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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高太后死死盯著趙璟,極慢極慢地朝他走近:“你說什么?大郎,你再說一遍。”

  趙璟不自覺地退后了兩步,悲從中來,方才的憤怒煙消云散,變成了無邊無際的哀慟和無奈。父子、母子、夫妻。他為何就必須面對這么難的事!沒有人能幫他!

  “娘娘,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對爹爹,做的那些事!你是為了我才——”趙璟掩面而泣。可她從來沒問過他愿意不愿意做太子,若為了保住太子一位就得害死爹爹,他又怎么會肯!他以仁孝治天下,卻已經(jīng)成了笑話。他承受不住,這樣的重。

  這就是她的好兒子!這就是她的兒子!高太后挺直了背,揚起了下巴。

  “先帝當(dāng)年說我過于固執(zhí)專斷,恪守禮法教條,嚴厲有余,親和不足。大郎你不免怯懦柔弱,當(dāng)不起大任。”高太后忽地笑了起來:“先帝倒沒說錯,我高氏竟然生了你這樣一個怯懦無能之輩!”

  趙璟蹬蹬又倒退了兩步,渾身止不住地發(fā)抖,他看著自己的母親。她終于說出來了!不是爹爹如此想,其實是娘娘你自己就是這么想的!

  “先帝為了私心,為了他深愛的女人和兒子,不惜將過錯推諉在我們母子倆身上。他身為人父,身為帝王,可有花過時間在大郎你這個太子身上!他所有的時間,除了政事就是那個女人!”高太后冷笑道:“我不強,我不嚴怎么活?我不恪守禮法規(guī)矩,你能得到兩府和朝臣宗室的尊重和支持嗎?我不專斷,宮變時從血泊中活著走出去的會是我們母子嗎?!”

  趙璟打了個寒顫,這些話他聽過無數(shù)遍了,他知道這都是對的,可他真的不想再聽。

  “我高氏不只是他的原配妻子,也不只是大郎你的娘親。我是一國之后,一國之母,一國的皇太后!大趙在我手中十年,如何?我從沒有過稱帝的心思,大郎以為沒有臣工上書請我稱帝?是我嚴詞痛斥,是我罷黜此人!你呢?只敢躲于婦人身后哀哀啼啼!”高太后走到長案邊,看著那玉璜和先帝的兩份手跡,氣到極點反而平靜得很。

  “我今日才知道先帝竟然是中毒而亡的,我還以為是被我和兩府的相公們氣死的!”高太后冷笑著拿起那塊玉璜,看了看,隨手棄于案上,看向趙璟:“好一個絕世妖婦,我的夫君迷戀于她,行出種種不仁不義之事!死到臨頭還執(zhí)迷不悟。我的兒子也迷戀她,鬼迷心竅,罔顧人倫!甚至連這種長得像那妖婦的村野民女也不放過!”

  趙璟狼狽不堪地看向地上緩緩抬起頭來的陳素,血涌了一頭一臉,耳朵嗡嗡地響。娘娘竟然當(dāng)著陳氏的面說出他那最見不得人的事。她從來都不管他的臉面,他這個兒子,這個一國之君的顏面,她何曾在乎過?她總是輕而易舉地打敗他打倒他踩在他的胸口,蔑視著他,將他的心撕得粉碎。

  “別說了——別——!”趙璟幾乎聽不清自己的囁囁嚅嚅。

  “陛下寧可信一個來歷不明的妖女也不信生他養(yǎng)他的親娘?我不妨告訴你,那妖婦郭氏的奸生女,早就死了!哪里又從天上掉下一個女兒!既然敢來興風(fēng)作浪,好,宣她來,老身要看看是哪里的孤魂野鬼爬出來作祟!”

  趙璟淚眼望向母親。誰是誰非?誰對誰錯?他辨不分明。他身為帝王,卻活得卑微之極。

  陳素麻木地低下頭,慢慢地收了淚。難怪當(dāng)年自己在開封府為哥哥哭訴求情后,竟然會無故被召入宮中見駕。難怪官家看自己的眼神似乎總在看著另一個人。難怪官家時而對自己視若珍寶,時而棄如敝履。難怪娘娘一直以來都厭棄她和六郎兄妹。難怪宮中的舊人都那樣看著自己。難怪自己和六郎兄妹那些年受人欺凌卻從沒人護著她們。聽到這番話的她,縱使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恐怕也難有生路。只盼著六郎和哥哥能安然無恙。就算六郎和阿予做個庶民,能活著就好。

  若是當(dāng)年,她跟著那個夜闖禁中的男子離開這個地方,會是怎樣?可她那時已經(jīng)懷了六郎,她不能走,她不能連累哥哥。她甚至從來不知道有個男子會那樣對自己。

