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十章 夜雪 5
顧清嵐望著她，卻只微微笑了笑，輕搖了搖頭說：“心兒，你不必激動，我不是要怪你，只是其中有些事，須得弄個明白。”
他說著閉上眼理了下思緒：“月滄瀾會想要我死，還要你將我尸身送給他們，必是知道了些什么……可魔帝復(fù)活青帝這件事，連你父親都瞞著，必不會透露給他，那么是什么人，能知曉我是青帝重生，又希望這天下大亂，他好從中獲利……”
他專心思慮，就又咳了幾聲，將之前堵著的殘血又咳出來了一些。
路銘心以為他又傷了神，忙那手帕去擦，又流淚看著他：“師尊，都是我錯了，你不要再管當(dāng)年的事，無論如何，我都會給你一個交代。”
顧清嵐看著她又笑笑，輕嘆口氣：“你準(zhǔn)備怎樣給我交代？去殺了月滄瀾？”
路銘心抿了唇不語，看那樣子必是給說中了心事。
顧清嵐就知她那點(diǎn)打算，笑了一笑：“心兒，你能殺汲懷生，也不過是因他雖練毒厲害，修為卻相較其余六尊差了一截。你當(dāng)年贏他，已屬僥幸。哪怕是現(xiàn)今你的修為，要?dú)⒃聹鏋懸彩蔷潘酪簧阆脒^沒有？”
路銘心不服氣地瞥了下嘴：“要?dú)⑺傆修k法，他害了師尊，害我這么多年過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定要?dú)⒘怂麍蟪稹！?br />
她自小就這么死倔，顧清嵐知道這時他如果讓她放棄這個念頭，她大半嘴上也會答應(yīng)起來，過后卻不知背地里又做些什么。
他用手指輕揉了揉額頭，干脆又問她：“這些年來，你同月滄瀾還有沒有過聯(lián)絡(luò)？”
路銘心頓了頓小聲說：“我殺了汲懷生后，他看計劃敗露，將黑鍋都推到了汲懷生頭上，仍是想用那套血脈親情的來騙我，我也就跟他虛與委蛇下去了。”
她步步選擇，倒還真不出顧清嵐意外，他看著這丫頭長大，路銘心又一貫不是城府太深人，什么都寫在臉上。
若說她有什么讓他意外，也不過是她最后竟會弒師取丹。
他想著就微彎唇角，低嘆了聲：“怪不得那兩三年來，你每次見我都匆匆來去，不肯在我房中多留一刻……想必是怕我勉強(qiáng)你做些不雅的事情……”
他話沒說完，路銘心就忙握住他的手，湊過去在他唇邊吻了下：“就算是勉強(qiáng)，也是我勉強(qiáng)師尊，師尊又怎么會勉強(qiáng)我……”
她說著還忙表功般說：“師尊如果需要，我隨時都可跟師尊雙修，是我愿意的，一點(diǎn)都不勉強(qiáng)。”
她還真是說得好聽，看她那猴急的樣子，何止是不勉強(qiáng)，簡直是心向往之。
顧清嵐還沒答應(yīng)她什么，她都能親親摸摸沒完沒了，若真答應(yīng)了，她還不知會不會上天。
顧清嵐都給她氣笑了，抓住了她又要開始亂摸的手：“有靈根隱患的是你，并不是我，我靈根好得很，不需要雙修。”
路銘心“哦”了聲，突然又停下手來開始傷心：“汲懷生當(dāng)年騙我，說師尊身子時時不好，是因?yàn)殪`根缺陷的緣故……其實(shí)師尊身子不好，卻是為了給我彌補(bǔ)靈根缺陷，耗費(fèi)自己的靈力和法力。師尊那么對我，我卻對師尊生疑……我真是罪該萬死……”
顧清嵐看她一時胡鬧一時又要哭，暗暗頭疼，只得出言安撫：“當(dāng)年也是我太過冷淡，沒同你解釋過這些事情……”
他當(dāng)年的性子，確實(shí)也太冰了些，路銘心小時候倒還好，小孩子大都乖乖的，日日在他懷中像個小貓，偶爾伸伸爪子，也無傷大雅。
待到路銘心大了些，卻如個要離巢的小鷹般，開始不服管教，她又是個異性，有許多事他不方便去管，也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只能看著兩人漸漸無話可說。
若不是如此，他當(dāng)年也不會以云風(fēng)的身份和她相見時，才覺得輕松，也容易同她說幾句話。
路銘心看著他，卻又想到了什么，一定要同他解釋，緊握著他的手說：“師尊，還有當(dāng)年地魔，用魔氣蒙蔽了我五感，令我看到云風(fēng)和他一起跌到地隙去了……等我殺了汲懷生后，才知道原來你用云風(fēng)之身同我說過了你就是我?guī)熥稹！?br />
這一節(jié)卻是她不說出來，顧清嵐也無法猜到，他微愣了片刻就道：“此事地魔也曾參與其中？”
當(dāng)年的事，原本他就覺得諸多蹊蹺曲折，若不是有人設(shè)計有意為之，那也太過巧合。
如今聽到地魔也曾在其中插了一腳，他才想到也許四十一年前的獨(dú)首山試煉大會，并不如他和李靳之前想得那般，只是意外之事。
路銘心卻壓根不管什么陰謀陽謀，就一心一意握著他的手說：“師尊，我當(dāng)年真的不知道云風(fēng)就是師尊，若我知道，我一定……”
顧清嵐回過了神看著她，微微一笑接了下去：“你一定當(dāng)面質(zhì)問我為何騙你？”
