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離開 一
這人的手倒不似他的人那么冷,溫度接近人的體溫。
鄙安睜開眼,寢殿燦金的承塵晃的眼發(fā)暈。她轉(zhuǎn)轉(zhuǎn)頭,一開口才發(fā)覺聲音不大對勁。
“是你啊,護法大人。”
見上一刻還熟睡的鄙安突然醒了,護法猛不迭嚇了一跳,隨即恢復(fù)從容,自桌上倒了杯水遞過去。
水溫正好,她倒從不知道屋里的侍女有這等心思。半杯水下肚,干澀的喉嚨好了不少,隨口就問了一句:“護法大人有心,多謝了。”
護法動作微不可查的僵了僵,欲言又止。停了半晌才將腦子里的怔楞甩去,伸手替她攏好扯開的被角:“主上受涼,還須得好生休息,湯藥還在煮,一會兒喝了再睡……”
“上來。”
“嗯?”
“叫你上床。脫了衣服,上來。”
“主上……”護法有些尷尬的杵在原地,實在不知該怎么接話。整個江湖沒有不知道鄙安塔主荒唐的,但卻真遇上了,還是反應(yīng)不大過來。
“莫非,護法大人有家室?不然,你在怕什么?”鄙安挑眉。
還真是……一醒來就胡鬧啊。
想起傅忘川臨走的囑咐,護法起身將簾子放下來,果真伸手解開顆顆扣子,只著褻衣就著床沿躺了下來。
方才躺下,一個沁涼的身體就貼上來,胳膊搭在他腰上,頭順勢枕上他露在絲被外的肩頭。
“別動。”鄙安按住他,下一刻竟撐起身,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
護法只覺全身已經(jīng)僵硬。可鄙安渾然不覺似的,瞅著他笑了一陣子,直到累了才躺回去,不過依舊抱著他的腰。
沒多久就睡著了。
……“你在這兒呆兩天,不管主上說什么都順著她。另外,盡量不要提及我的名字。”傅忘川臨走時,是這么囑咐他的。
看來,這位大長老是早就知道會如此吧。
“嗯……”身側(cè)的人明顯貪戀溫暖,又蹭過來一些,微不可聞的輕吟出聲。
其實,鄙安安靜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是沒那么乖張變態(tài)的。尤其那濃厚的胭脂更襯的肌膚雪白,吹彈可破近似透明。
護法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護法大人……主上似乎并不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叫……浮生。
說是兩三天,可浮生在寢殿中一住,就是半個月。
半個月里,鄙安幾乎都是靠在他身上睡覺的,不過也僅僅就是睡覺而已。頂多,在鄙安又變態(tài)起來的時候,選擇無聲順從罷了。
這天天氣很好,浮生將層層紗幔掛起來,又將窗戶打開,屋外明媚的陽光射進寢殿,耀的滿殿金色熠熠生輝。
連帶著濃郁的脂粉香氣,也沖淡了不少。
“很好的陽光,主上可要出去逛逛?”
“去哪兒?”鄙安歪著頭,問的挺認(rèn)真。她是真的在思考,九重塔之外她現(xiàn)在應(yīng)是出不去的,可里邊……有哪里是她沒去過的呢?或者,她會對哪里感興趣呢?
其實這問題從她剛來九重塔不久的時候就開始思考了,不過就是從來沒考慮出個結(jié)果來就是了。
這次自然也沒想出什么新東西。
浮生忽然搖搖頭,轉(zhuǎn)身拿過件厚厚的狐裘,輕聲嘆息:“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了,相信我的話就跟我去走走,好不好?”
九重塔最高處的平坡上,站在邊緣就能俯瞰整個洛陽城,還有遠處天際交接處碧藍的地平線。
明媚的陽光照在雪上,漫山遍野粼粼銀光,云雪初霽。
樹林種的是梨樹,可惜寒冬里都落盡了翠色,唯獨余下淡色枝椏,在風(fēng)中風(fēng)碰撞。
冬要去,春將來。
林中,有長劍相碰的龍吟回蕩,笑聲伴著劍花挽出的聲音清脆歡快。
劍氣掃過之處,雪霧升騰,描摹的其中人影若自霧中飛出,似迷非夢。
“哈,掠夢,這次一百招,下次我一定能接下你兩百招的!記得,要是我接下了,你欠我的東西哦!”
“真是沒見過你這么練功的,竟然還要零嘴兒哄著,小孩子不成?”
“你們不一直把我當(dāng)小孩子么?干脆就撈點當(dāng)孩子的好處啊!啊,掠夢你干……”
破空聲凜冽,閃著銀光的長劍再度朝洋洋得意的少女飛去!
“那隨機應(yīng)變也是你得好好學(xué)習(xí)的!”
少女忙抬劍抵擋,邊還瞅著空隙做了個鬼臉。
隔開側(cè)身的攻擊,她旋身扭了個圈,長劍在地上劃過,卷起紛揚飛雪!
以雪霧掩護,手中劍脫手而出,直直朝對面極速穿去!