  她只記得他是鄰家高老伯收的義子,她戴著帷帽出門買東西時,似乎總會遇到那個高大沉默的少年,她還在猶豫要不要道個萬福,他就不見了。有時她家廚房外會多幾捆劈得整整齊齊的柴,有時會多幾袋炭,她總以為是哥哥備好的,甚至都不會多問哥哥一句。

  他后來說是為了她才做了帶御器械,他的確是因為探望她才被那人發(fā)覺的,才不得已殺死了那人。她不忍心,作證幫了他。今日因為他出了這樣的禍?zhǔn)拢愃睾薏粊怼?br />
  外面忽地嘈雜起來。殿門外響起孫安春有些發(fā)抖的聲音:“陛下!陛下!吳王殿下來報,瑤華宮走水,那位——那位不幸遇難!”

  趙棣在外大哭起來:“爹爹!爹爹!五郎沒用!火太大,沒能救出姑母來!”雖然很快就滅了火,可是人已經(jīng)燒得面目全非,怎么救!

  趙璟閉上眼,極力壓制了一下,看向皺起眉頭的高太后:“娘娘,你未雨綢繆,你勝券在握,你神通廣大!只是你何必?何必這么狠?!怪不得阿毓這許多年一直東躲西藏!她在我眼前,我都護不住她!”

  高太后冷笑兩聲,竟然以為她燒死了那妖女?正待罵醒他,聽見外頭趙棣大喊:“六弟!你要干什么!你不能進去!來人!來人!燕王闖宮——啊!”

  “混賬!你胡說什么?闖你娘的頭!”蒼老的斥罵聲伴著一聲脆響,一片驚叫。

  “定王殿下!您老別動手!”蘇瞻的聲音響了起來。

  趙栩暴怒的聲音響起:“我娘呢!娘——!!!”

  陳素猛然抬頭,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拼命從地上爬了起來往外奔去:“六郎!不要!六郎!”這個關(guān)頭,六郎一不小心,就會被誣陷成逼宮!

  “我們母子倆的事,稍晚再說不遲。當(dāng)務(wù)之急,是你的好兒子,你舍不得的好兒子,是要來逼宮了嗎!!來人——護駕!”高太后撇下官家,大步走到柔儀殿門前。

  趙璟揮手讓護住自己的四位帶御器械退下,慢慢地走到長案前坐下,看著自己發(fā)抖的雙手,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高太后鎮(zhèn)定自若地站在臺階上,看著蘇瞻扶著的老定王正在吹胡子瞪眼睛,一邊是趙栩攬著陳素的肩頭一身殺氣,另一邊孫安春攙著正捧著嘴哼唧的趙棣。闖宮逼宮的罪名安不上,不要緊,混淆皇家血脈一樣罪該萬死!她看向外圍躬身行禮的劉繼恩和樞密院的朱使相,沉聲喝道:“來人!皇城司聽令,拿下趙栩!拿下陳德妃。”

  趙栩眉頭一揚,就要發(fā)作,卻被母親死死抱住:“六郎!你舅母還在慈寧殿!”皇城司的人一擁而上,將他們圍了起來。

  定王手一揮,正要發(fā)話。高太后點頭道:“皇叔稍安勿躁,請進柔儀殿說話。事關(guān)皇家血脈,老身絕不敢徇私。蘇相公,還請扶著定王進來。”

  定王轉(zhuǎn)過身,慢騰騰地說道:“誰也不許動手,聽見嗎?”他看向劉繼恩:“誰敢動燕王一根汗毛,我就送他見閻王去。”他朝趙栩點了點頭,才轉(zhuǎn)身嘆了口氣:“侄媳婦,你這精神怎就這么好呢。”

  高太后扶住老態(tài)龍鐘的他:“皇叔,老身精神再好,也不如您吶。”

  柔儀殿的大門又一次關(guān)上。

  ***

  阮玉郎掀開車簾,看向遠處濃煙滾滾火光映天的瑤華宮,嘆了口氣:“我還是小看了趙栩呢,半路竟然會殺出大理寺的人,倒出乎我的意料。永嘉郡夫人和自己父親的關(guān)系竟差到這個地步了?”

  “郎君已大獲全勝,何須在意這小小的大理寺?”小五不以為然。

  阮玉郎笑道:“說的也是,看到趙璟那副丑態(tài),此行已經(jīng)值了。還要多謝高似和蘇瞻呢。先讓他們自己玩,我們還有正事要辦。”

  “郎君,小七小九還沒回來,您看?”

