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江都 1
過了一陣子,召光抱著昏睡的傅忘川出來,在她身邊停下,表情極其復雜。
偏偏這又是個特殊的位置,剛巧能看見她紗衣半掩下的前胸,上頭朵朵朱紅的吻痕顯露無疑。
連她現在喝茶的動作,都顯得似是欲蓋彌彰。
“還要看到什么時候?我點他的穴道,只能維持六個時辰。你若是不趕在之前回去,就無法帶他回去了。九重塔現在的狀況,怕是不樂觀吧。”
召光別開視線,盡力調整使氣息從震驚中緩過來。但話已經不由自主而出:“大護法回來了,或許能撐一段時間。主上若是……”
“我若是舍不得這個男人,也可以留他下來。”鄙安放下茶杯,打斷他:“然后聽到九重塔被人夷為平地的消息?泠玥是他的師父又怎樣,我記得他曾經可是挑起過江湖浩劫的人,名聲不怎么樣。這樣的人就算能力再強,又有什么用。你走吧。”
“……是。”
“等等!”
鄙安突然跑過來,怔怔瞅著召光懷里的傅忘川,探手摸進他腰間,用力一扯。
一枚鑲著金“梨”字的小玉牌被扯下來,在燭火下透著幽幽瑩潤的光華。
至尊令,九重塔之主的信物。
這是在皇宮時她交給他的,現在卻又親手拿了回來。
召光驚訝的看著她:“你竟然把這個都給了他……”
“這天下都遲早是他的,更何況是這玩意兒。就算我現在拿回來,以后也還會是他的。”
“主上……東方安,你真是……”
“還不走?”
“……后會有期。”
望著最后一抹雪白衣袂消失在云家大院,鄙安關上了門。算是將一切徹底隔絕在了外面。
這一切自然指的是江南水鄉的樁樁件件。
云府的婚禮持續了三天,熱鬧的氣氛波及整個杭州,故而沒人注意到西湖畔那棟酒樓已經人去樓空。
也沒人注意到云家的府邸中少了個本該是常住的女子。
自從云家小少爺娶了妻室后,云家在南方的生意扶搖直上,甚多難纏的對手或主動臣服或舉家離開,云家不過數月就已經坐實了這“江南首富”的名號。
漸漸的坊間有了傳言,說云家少爺娶的這個妻子是天降福星,給云家帶來了財運。
可只有云府極少數的人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后來的某一天,云少爺收了一封匿名信,上頭只寫了“抱歉”兩個字,落款是一朵紅艷的扶桑花。
因為沒有地址無法回信,云落琴留在自家門口放了那支半舊發簪。果然半個時辰后再開門,簪子就不見了。
……
江都的天氣素來不怎么景氣,就跟它的名字似的,帶著水,成天大雨小雨不間斷,總濕漉漉的一片陰涼。
分明剛入秋的時節,弄得跟初冬了似的。
此刻外頭還哩啦著小雨,鄙安卻一點兒也不在意的坐在屋檐底下,偶爾睜開眼朝屋子里瞥兩眼,再繼續假寐。
說實在的,一個人的日子確實不太好熬,不僅沒了游玩的興致,還十分疲怠。
所以她在這里給寧家丫頭當個教席,教些琴棋書畫,還算能打發日子。
而此刻,寧家小丫頭錦瑟正在屋里彈琴,彈得是南花煙水,卻像是擂鼓嘶叫。
鄙安頭疼的站起來,走過去一巴掌按在琴弦上,制止了繼續灌耳的魔音。
寧錦瑟眨眨眼,表情十足的可愛。
“先生醒了?”
這聲音,怎么可能睡得著。指了指桌上的琴譜,問:“練到哪兒了?”
“這里。”寧錦瑟嘩啦啦翻了兩頁,戳著其中幾行字給她看,表情還頗為自豪。
那是上闋最簡單的一句……
“我記得你以前還是有些底子的,怎么現在成了這樣。”
“那當然是因為先生人好啊,不會罵我罰我,所以我才這樣的。邊玩邊學,不好么?”
說的好似挺有道理,但她的成績也太……慘了。鄙安無奈的嘆口氣:“雖然我不會嚴苛待你,但我不會長久當你的先生,以后定會有別的嚴苛先生來,還是努力些好。”
“啊,先生要去哪兒?”
“別打岔,你到底想學些什么?”
本來好奇的小臉兒頓時垮了下來,想了好半天才抬頭看了看先生的臉色,小心翼翼戳著手指:“我想學武功,像爹爹哥哥們似的,應該會很厲害。”
“不行。”鄙安想也不想的拒絕。
“那,暗器?跟娘一樣,也不錯。”
“不行。”
“什么都不行!那些沒出息的小女孩才學的東西,我才不學!”
