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大教堂門外

　　韓蘊和成汐韻下了出租車。

　　早上還沒有開門，陽光溫和。

　　已經(jīng)有十幾個人在排隊，韓蘊說，“你看，有經(jīng)驗的都知道，旅行去景點要趁早晨，下午只是排隊，就會繞著這大廣場一周。”

　　成汐韻茫然地站在圓形廣場中間，這廣場她慕名已久，可是真正來的時候，還是驚呆了。

　　那半圓形的廣場，令她覺得自己站在鑰匙孔里。

　　韓蘊拉著她去排隊，前面的幾對情侶，父母帶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還有單身的幾個背包客。

　　韓蘊看著那兩個小孩子，都是幾歲大，女孩比男孩大一些，他們排的隊是準備登頂?shù)摹?br />
　　韓蘊低聲和成汐韻說，“咱們也登頂，你看那邊兩個隊伍，一個是進教堂的，一個登頂，咱們先登頂，看完之后，再下來慢慢逛教堂里面。而且登頂會有點累，早上精力最充沛的時候，登頂也事半功倍。”

　　成汐韻看著有兩個小孩，低聲說，“你怕我嫌累？人家小孩子都能上。”

　　韓蘊笑著說，“大人可沒小孩子精神頭好，不信你等會看。”

　　門開了，就他們這些人，一個個往里走。

　　韓蘊說，“咱們選坐電梯坐一半，再爬上去。”

　　成汐韻看到右邊窗口，上面寫著數(shù)字，就問道，“不可以一直坐到頂嗎？”

　　“上面太小。沒辦法裝電梯，你上去就知道。”

　　韓蘊拿回零錢，帶著她進去。

　　成汐韻摟著他的手臂，親親熱熱和前面的小孩子一家擠進一部電梯。意大利的電梯都狹窄，她都習慣了。再說韓蘊在，她都感覺不到電梯是不是擁擠狹窄。

　　韓蘊給她擰開一瓶水，放到她手里。

　　電梯一路向上。

　　那倆小孩長得特別可愛，手里拿著水壺，女孩拿的桃紅色，男孩拿的綠松石色。

　　他們倆看著韓蘊遞水給成汐韻，也拿起來自己的水壺喝水，動作很一致。

　　成汐韻覺得有趣，就也喝水看著他們。喝了兩口，她給笑了，和韓蘊說，“你看那倆小孩看我的樣子，好像我和他們一樣，也是家長帶出來玩的。”

　　韓蘊笑著，電梯門開，他們后退一步，讓那家人先出去。

　　出了電梯就看到樓梯。

　　韓蘊拉著她的手往上走，“渴了就喝手里的水。”

　　成汐韻說，“你的語氣怎么好像咱們要長征？”

　　韓蘊捏緊她的手，給予她無聲的鼓勵。

　　成汐韻，“……”

　　但上了一會，成汐韻就知道自己錯了。只有臺階，看不到頭的一直爬臺階，還是臺階，不是臺階就是轉(zhuǎn)彎，轉(zhuǎn)彎過后還是臺階。

　　而且最考驗的是，周圍沒有窗戶，密閉的石頭閣樓一樣。

　　因為密閉，就令人呼吸困難。這還是早晨，天氣不熱，精神最好的時候，成汐韻不敢想，要是下午那種熱天，或者像之前，將近四十度，怎么來這里，那是來自殺……

　　前面出現(xiàn)一個小窗戶，簡直像沙漠里的綠洲，一個體力不行的游客已經(jīng)先一步霸占，坐在那里喘氣。

　　成汐韻只能繼續(xù)上，后面緊緊有人跟著她，再后面，還是人。

　　她前面是韓蘊，韓蘊上面是那家的父親，小男孩，小女孩，那家的媽媽走在最前面。

　　成汐韻有點佩服，她覺得這個場景非常令她感觸，這是怎么樣的一種體驗，她從來沒有過。

　　自己完全不能停！因為她一停，后面的隊伍都得停！這已經(jīng)不是自己單純的體力問題，那一停下，后面人被迫停下，無聲的壓力就能壓死她。

　　所以她只能一直向上。

　　這種壓力她在工作中也會遇到，但從來沒有這么直觀，這么令她感觸深刻。

　　那倆小孩子一直都在乖乖地爬，成了她現(xiàn)在的動力。

　　越往上越窄。

　　韓蘊說，“最上面的地方，要拉著繩子上，你等會小心一點。”

