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殿下扶桑 1
“嗯……”這溫度太美好,讓人想要貪圖的更多。
她動了動脖子,向那熱源處蹭了蹭。
身邊有人輕輕莞爾,然后整個身子都落入了一個溫軟的懷抱。
床很軟,枕頭很軟,懷抱很軟,舒服的不想睜開眼睛。
“謠謠……謠謠?”
那聲音寵溺至極,還帶著忍俊不禁的笑意。
是浮生?不會,浮生沒有這么柔軟的懷抱。
也不是爹爹,爹爹的掌心永遠比白玉還冰涼。而且,他們都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她顫巍巍的睜開眼,入目的是一張帶著面紗的臉,可那露出的一雙眼睛竟是那么美,幽深恍若藏著千萬種復雜的情愫。她能讀懂傅忘川眼里的悲傷,亦能讀懂浮生眸中的溫柔,卻唯獨這雙眼睛,看不透。
像是什么感情都有,也像是什么都沒有。
那人笑著,彎起來的桃花眼好似會說話一般。
“謠謠?”她又重復了一遍,見得不到回應,便改口道:“那是謠兒?”
明明面對著一個陌生人,梨謠卻下意識道:“是謠謠。”
“謠謠。”
“嗯?”
“沒什么,覺得很好聽而已。”那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問:“餓不餓?”
她搖頭,確實一點餓意都沒有。眼光一轉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躺在那人的懷里,且已經換了舒服的里衣……里衣?!她猛地發現,上身的裹胸不知何時被拆掉了,又試探著摸了摸臉,臉上的易容也已經除去,頓時警惕的望著眼前的人。
那人毫不介意她放肆的目光,反而莞爾笑了起來,伸手從枕下拿出一樣東西,在她眼前晃了晃,道:“這是你的護身符?”
可不正是她掛在脖子上的至尊令!那是娘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梨謠下意識伸手去搶,卻不想那人輕輕一抬手就躲了過去。
“還給我……”
本來有些捉弄的意思的,但當她看見梨謠眼中流露出的惶恐之色是,心下不由一軟,給她將至尊令重新掛到了脖子上。哄道:“放心,你的易容是我幫你洗掉的,沒有別人看見。但是你可以告訴我,這個東西,你是哪兒得來的么?”
許是她的聲音太柔,梨謠一點拒絕的想法都沒有,實說道:“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
想到自己尋親不遠千里來到苗疆,卻又經歷了那樣可怕的事,梨謠心悸的顫了下身子,可只稍微動了一下,一陣鉆心的疼痛就從背上傳了開來,好似五臟六腑都絞到了一起,痛的她忍不住悶哼起來。
那人大驚,忙松了抱著她的手,從床上坐起來,掀開她的衣裳查看被冰棱劃破的傷口。片刻后才松了口氣:“還好沒出血,用了最好的藥,應該不會留疤。還很疼么?我給你吹一下好不好……你別動啊,會疼的!”
梨謠突然掙扎著坐起來,盯著她問:“你究竟是誰?”
那人阻止的手伸到一半,聽到她這句話又縮了回去,低垂著眼簾若有所思,半晌才抬起頭來,像是試探什么:“你娘呢?”
“我從來沒見過我娘。”
“那你娘……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你問這個做什么?你到底是誰?”
見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露出提防的表情,那人嘆了口氣,道:“我是東方安。”
“哦。”
“謠謠你……”
“你怎么了?”不知是不是錯覺,梨謠覺得那雙美麗的眼眸里閃過了一絲失落,但轉瞬就不見了蹤影。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柔聲問:“你說你是武林至尊的女兒,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梨謠垂下頭,許久才咬著嘴唇道:“我、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想找娘親。”
貼在她臉上的手明顯顫了一下。
“我瞞著父親跑出來,想打聽娘親的消息,可是、可是……”梨謠又想起那些恐怖的折磨,不禁捂著臉低低抽泣起來。
她很害怕,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一群陌生又可怖的人,還有那份幾乎沒有希望的尋找……恐懼如潮水排山倒海而來,梨謠崩潰的大哭。
東方安伸手將她抱在懷里,輕輕安撫:“好孩子,不哭了……沒有人再傷害你了,別怕……別怕……”
大概是拉扯的弦繃的太久,一旦脆弱下來就再也無法堅強,梨謠就這么睡了,伏在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懷里,毫無防備。
東方安替她擦掉眼淚,就那么一動不動的坐著,手掌順著梨謠的脊背緩緩撫摸,一直到她徹底睡熟了,才將她放在床上,拉了薄被蓋好,而后坐在床邊看著她的睡臉發呆。
許久,她突然轉身沖出寢房,扶著墻劇烈干嘔。眼淚順著雪白的臉頰往下淌,將面紗黏答答的粘在臉上,難受的像要窒息。
院內的丫鬟都嚇了一跳,抖著身體走過來,想扶又不敢扶,只能顫巍巍的問:“殿下?你、你沒事吧……”
“滾!”
