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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裴子揚雙手交疊抱在胸前，身子斜靠在樹干上，嘴角微微抽動著說：“我看起來像公公？”

　　他的目光從自己腳上的絲履，一直掃到細著玉帶的腰間，難以理解地問：“左姑娘，你見過這般玉樹臨風(fēng)的公公嗎？”

　　緋心心想，不怪她先前將他誤認(rèn)成宣妃宮里的小太監(jiān)，要怪就怪他衣著單薄，面上無須，又能這般自由地出入后妃寢殿。

　　兩人近身說話之后，緋心自然看清了他的衣著打扮。她噗嗤一笑，施禮賠罪，“臣女眼拙，還望殿下恕罪。”

　　裴子揚好奇地挑眉，似是隨口問了一句，“左姑娘見過我？”

　　緋心搖了搖頭。幾位皇子之中，她只見過二姑姑所出的三皇子和三姑姑所出的五皇子。

　　不過不曾見面，不代表緋心就對裴子揚一無所知。從他的年齡、氣質(zhì)、衣著，還有來找宣妃這幾個關(guān)鍵點來看，裴子揚的身份并不難猜。

　　裴子揚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舉起手中的藥瓶，遞給她看。

　　“我母妃身子不好，早上出門，忘記帶藥了�！�

　　緋心了然道：“難怪殿下這樣著急地趕了過來�！彼�讓了讓身，側(cè)首問道：“那，殿下不趕著進去嗎？”

　　裴子揚輕輕一笑，“不必了。我既然已經(jīng)見到了左姑娘，想來母妃玉體，定然無礙。”

　　宣妃前兩日就在提，讓他多和皇貴妃的侄女親近一二。今日在這里見到她，裴子揚一想就知道定是他母妃安排的好劇本兒。

　　果然，宣妃挽著恪皇貴妃從門口出來，見到他們兩個站在一處說話，就是滿臉的喜色，“揚兒，你已經(jīng)見過緋心啦？”

　　緋心同裴子揚沒見過，可宣妃和她姑姑交好，兩人并不陌生。所以宣妃也跟著恪皇貴妃一起，叫她的小名兒。

　　他點點頭，轉(zhuǎn)過頭看向身旁一身緋衣的小姑娘。她那眉心的一點朱砂，仿佛點在人的胸口窩上，令人難以忘懷。

　　“原來，你叫緋心。”他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很適合你�！�

　　緋心害羞地低下頭，淺淺地抿唇一笑，如同嬌羞的水蓮。

　　后來，在皇貴妃和宣妃的有意撮合下，緋心與裴子揚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多。順理成章的，她又認(rèn)識了同裴子揚幾乎形影不離的二皇子等人。

　　恪皇貴妃和宣妃的心思很明顯，兩人都猜得出來�？稍诔捎H之前，他們從未有過越矩的行為。主要是這樁婚事能不能成，在當(dāng)時其實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

　　因為在靖武帝的心中，早就有了屬意的大皇子妃人選，卻不是緋心。那人是靖武帝生母葉太后娘家的女兒，叫做葉熙。

　　葉太后年輕時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深受先帝恩寵，從一個小小的貴人一路晉升至貴妃。最后母憑子貴，登上太后之位。只可惜葉太后娘家根基淺薄，家中男丁稀落，無人在朝為官。

　　好在葉家這一輩兒有兩個據(jù)說生得不錯的女兒。靖武帝就想通過聯(lián)姻的方式，讓葉家在下一朝也站穩(wěn)腳跟。

　　這也是恪皇貴妃為何不直接求陛下賜婚，而讓他們兩個先認(rèn)識的主要原因。靖武帝寵愛長子，裴子揚的婚事，肯定是要過問他本人的意見的。若在葉熙和緋心當(dāng)中，裴子揚對緋心的印象更好，那么擇緋心為大皇子妃的幾率就更高。

　　在恪皇貴妃看來，她家侄女嫻淑溫柔又不乏俏皮可愛，大皇子不喜歡她才怪。后來果然如她所料，最終敲定皇子妃人選時，裴子揚沒有遵從靖武帝的意思娶葉熙，而是堅定地選擇了緋心做自己的正妻。

　　緋心就是這樣嫁給了裴子揚。

　　在外人看來，大皇子前途不可限量，可左家的嫡長女同樣尊貴無比。多少垂涎著大皇子正妻之位的人家也不得不承認(rèn)，緋心與裴子揚的確相配。

　　******

　　緋心從悠遠的回憶中回過神來，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向上首的恪皇貴妃行禮。

　　恪皇貴妃臉上浮現(xiàn)出親切的笑意，“好孩子，快起來吧。江浙一行，實在辛苦你了。”