小姑娘生氣了,頭一扭氣鼓鼓的瞪著旁的方向。天知道她在以前那些先生手里遭了多少罪,對吹啦彈唱簡直恨之入骨。而且,她暗戀的蕭河哥哥是個武功高手,她希冀自己成為一個和他同樣厲害的人。
“那我教你醫術吧,那些高手們受傷了,你給他們治療,比他們更厲害,這樣好么?”
寧錦瑟偏著頭想了想,大約是覺得很有理,翻書似的換了張燦爛的表情,期待的眨眼睛:“那就開始吧!”
所謂夢想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痛苦的。寧小姑娘的醫術學習生活跟她想象中的偏頗甚大。
東方先生把她帶到自己的書房,指著桌上挑出來的兩摞厚厚的書:“先背下來吧。”
“……”她不是吃驚,而是已經震撼到說不出話。
“這……這怎么可能,我是人,又不是過目不忘的神仙!”
“背不下來那就看吧,不過做到有問必答。你好好看書,兩天后我要檢查功課。”
淡淡的甩下一句話,鄙安就背過身去,找了個軟椅坐下來,不再理她。
醫書很枯燥,寧錦瑟看了不到一個時辰就開始犯瞌,腦袋一個不甚砸在桌子上,疼的眼淚直冒。猛不丁一歪頭就看見了身后書架上的一本書,摸索著勾過來,發現是本狐怪小說。
也許這里頭有什么江湖大俠和美貌小姐的愛情志呢……寧錦瑟拿眼角瞥了瞥窗邊的先生,見她沒反應后果斷起身,躡手躡腳的順著書架開始翻。
一本、兩本、三本……翻完了整排書架也沒尋著感興趣的書。再瞅瞅先生,發現她旁邊的書案上攤了本冊子,眼珠子一轉就膽大包天的湊了過去。
可還沒碰到桌子一個角,一陣風就刮迷了她的眼,順帶著刮上了那本攤開的書。
“你在胡鬧什么?”
鄙安睜開眼,順手將那本吸引了她的冊子丟到一邊。見她一動不動的呆在原地,沒好氣的挑眉:“你又在亂七八糟想什么?”
“平白無故怎么會起風呢?太奇怪了啊……”寧錦瑟自言自語的喃喃,靈氣的大眼睛忽然迸發出閃亮的光彩,一把撲上來揪住鄙安的衣裳:“好先生,你會武功對不對?是不是是不是……”
她又想起方才瞥到的那本書,先生那么怕她看到,難道是……什么重要的武功秘笈?
腦子里不自覺浮現出自己和蕭河哥哥并肩而立,打敗天下無敵手的畫面。看鄙安的目光里也多了些崇拜,討好的笑著:“先生,教我武功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再不聽話我要告訴你爹了,認真些看書,待會兒我回來檢查。”
懶得跟她多糾纏,鄙安抖抖袖子離開,還順便帶走了那本“武功秘笈”。
想不到晚上她的房里就多了位不速之客。
鄙安好整以暇的抱著胳膊,看著眼前的寧家家主——寧錦瑟的父親。
寧父不會武功,只是跟江湖上一些門派有生意上的往來,也算是半個江湖人。他想起小女兒對自己形容的那些話,把這個女先生形容的簡直成了武林神話。
于是才來試探一二。他嘗了口丫鬟上的茶,試探著開口:“先生會武功?”
“嗯。”
“先生是江湖人?”
“嗯。”
“老夫聞先生的身手了得,如今得先生親口承認。但老夫不解,先生的名號我怎么沒有聽說過?老夫自認,跟各大門派都有些生意來往,對江湖上一些有名氣的人物,雖然沒見過但還是知道的,可先生……”
武林高手?她只是闔上了一本書而已,看來那寧丫頭的吹牛功夫真的是……了不得啊。
“你當然不知道。”她笑道。
“那先生的真名是……?”
“叫我‘扶桑’就行了,名諱你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寧家主,小心些禍從口出吧。”
這么毫不禮貌的拒絕,寧父臉色變了變,久久沒開口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想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是敵還是友,來你們家有什么目的,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怎么才能叫我離開。”
被戳中了心思的寧父尷尬的別開頭,還是忍不住補上一句:“老夫確實是這么想的,那先生呢?可會給個答復?”
“不會。”
不理會寧父儼然慍怒的臉色,鄙安懶洋洋的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瞅著他,似笑非笑:“可我已經留下來了。”
“你……!”
“我并沒有要求你給我做什么,還替你教育女兒,你擔心什么?”
可誰會平白留一個這么不安定的炸彈在家里?寧父做了個輕的手勢,冷聲道:“那么還是請先生離開吧。”
“好吧。”
沒聽到預料中的無賴說法,鄙安的痛快讓他有些驚訝,忍不住問:“真的離開?”
“對啊。”
寧父憋了很久,才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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