“我新學(xué)的一招,掠夢你輸定了,看你……”
但是似乎……沒有聽到預(yù)料中金屬相碰的聲音。
雪沫紛紛落下,掠夢揉揉眼睛,確信自己不是看錯了——
長劍還橫在空中,劍尖堪堪離一個女人的眉心兩寸,而劍身被浮生夾在指間,已經(jīng)靜止。
浮生將劍拋還給她,斥責(zé)聲色厲內(nèi)荏:“天影,你太胡鬧了,傷到人怎么辦?”隨即轉(zhuǎn)頭去看身后的人,小心的看看她被劍氣掃到的皮膚。
見沒什么異樣,才稍稍松了口氣。卻又不放心的問了句:“主上,你怎么樣?可有難受?”
畢竟,四大護法的武功都太高,哪怕只是劍氣,稍有不慎也會受傷。
此刻從旁邊的林中又走出一個女子,看見這幅情景,先是一愣,而后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忍不住無力的嘆了口氣。
“浮生,你很久沒出現(xiàn)了。”女子的聲音略微低沉,卻是格外好聽。
浮生朝她笑笑,對著身旁人道:“主上,這是掠夢和天影,亦是四大護法中人。嗯,召光最近很忙,并不在這里,否則四個護法今日就到齊了。”
“我知道你叫浮生。”鄙安的聲音不大,剛巧能讓在場的人都聽見。
身邊的人身體明顯一怔。
后頭,天影手里的劍“啪”一聲砸進雪里,嘴張的老大。
這人……真的是九重塔之主啊!她被提升為護法的日子還不長,只見過鄙安幾次,還都是隔了很遠的距離。最近的一次,還是半個月前,武林大會上。
不過那一次,并不是什么值得回憶的好事。
她見過上一任塔主,至尊梨逍塵的畫像,也就是鄙安塔主的親生娘親,當(dāng)真是個傾城國色的美人。一直想看看這位鄙安塔主的模樣,卻一直得不到機會。
今日得了便宜,她自然瞪大了眼拼命看。
死命看。
“你是天影?”
塔主開口,慵懶的嗓音真是好聽。天影眨眨眼,繼續(xù)死命看。
噯?等等!剛才塔主是……在問她話?
“哦,嗯嗯是!我叫天影,主上好!”
“不好。”
“啊?”
鄙安彎著嘴角,長長鴉色眼角透出魅惑,她瞅著少女詫異的眼珠,輕笑:“你那一劍,應(yīng)該多用些力,再往前刺兩寸的。”
語罷繞過她往前走去。
剩下天影目瞪口呆立在原地,說話打結(jié):“這、這……大哥,掠夢,主上她……什么意思?”
浮生嘆口氣,什么也沒說,也繞過她朝著鄙安的方向去了。
小小護法還在糾結(jié),忍不住拽緊掠夢的衣裳:“掠夢,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又犯錯了?主上生氣了?”
無視被揪成一團的袖子,掠夢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林外陡峭的邊緣上,有一座不大的假山,跟別處不大一樣,這上頭打掃的干干凈凈,不說雪花,連一粒灰塵都沒有。
浮生跳上去,朝鄙安伸出手。
大約是常常被人坐,假山的上頭已經(jīng)打磨的圓潤平坦。鄙安的手一貫很涼,浮生想了想,伸手吹了聲清脆的口哨。
不一會兒就有雪白的鴿子飛過來,浮生從里衣上扯了塊布條,拾起塊小石子在上頭畫了幾筆,系在鴿子腿上,然后往空中用力一拋。
鴿子撲騰兩下翅膀,朝山下飛走了。
鄙安瞅著下方那一大片銀白塔樓,忽然扭過頭來,對身邊的人道:“你怎么捏住那把劍的?”
浮生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他怔怔看了鄙安良久,不由得試探出聲:“主上……沒有感覺到?”
那樣強烈且毫不掩飾的劍氣,只要是稍微有些內(nèi)里的人都無法忽視。
這不可能的。
可鄙安還是搖了搖頭。
“那是主上故意不愿意去感受。”浮生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叫他自己都驚駭不已,忙吸口氣,努力令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說起來,似乎甚少有人見過主上用武功。可以……告訴我原因么?”
從方才那句話開始,浮生以為鄙安會驚訝的,至少也會發(fā)怔片刻。可鄙安不僅沒異常表現(xiàn),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下次再有這種事,你不要擋。”
“為什么?”
“那你告訴我活夠了不死干什么?”
“……”浮生啞然,眼前不知不覺就想起兩人同床時,他隔著絲衣看見的,鄙安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疤。
疤痕的形狀,分分明明都是用利器劃出來,或者直接用指甲劃上去留下的。
還有身上那些用顏料畫的扶桑花藤蔓,因積年累月色素沉積,而形成的去不掉的紋絡(luò)。
身后有人走近,掠夢端著一個小暖爐站在假山下,問:“浮生,是你讓人送的這個上來?”
原來,那鴿子就是去傳遞消息的。
浮生跳下去,而后轉(zhuǎn)身伸手想扶鄙安下來,卻發(fā)現(xiàn)并不如上去時的那么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下就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把鄙安從上面抱下來。
把暖爐擱在她手心,柔聲笑笑:“這樣會好很多。”
鄙安本來想笑的,可那做慣了的笑臉就那么卡在臉皮下,怎么扯都沒扯出來。
想了半天,才終于相處一句回應(yīng)的話。
“這里頭的炭,吞下去應(yīng)該會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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