  阮玉郎皺起眉頭:“先去城西,明日派人去大名府,讓大郎留在那里先別回來。”

  “是。”

  牛車緩緩?fù)T诔俏鞯囊惶幗窒镏小H钣窭梢簧硇琅郏⒅L發(fā),悄聲無息地躍下牛車。小五緊隨在后。民宅的兩扇大門迅速開了又關(guān),牛車轉(zhuǎn)了個彎,沒入暗黑之中。

  “玉郎去哪里了!好些天找不著你。你回來了就好!爹爹正擔(dān)心呢。”蔡濤笑著上前,想要攜住阮玉郎的手,看到阮玉郎似笑非笑的面容,又縮回了手。

  ***

  趙棣站在廊下,看著院子里被皇城司的親從官們圍住的陳德妃和趙栩。官家還未定奪,并沒有人敢真的動手。不知道那對母子在低聲說著什么,趙棣心里七上八下。原本事態(tài)已經(jīng)對他極為有利,偏偏瑤華宮意外走水,那位不幸身亡,太后娘娘又突然在這里掌控了大局,若是娘娘知道自己私下引見了郭太妃的女兒給官家,不知道又會生出什么變故。更不知道趙栩這家伙會不會發(fā)什么瘋。想到突然和趙栩一起出現(xiàn)的定王,還有瑤華宮起火后神速趕到的大理寺上下人等,趙棣的心更不安起來。

  趙栩緊握著陳素的手:“沒事的,娘,別怕!”今夜的種種,他已了然于胸。阮玉郎那半卷青神王氏所藏的卷宗,才是他的殺招。他洞悉人心,利用趙棣奪嫡之心,利用先帝之死,利用飛鳳玉璜,利用郭氏外貌,一舉擊破官家心防,不僅離間了太后和爹爹,更離間爹爹和自己。他自己再假死遠遁,等著宮中大亂,好坐收漁翁之利。

  趙栩不由得沉思起來。阮玉郎為何會對他的部署盡在掌握?如果不是他在京中還留有后手,這樣突然深夜趕回,聽了孫尚宮說要賜死娘親,他無論如何都會沖進去救娘。那么一個逼宮的罪名,就怎么也逃不了。他實在不想懷疑那個人,可是那張烏金網(wǎng),他沒有告訴那個人,卻是唯一有收獲的。

  半個時辰過去了,柔儀殿依舊大門緊閉。

  “臣大理寺少卿張子厚,有瑤華宮火災(zāi)命案相關(guān)要事,需面見陛下稟報!”

  張子厚身穿從五品大理寺少卿官服,穿過皇城司眾人,走到趙栩面前時,停下腳行禮道:“季甫參見殿下,殿下可安好?”

  趙栩心底里松了一口氣,看來章叔寶去百家巷找張子厚十分及時。他俊面上無喜無憂,點了點頭,看張子厚的神色,應(yīng)該有所獲。那么眼下就剩下娘娘所抓住的“皇家血脈”一事了。

  張子厚精神抖擻地走到臺階下候命,對著廊下的趙棣也行了一禮:“吳王殿下萬安。請恕臣方才只顧著查案,有失禮數(shù)了。”

  趙棣心一抖,回了半禮,喃喃道:“張理少,蕊珠甚是掛念您,您為何不來府中探望她?”有你張子厚這么做爹爹的嗎?女兒小產(chǎn),竟只送了些藥物和一個女使來!

  張子厚看著他,眸色越發(fā)深了:“蕊珠急功近利行事魯莽,時常得不償失,害人害己。我若見了她,恐怕忍不住要責(zé)罵她,還不如不去。”

  他幾句話堵得趙棣差點吐血。什么叫得不償失?得到他這個皇子做夫君,害得做父親的失去當(dāng)宰相的機會?張子厚你也太目光短淺了!

  孫安春躬身道:“張理少,請。”

  柔儀殿里,蘇瞻靜立不語。針鋒相對的高太后和定王都停歇了下來。太后抓住蘇瞻之詞和浮玉殿兇案一事,要定陳素不貞之實。定王卻堅持沒有真憑實據(jù)絕對不可冤屈宮妃和皇子皇女。陳家一門忠勇,若如此草率判定,必然寒了天下將士的心。官家眉頭緊皺,心中那根刺幾乎不能碰,可每每想決斷陳氏有罪,她方才那撕心裂肺的毒誓和看著自己悲憤欲絕的眼神,還有定王所言也十分有理,又讓他猶豫不決。

  聽到孫安春的稟報,定王終于松了一口氣,能拖到他來就好。接下來,就看張子厚的了。

  四個人看向大步進入殿內(nèi)的張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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