓云若飛找不到解釋南帝這句話的任何蛛絲馬跡。只不過這無奈又似怒非怨的話,讓她似曾相似。
當初藥王谷,荀明子在得知云若飛乃朱雀圣女之時也曾發出過這樣的感嘆。讓人不禁好奇,當年的蘇鈞天究竟說了什么樣的“彌天大謊”,讓她這個真正的朱雀傳人得以逃出生天。
云若飛不露痕跡的試探,說:“皇上,當年的事既已過去,何不想想活著的人?”
南帝一震,背對著說:“活著的人?當年就是為了大多數人活著,才有了屠龍令!如今,圣君依舊活著,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還未等云若飛反應過來,南帝將整個龍桌上的奏折、硯臺等一切飾物打翻在地,發泄著多年來被欺騙的憤怒。
諾大的動靜,屋外替班的龍行宇緊張的問:“皇上?發生什么事了?”
慶禮趕緊站了起來,開了一縫隙的門,說:“皇上心緒煩悶,倒也無事!龍大人退下吧!”
龍行宇好奇的探了探頭,卻被慶禮眼中冷漠的警告所攝,又默默地行禮退下。
慶禮合上了門,卻一直低著頭站在那,看人看不清表情。
南帝心中無奈,說:“看來當初的一切都是徒勞……北冥山的預言重來就沒有說錯過。可朕不懂,這和雙生子有什么關系?”
云若飛深知當年的蘇鈞天定然是為了南瑜國的皇室血脈挖通了密道,帶著他們逃離到吳南直至藥王谷。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選擇了欺騙南帝,即便一切是南帝背棄承諾在前。
可如今云若飛卻有些遲疑,她不懂南帝在得知蘇鈞天的謊言之后,是否還會對他的兩個孩子繼續因為心懷愧疚而不停施恩補償。
南帝見她諾有所思,震怒的拍了桌子,說:“你是要朕問你爹嗎?”
云若飛始料未及南帝竟誤以為所有的一切云季堯竟也在其中,即便這個推測合情合理。畢竟云季堯是蘇鈞天的師弟,多年來又一直在朝堂之中。
她不曾想南帝對當年的事竟然耿耿于懷到這般,有些開始后悔不聽蕭允明忠告。但偏執的她強忍心中不斷擴大的不安,堅持憑一己之力將一切回到她最初的目的,淡定的說:“難道皇上以為我爹真的知情嗎?”
“難道不是嗎?他們不是合著一起騙朕嗎?”南帝低吼的質問,讓人感嘆君王的尊嚴與信任竟也是這般脆弱。
“我爹如果知情,就不會拋棄與世無爭的生活來這朝堂之中。畢竟皇上是認得我爹的,更何況我們一家都是吳南人!”云若飛細細的說:“倘若不是后來明王帶著信物與遺書和我爹相認,只怕我爹還一直以為蘇老爺的孩子只有蘇逸之一人。”
“你以為你說的,朕就會信嗎?”南帝固執的說:“那一次田敏上奏說允明是吳南城主之時,是你爹立保他的性命。你以為朕看不出來嗎?更何況,你爹明明就是心懷叵測選擇入朝為官的。”
云若飛不懼的說:“難道皇上忘了,是您要讓他入朝為官,是您為了彌補對秣云海的歉疚。我爹當初不過就是個……”
“放肆!”南帝憤怒的轉身說:“你可知道當年的屠龍令死了多少人?整整四萬人……四萬無辜的百姓!”
南帝指著龍椅,說:“當初只要蘇鈞天肯告訴我們朱雀圣君是誰,究竟在哪里?就不會死那么多人,朕也就不用背負這份罪責20多年!云海更加不會死!”
云若飛不曾想南帝竟會這樣去想整件事,她毫無畏懼的繼續說:“那是因為蘇老爺也沒有想到,皇上與三國竟然會背棄招降的承諾,血洗南瑜國!”
南帝的手高高抬起,正想要一巴掌打下去,卻見她雙眼之中的凌厲,竟莫名的心虛與震懾。
他接連退了幾步,無奈的笑了起來,說:“哈哈哈……怪不得事到如今還有秣家人,原來他們一直就不信朕,一直都不相信朕。所以,兵臨城下之時,他拖延時間,還信誓旦旦的撒下彌天大謊!皇族盡、鳳巢毀,圣君亡、天下合!”
皇族盡、鳳巢毀,圣君亡、天下合!
因為這12個字,四國停止了猜疑,密道之中的南瑜國皇族活了下來,而四國也得到了20年的太平。
這樣的謊言究竟是對是錯,云若飛也分不清。
蘇鈞天用他最大的本事盡可能的救了自己的族人,卻換來族人20年來的怨恨,以及如今身為兄弟的南帝滿滿的失望。
方才的憤怒早已被失望取而代之,可南帝的眼中卻滿是無奈。
無奈于身為帝王的責任,無奈于兄弟選擇的正確,卻失望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跪著向前靠了幾步,勸慰著說:“當年,倘若四國不俱圣君預言,又哪里會惹來南瑜國與四國的滅族之恨,更加不會有如今鬼修與秦霜的復仇!圣君本無心改乾坤,卻因為那場屠龍令改變了四國的平和軌跡,而換來了如今的清天下!”
南帝一震,看著面前這個倔強的女子,他從未想過的因由與天意弄人,竟然被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說得這般剔透。
云若飛又說:“白銘告訴過我,斗轉星移,星象會變,人的命數自然會改。可皇上,人是不會變的。您還是那個令人敬重的明君!正因為您仁厚的性子,所以才相信了蘇老爺,因為您也希望戰爭結束,不會再有傷亡!否則,如果您與其他三國君王一樣要毀了吳南,只怕蘇老爺在如何欺瞞,也是于事無補啊!”
南帝看著眼前的云若飛,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種超越君王的智慧與心懷天下。這種錯覺讓他一時腦中空白,竟無言以對。
終于,南帝冷靜了下來,從君王麻木的自以為是之中清醒了過來。他的兄弟蘇鈞天與白靈風,正是因為相信他,才有了這樣的局中局。
他疲憊的低聲問:“咎由自取說得恐怕就是這樣了吧!你告訴朕,倘若鬼修不停地誅殺四國皇族,顛覆四國天下,便是前兩句預言的解釋。那……這與逸之和允明有什么關系?”
南帝的一句話,也終于讓云若飛明白,原來在四國君王的潛意識之中,都一直堅信所謂的朱雀圣君便是南瑜國的皇族,怪不得他們聽說南瑜國皇族尚且有后裔之時是那般的懼怕。
所以,云若飛決定隱瞞最后的真相,由著四國皇族繼續誤會。畢竟她的身份關系的是七星、是云家,更甚至是蘇府與玲瓏閣。
她說:“皇上,民女說過!這個預言是白靈風為明王算出的預言,他定的是……明王和逸之的生死!”
南帝說:“什么意思?”
云若飛低著頭說:“兩個只能活一個!兄弟二人,有一人將活不過今年的冬天。”
南帝錯愕的看著云若飛,哽咽的說:“你是想說允明活不過今年的冬天嗎?”
云若飛點了點頭,畢竟從所有的情況看,死得那個似乎怎么樣都應該是蕭允明!
南帝第一次開始質疑北冥山,質疑那個千百年來皇族的先知,低吼著說:“憑什么?憑什么朕孩子的生死都要由北冥山來定,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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