　　成汐韻說，“好的。”

　　韓蘊回頭看她，正好上面有人停了，大家都停。

　　成汐韻趕忙喝了幾口水，韓蘊一直看著她，“累嗎？”

　　成汐韻點頭，又示意前面，“我就拿著人家小孩子當榜樣了。”

　　韓蘊看了一眼說，“那倆小孩是真的乖，一般父母不帶孩子上來的。這么高，很多小孩其實堅持不到。我剛剛以為那倆小孩也許會哭鬧。”

　　成汐韻深吸一口氣，感觸地想到，要是她和韓蘊以后能真的走下去，一定也能生出這么乖巧可愛的小孩。

　　隊伍又動了，她握著韓蘊的手，步步緊隨跟著他上。

　　人生如棋，永無退路。

　　她抬頭看著韓蘊，前面又有一扇窗戶出現(xiàn)，有風從那邊出來，她明白之前的停頓大概是有人站在這里多吸了幾口氧氣。

　　那窗的角度很好，里面暗，陽光照進來，充滿神圣感。

　　圣彼得教堂是教皇呆的地方，充滿奢華、崇高、偉大、精美絕倫的感覺。

　　可這一束光的照射，令人深切地感受到了神圣。

　　成汐韻走過去，過了那扇窗戶那束光，她緊緊拉著韓蘊的手，心里想，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喜歡一個人，真的愿意過一輩子是什么感覺。

　　就是只有這樣沒有回頭路的一輩子，她能和韓蘊在一起，不管他以后是生病了，還是殘疾了，她都愿意和他在一起。不離不棄。

　　她曾經(jīng)也說過不離不棄，但那時覺得這是很美的詞，和一生一世一樣。是一個自己都沒有體會含義的空白訴求。

　　她只想有個人，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

　　但她曾經(jīng)遇上的感情，并沒有讓她由衷產(chǎn)生到這種渴望，想要一輩子，就和這個人一起。

　　她這樣想著，就拉起來韓蘊拉著她的手，在韓蘊的手背上親了一下。

　　韓蘊感覺到，轉(zhuǎn)頭來看她，眼中無比驚喜。

　　可隊伍在向上，他也無法停，就笑著說，“你喜歡這地方，在感激我?guī)�你來？還是在練習見了教皇你準備怎么辦？”

　　成汐韻睜著大眼睛，很驚喜，“還……還可以見教皇？”

　　“不行。”韓蘊笑出了聲。

　　上面越來越窄，已經(jīng)沒有可能拉手。

　　小女孩自己拉著繩子，一圈一圈轉(zhuǎn)圈向上，前面看不到母親，后面看不到父親。韓蘊稍稍留了點距離，讓小童上的更自在。

　　成汐韻在后面看著，覺得如果是自己一家人以后出來，韓蘊一定也能照顧好他們一家人。

　　她跟著往上，拉著左邊的一根粗麻繩，前面只能看到韓蘊的背影，她緊緊跟著……

　　和在一個旋轉(zhuǎn)滑梯向上的角度差不多。

　　終于，不知道走了多久。

　　上面?zhèn)鱽眄n蘊的一聲，“到了。”

　　成汐韻一步隨著他跨出去，外面的圓頂教堂的露天露臺，晨風兜頭兜臉刮過來，舒適的無法形容。

　　韓蘊拉著她走到欄桿旁，為了安全，裝著鐵柵欄，但廣場上的美麗鉛華畢現(xiàn)。

　　遠處晨光初綻……廣場恢弘透著金光，如一個巨大的金色鑰匙孔，那布滿光的立柱，神圣又神秘，環(huán)抱著他們所處的教堂，成汐韻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覺，從選用材料開始，一定就是為了凸顯這種神圣的金色。

　　成汐韻抬手摟上韓蘊的腰，“這地方也太漂亮了。”

　　韓蘊摟著她，給周圍人騰開地方，摟著成汐韻選到一處人略少的位置。他說，“我來過好幾次，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帶一個我喜歡的人，一起來這里看。人生好多光陰，原來都是虛度。最可怕的是，我剛剛這一路在想，如果不是遇上你，是不是我這輩子都成了虛度。自己還不知道。”

　　成汐韻的臉蹭著他胸前的襯衫，抬頭來說，“這話說的，我心里和灌了蜜一樣。”