　　緋心依言起身，溫婉一笑，卻沒有接話。

　　她這一趟當(dāng)真辛苦，要讓她客套地說自己不累，緋心可說不出口。

　　“緋心，來這邊坐�！便』寿F妃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緋心沒有客氣，脫鞋上塌，像小時候一樣跪坐在皇貴妃身側(cè)。

　　皇貴妃屏退下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詢問道：“怎么樣，查出什么沒有？”

　　緋心搖搖頭。以她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實在不足以推斷出誰會是蘭貴妃那邊的人。

　　恪皇貴妃聞言不免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但她并沒有責(zé)怪緋心，反倒寬慰起她來，“沒有關(guān)系，來日方長�！�

　　緋心不禁道：“姑姑，您究竟為何這么肯定，欽差一行中一定有蘭貴妃的人呢？”

　　恪皇貴妃淡淡一笑，漫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中透露出幾分自傲，“宮外頭不好說，這后宮里的一舉一動，沒什么能逃過我的眼睛。蘭妃對這次江浙水患的事情格外上心，在陛下跟前吹了不少的枕邊風(fēng)。要說和她沒有關(guān)系，本宮絕不相信�！�

　　緋心想了想，低聲道：“我看過臨安知府楚不樊的賬本。除了貪污受賄之外，楚不樊也在向京里的許多大人物行賄�！�

　　恪皇貴妃眼前一亮，連忙追問道：“都有誰？”

　　緋心搖了搖頭，“楚不樊很狡猾，并沒有明言。想來他是怕這賬本有朝一日會見光，特意保住了那些大人物，以便為自己謀求后路。”

　　恪皇貴妃惋惜地說：“只可惜那賬本作為證據(jù)已經(jīng)被提交到陛下那里了。若是本宮能親眼看看，說不定會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緋心：“緋心可以嘗試著回憶一些。”

　　恪皇貴妃大喜，立即喚人去取筆墨紙硯。

　　不得不說，緋心的記憶力十分出色。只是匆匆看過一遍，她便將楚不樊行賄的記錄記了個七七八八。

　　恪皇貴妃細細看著，神色凝重。

　　緋心在旁輕聲補充道：“有一處我記得特別清楚。編號為巳的這個人，楚不樊有一處筆誤，不小心記成了‘殿下’。雖然他后來給涂掉了，可還是依稀看得出來�！�

　　恪皇貴妃皺眉道：“果然已經(jīng)有皇子摻和進來了嗎？”

　　按理說皇子們身為男子，不當(dāng)參與后宮之爭。但后宮往往與皇子們的利益緊密相連，若是有皇子私下里偷偷與蘭貴妃結(jié)盟，也并不奇怪。

　　緋心道：“也有可能是指哪位王爺�！�

　　她這么說，是因為她實在想不出來，究竟是哪個皇子在楚不樊背后替他撐腰。

　　靖武帝膝下統(tǒng)共有六位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是他們這邊的人，自不必說。三皇子是恪皇貴妃親生。四皇子是淑妃容氏之子，向來懶懶散散，胸?zé)o大志。五皇子是緋心的三姑姑所出，但她三姑姑早逝，五皇子就寄養(yǎng)在……

　　蘭貴妃膝下。

　　姑侄兩人同時想到這一層，彼此對視一眼，眼中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該不會……是子毅吧？”

　　五皇子裴子毅與緋心同歲，比她稍微大上那么幾個月。兩人從小玩在一處，女孩兒長得快，她往往比裴子毅還要高上一些，所以緋心從來都不肯叫他表哥或者五殿下，都是直呼他為子毅。

　　“沒有證據(jù)，還不好說。”恪皇貴妃長嘆一聲，臉上頗有幾分悔意。這事兒也趕得巧，當(dāng)年五皇子的生母嬛貴嬪沒了的時候，恰逢蘭妃進宮，正是她根基淺薄之時。靖武帝偏疼蘭妃，不由分說，便把五皇子過到了蘭妃名下。

　　恪皇貴妃有心撫養(yǎng)五皇子，可被靖武帝以她諸事纏身為由，輕飄飄地將她打發(fā)了回去。恪皇貴妃的確是忙，自己有三個兒女不說，還代為撫養(yǎng)生母早逝的大公主。再加上后宮冗雜的事務(wù)，再要她多帶一個孩子，的確為難。

　　當(dāng)時蘭妃剛剛?cè)雽m，恪皇貴妃也沒太把她放在眼里，也就默認(rèn)了讓蘭妃撫養(yǎng)五皇子。誰知沒過幾個月，蘭妃竟然誕下一子，晉封貴妃，風(fēng)頭一時無兩。

　　恪皇貴妃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她當(dāng)初不該任由擁有左家血脈的五皇子認(rèn)蘭妃為母�？墒乾F(xiàn)在，說什么都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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