“殿、殿下……”丫鬟本想詢問這位主子有沒有什么事的,話還沒說完一條黑紗就纏上了她的脖子。但下一瞬,那黑紗又松開了,軟耷耷的垂在地上。
“都給我滾!!”
于是丫鬟咬著唇轉身離開。此時一個戲謔至極的聲音從庭外傳來:“呵……是哪個不識好歹的惹著我的女神殿下了,讓她這般動怒?”
話音未落,一個衣飾華麗的女子便走了進來,她的步伐不快,卻只動了幾步就已經到了近前,指尖摸上東方安的臉,不疾不徐的問:“怎么哭了?”
舉止間透著莫名的曖昧。
東方安沒說話,一雙濃密的長睫尚掛著淚珠輕輕顫抖,道不盡的惹人憐惜。
女子又開了口:“今年的祭品至今還沒送來,我道你出了事便來看看,怎么,遇上故人了?”順著還朝屋里瞥了一眼。
“碰上誰了?”東方安詫異的抬頭,卻終是咬了咬唇,一言不發。不……不能說。
“好吧,我允你今年任性一次,但下不為例。”女子驀地出手,一把箍住了她的脖子:“莫要忘了你對我發的誓,這是你們兄妹欠我的,你該替他還債。這次我便不追究了,但若有下次,我定不饒恕。”
她松了手,東方安的身子一下滑落下去,跪在她腳邊:“多謝主人。”
“那屋里的孩子,你想養就養著吧。”
東方安已經習慣了這位司主的善變,也不問緣由。只覺一股大力將她從地上扯起來,她毫不反抗的偎進司主懷里,只放軟了身體低聲問:“今晚可要我陪主人?”
司主抬手摘了她的面紗,側頭在她臉上啄了一下,道:“算了,今晚叫珠瑾七號陪我吧,你才得了個玩物,我也不能讓你怨恨才是。”
“扶桑不敢。”
“呵……”低低笑了聲,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放進東方安手里,道:“這是今年的還魂蠱,雖只有幾只,但養的好,夠你一年用的了。”
松了禁錮的手,司主抬頭打量這座處處陽光明媚、花草繁茂的庭院,笑道:“你這宅子真是不錯,專為了屋里那孩子制備的?”
“是。”
“我走了,你玩夠了記得回去。七號,我們回去吧。”說罷打了個響指,門外聞聲進來一個身量纖長,模樣同珠瑾一模一樣的少年,溫馴的福了福身:“是。”
東方安跪下身:“奴兒恭送主人。”
送走了司燈坊的那尊身,她轉身回到廂房,腳下一踉蹌險些摔倒,頓時胸腔里一陣劇痛就蔓延了起來。于是忙從懷里掏出司主給的那個小瓶,撥開蓋子倒出一只烏黑泛著腥味的蠱蟲,仰頭吞了下去。
銜絲蠱銜接筋脈的時候猶如萬千毒蟲啃噬,卻不能點穴道壓制,只能靠強大的毅力堅持。司主說,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起死回生,但銜絲蠱只能令尸身完整,且死亡不足七日的人復生,所以有緣的人本極少,就算有緣吞下這銜絲蠱,大多數都忍不了劇痛選擇自殺,更有甚者活活痛死。
并且蠱術不是仙術,銜絲蠱實則是傀儡術的一種,將死人四肢百骸的筋脈用蠱蟲的爪牙鉤連銜接起來,使之成為類似于活人的傀儡。但等到一定的時間后,蠱蟲老化,爪牙崩壞,傀儡就需要重新服用蠱蟲,且一次比一次痛苦。
死而復生,呵呵……不過是一場笑話,自欺欺人罷了。說到底,還是一具有違天道的行尸走肉。
當年她曾那么渴望一死百了,但真正當死亡來臨,她竟還是想要活下去的。盡管這種活法,以色邀寵,如此不堪。
筋脈斷裂又連接的劇痛洶涌猛烈,東方安卻又不敢太過折騰,怕吵醒了隔壁睡著的梨謠,只能將一方手帕塞進嘴里,咬著牙在地上翻滾。
其間還是撞倒了邊角的擺架,上面擺設的瓷器玉玩紛紛砸在她身上,再落下來摔成碎片。偏偏她又無法控制身體的翻滾,竟硬生生在那碎片上滾了兩遭。
約摸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劇痛才漸漸退下去。她躺在地上,頭發和衣裳都已經濕透了,被摻雜在一起的血和汗黏在身上,虛弱的喘息。
(https://www.dzxsw.cc/book/50206/264984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