　　她仰頭看著韓蘊，韓蘊低頭對上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就低頭，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晨風一陣陣吹過來，韓蘊在成汐韻的唇上極輕地舔了一下，好像在滋潤她，然后說，“汐韻，咱們倆一輩子在一起好不好？就像剛剛那家人，一家人在一起，將來有了孩子，也那樣，一起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成汐韻重重地點頭，摟上韓蘊的脖子說，“生平第一次，我覺得，活著真的好。”

　　她靠在韓蘊的身上，享受著這別無所求的一刻。

　　晨光高高地掛起來，剛剛的金色漸漸被掃去，露出一座城，真實恢弘依舊震撼人的繁華雄偉來。

　　*******

　　姚駿坐在車上，他的人已經(jīng)都就位。

　　小王拉開車門，對著副駕駛的承平說，“韓家的人已經(jīng)都到了，咱們今天還是藏在這兒，還是過去？”

　　他看著后面的姚駿說，“我看他們今天換了位置，除了大使館門口，連重要的幾個路口也都有人，可他們不讓韓蘊和成汐韻去辦護照，怎么帶人走？”

　　姚駿抬手揉著額頭，“蠢貨！”

　　也不知道在罵韓夫人，還是罵他自己。

　　承平說，“我下去看看。”他打開車門下車，和小王走到一邊，低聲贊賞道，“你這幾句話說的聰明，咱們之前都忘了這么問題，就是，不讓他們把護照辦了，怎么帶人回國？”

　　小王說，“我沒想那么多呀。擺的排場這么大，不知道是不是準備帶人偷渡。”

　　承平頓時啞然，拍了拍他說，“你這樣說，我又開始擔心，不知道韓夫人準備怎么辦。抓住人，難道她能把人偷渡回去？”

　　韓夫人這里。

　　韓夫人依舊注重身份，沒有自己出現(xiàn)，只是坐在車上等，而且她當然也知道護照的重要性，所以就算抓人，也一定只能在韓蘊拿到護照之后。

　　這個他們沒有選擇。

　　都是正經(jīng)人，他們可找不到偷渡的路子。

　　忽然，車里的對講響起來，“他們來了。”

　　另一邊，沐陽也從車里跑過來，沖過去叫小王和承平，“快，汐韻來了。還有一條街，過了紅燈就過來，坐的出租車。”

　　承平一看表，才九點多。

　　大家向那邊跑去。

　　這里有個公園，他們把車停的遠，韓家也一樣，所以都是人埋伏在附近。

　　韓夫人的人早一天挑好了位置，小王和承平毫不猶豫朝著人家選好的地方跑去，那里的兩個人大感意外。

　　他們是國內(nèi)才出來的，還沒有見過小王和承平。只覺得這兩個中國同胞怎么這么奇怪。

　　被一直盯著當然別扭，小王碰了碰承平，承平?jīng)_著那倆人說，“你們才來的吧，你們以前的那些同事我們都見過。你們這種出差有補貼嗎？”

　　那倆人，“……”

　　小王低聲說，“那天我隱約聽人說，韓夫人好像不額外給他們錢，算正常出差，只有抓到人才給錢。”

　　“這也太吝嗇了吧。”承平旁若無人，看著小王說，“真的不給。咱們老板給十萬外帶獎金呀。”

　　那倆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個說，“你們是來抓那個女的的？是那個姓姚的人？”

　　承平說，“我們這邊真的出差一個人補助十萬，而且風險小。做做樣子就行。你們知道你們之前的同事被報警，是警告離境的嗎？以后來意大利簽證都會有問題。”

　　那倆人又互看一眼，一個人低聲說，“——我就說好事公司永遠輪不上我！”

　　******

　　大使館門口，一輛出租車停下，車門打開，韓蘊先下來，然后笑著轉(zhuǎn)身，拉出來成汐韻。

　　成汐韻坐著不動，他使勁拽了一下，才把穿高跟鞋的成汐韻跌跌撞撞拽出來。

　　她懶洋洋地撒嬌，撲到韓蘊懷里，韓蘊關(guān)上車門，笑著摟著她進去。

　　成汐韻嘟嘟囔囔和韓蘊撒嬌，“我走的腿都軟了，今天多一個臺階我都不上。”

　　“那我抱你。”韓蘊側(cè)頭親她的臉，溺愛型的親吻。

　　周圍埋伏的一眾人，全都跌碎了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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