當(dāng)年云風(fēng)之事過后，他確實(shí)以為路銘心聽到了他的那句話，卻惱他以云風(fēng)的身份欺騙她，才會令她對自己如此疏遠(yuǎn)，并未想過其中還有這些關(guān)節(jié)。
后來蘭殘?zhí)崞饋砟切┦拢枫懶幕胖忉屨f她當(dāng)時還不知云風(fēng)就是他，他才覺得里面有些怪異，準(zhǔn)備尋個機(jī)會細(xì)問，正好路銘心自己辯解，讓他更清楚了些。
路銘心連忙拼命搖頭：“我一定欣喜若狂，這就上山去尋師尊……”
她這些年對顧清嵐的情意，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化，若讓她說，她也說不出來，只知道當(dāng)初見了云風(fēng)，就一見如故，乃至傾心戀慕。
而若那人不是云風(fēng)，是同輩中的什么少年修士，她卻從來不屑一顧，沒起過絲毫旖旎之心。
她后來想了許多，也總算是明白，她喜愛云風(fēng)，是因云風(fēng)處處皆像顧清嵐，卻又不是顧清嵐。
她對師尊的那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平日并不敢表露，卻都可在云風(fēng)身上發(fā)泄出來，因而一見之下就沉醉其中。
她事后也想過，若是當(dāng)時她聽到了那句話，知道云風(fēng)就是顧清嵐，她又會如何？
她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結(jié)果……她竟不會有半點(diǎn)抗拒，只會覺得自己幸運(yùn)之至，即刻就飛奔回寒疏峰去找顧清嵐，問他用云風(fēng)之身答應(yīng)過要陪她，做她道侶，是不是還算數(shù)。
可等她將一切都想明白的時候，顧清嵐已經(jīng)睡去了多年，她只有一具肉身，遍尋他魂魄不到，也不知何時才能將他復(fù)活。
只能日日在冰室里，對著他無知無覺的身子一遍遍回憶他生時的樣子，回憶他曾對她柔和微笑，指尖帶著溫度劃過她的臉頰，而不是這般冰冷。
李靳說她瘋了三十多年，她也確實(shí)如此，若顧清嵐再不醒來，她還不知道自己要瘋成什么樣子。
顧清嵐看她說著，又暗自垂淚，將他的手握住了放在唇邊一直蹭一直吻。
他拿她這種樣子實(shí)在沒什么辦法，只能看著她說：“你若還同月滄瀾聯(lián)絡(luò)，想必魔修中也有你的人，若我需要用到他們時，還望你不要藏私。”
路銘心正準(zhǔn)備一路從他的手上，再吻到唇邊領(lǐng)口里去，猛地聽到這一句，頓時清醒了不少，忙表忠心：“我的人就是師尊的人，師尊隨時吩咐。”
顧清嵐笑了一笑，抬手摸了摸她頭頂，如同摸著一只乖巧的小貓：“這就好。”
路銘心忙乖乖地眨了眨眼睛，試圖討他歡心，隔了一陣才有些后知后覺地想：師尊現(xiàn)在這樣，她往后若想在師尊這里討點(diǎn)便宜，真是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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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嵐為樊昭璟重塑*，確實(shí)折損頗大，這一調(diào)息，就用去了三日。
三日后他結(jié)束調(diào)息，路銘心已同自己老爹廝混得熟了。
這兩個一大一小的混世魔王聚在一起，沒少惹出亂子，短短三日間，就燒了隙谷兩座竹舍，將尹苓那只名為“小雪”的異齒雪鸮逮了四五次過來玩。
連月夙每日聽自己手下那些修士過來告狀，聽得頭都大了，顧清嵐才剛醒來，他就忙差了尹苓過來，帶了一堆靈丹妙藥，那意思很明顯，要割點(diǎn)肉好送瘟神。
他們一行確實(shí)也不好在這里久留，顧清嵐也沒客氣，將那些東西都笑納了起來，前去跟連月夙辭行。
連月夙還是在那池水前坐著，倒沒說什么，只說了兩句：“望顧真人大事既定，來年還能再來隙谷，教我們些青帝的法術(shù)。”
他這句話，聽起來是要求，卻已含了一層意思，是希望顧清嵐此番可以保住性命，來日還能再見。
顧清嵐笑著答應(yīng)下來，他就又說了第二句：“北境地處偏遠(yuǎn)，群獸也已異變，大陸中央怕是更難分說，如此天災(zāi)之下，安有完卵，惟愿天道滄桑，憐憫眾生。”
顧清嵐也笑了一笑：“天行失道，自然以命抗之，撥亂反正，方有生機(jī)。”
連月夙默然不語，隔了許久才長嘆一聲：“那我就祝顧真人旗開得勝。”
路銘心這時還不知顧清嵐那句“以命抗之”，會做到何等地步，她只知這日天氣正晴好，陽光灑在眼前這人的白衣之上，照見他唇邊淺淡笑意，如曇花夢影，刻骨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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