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第 355 章
常伯樊出行, 蘇苑娘便為他打點要出去的干糧。以往她是不過問的,前世也是下人說到她面前,她點頭便罷, 這世她會親眼過目,為他打點,這久而久之, 倒成了她的心頭要事。
蘇苑娘讀的書多,此前又為常伯樊作過地圖,自是知道去西北守沙的一路行徑, 可她熟知的是臨蘇去往守沙的那條老路線,常家掌柜的們常走,她問過不少次,從都城往西北,卻是不熟悉。
她不熟悉,家里卻是有人常從都城往西北去, 就是她的亞叔瀾亭。
瀾亭守在蘇府, 白日上午四處收攬藥草填滿他的小藥庫, 中午回來用過午膳, 逗著小孫子們午睡一陣兒, 下午帶著干孫兒們在藥房整理藥草不亦樂乎, 就是他在都城的徒弟來看望他, 他還不樂意見,嫌人打擾了他安排得好好的小日子。
這日下午他正守著熟睡的孩兒們整理藥草, 就聽苑娘叫他, 說有事請教他,請讓他過去一趟。
瀾亭一手一個籃子提著孫兒們過來,只聽他們的娘親略有不解道:“叔叔為何把孩兒們也提過來了?叫通秋守一陣就是。”
“我放心。”瀾亭在外面行走多年, 絕不會讓重要之物遠離他的眼睛,他把孫兒們在他們娘親身邊的椅子放下,道:“叫我來有何事?”
蘇苑娘低頭定定看了兩個睡得香甜的孩子一會兒,方抬頭道:“叔叔,你知道往守沙過去,一路走得舒服一些的話,要怎么走呢?可有一路有水源,有打尖的地方,民風也善可的路線?”
“你問這個作甚?伯樊心中有數。”
“我替他問問,他不如您知曉的多,他以往是在南方那一片,北地走得甚少。”蘇苑娘道。
“出門在外,他一個大男人自是知道如何趕路,你就莫操那個心了。”
“您就告訴我罷。”
“你這是作甚?”瀾亭吹胡子瞪眼睛,“以往你不管,他不出去的好好的,瞎操心。”
“瀾叔叔。”蘇苑娘輕聲喚他,明亮黝黑的雙眼定定專注的望著她的亞叔。
“行了,”瀾亭怕了她了,拉過她眼前擺著的地圖,哼哼著道:“為他作這作那,你倒是一顆心一個勁的往外掏,往后若是他變了,我看你往哪哭去。”
“有您和父親呢,”蘇苑娘頷首道:“哥哥往后也會很厲害。”
她哥哥正在變強的路上。
這小娘子,心里亮堂著呢,瀾亭最最喜歡的就是她這份明白,知道如何護著自個兒,這下他心中的不快也沒了,攬袖在書桌主位坐下,道:“擺紙筆。”
蘇苑娘朝亞叔福了福身,揮退上前的丫鬟,自行去拿了紙筆擺上,她一面看著亞叔指點畫路線,一面把她不知不懂的皆問了出來。
等到常伯樊回來,就得了三份都城往西北走的路線圖,聽拿來地圖給他的苑娘道:“瀾叔叔把他知道的都告訴我了,這就是他走過的路線,有一條還是他三年前走過的,想來變化不大,不過瀾叔叔說物換星移,總有人料不到的情況發生,有所變化也在所難免,你到了地方,就找妥當的人問問情況,三思而后行。”
常伯樊直點頭不已。
蘇苑娘見他點頭不休,眼睛不由微微一亮,里面閃現出了笑光,“瀾叔叔說我管的太多,說你什么都懂,可你是高興的,可是?”
豈止是高興。常伯樊攬她入懷,鼻間吻著她的發香,小心輕吻著她的烏黑發亮的發,她就是他的一個夢,寄托著他諸多的情思,如今夢未破滅,她還帶著他入了她的仙境,他心中諸種情緒,豈是高興如此簡單。
“苑娘。”
“嗯?”
“我會盡快回來。”
“是了,你且去,等過一月,我帶著明則齊風去小河鎮等你回來,讓他們見見他們的曾外祖父和舅舅哥哥們。”
常伯樊抱著她久久無法言語,半晌方才輕應了一聲,在她耳邊呢喃著近乎耳語道:“請爹爹娘親也去罷。”
有他們看著,他方才放心。
“好呢。”蘇苑娘應了他。
干糧打點完,常伯樊進了趟宮,領了皇帝賞賜給他的一隊護衛的御林軍,當夜半夜開了城門,離開了都城。
蘇苑娘在府里大堂坐到了送人的父兄回來,小臉上揚著笑,問他們道:“爹爹哥哥,他可是走了?”
這廂大堂里沒有下人,只有自己夫人在陪著他們女兒,蘇讖輕扶著她的肩,帶著她往椅子處走,道:“放心好了,不會出什么事,陛下可是派了自己的精衛送他,這隊精衛是要去西北辦事的,個個身手非凡,且他們來歷也不凡,其出身手段可不比伯樊差。”
“呀,這么厲害?”
“你家小子跟陛下說,要帶他們認認路,說還有好東西獻給陛下,”蘇讖說著也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壓低了聲音和女兒道:“你們家的那些掌柜指不定是在路上識出了什么金啊銀的礦山,這次他要帶人過去看,唉,獻就獻了,你們地位穩了就行。”
“原來如此,”蘇苑娘想了想,常伯樊其實有跟她說過有關此的支言片語的,只是他說得很不經意,就是隨嘴一提,她便沒放在心上,聽爹爹這般一說,她想了下他當時所說的那句半路可能要停幾天,去看一處以前掌柜的們走過的深山,探探里面有沒有金色的鐵礦,是以她便與父親道:“爹爹,是金礦,常伯樊說是金色的鐵礦。”
果真是金礦,蘇讖聽得一怔,便是跟在父女身邊打哈欠的蘇居甫也是止了打了一半的哈欠,轉頭向妹妹看去。
妹妹若無其事,高高興興的和父親繼續說話,“要是有就好了。”
有了也不是你們家的。且這若是真有,你們家的麻煩的事還不少,掌柜們還得被查有沒有私吞,蘇讖見著女兒天真的模樣頗有些頭疼,可這事女婿能拿出來說,定是有十成十的把握這是好事,是以這當中種種糾葛他對女兒只字未提,手指間小心的叩了下她的小臉蛋,道:“你高興甚?金子又不是你們家的。”
“爹爹,金礦非個人能私采,它本就不是我們家的,常伯樊給了皇帝陛下,陛下采得高興,賞給常伯樊的,那才是我們倆的,”蘇苑娘甚是高興道:“這下我們家又有銀子了,爹爹,我不用緊巴巴省吃儉用過日子了。”
蘇居甫當下聽不下去了,去了母親身邊的椅子坐下,與母親小聲嘀咕道:“這莫不是個真傻子?”
佩二娘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腦袋,更是放低了聲音,和長子道:“她從小就奇奇怪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還不是爹爹和您慣的,黃白之物來得太輕易,您看她何時放在心上過?”蘇居甫對母親的說法很是不以為然,他在家帶過妹妹,自是知道父母親對這個上天賜給他們的小娘子有多嬌慣。
“那她出嫁之前我們是教好了的,要怪就怪你那個妹夫,她做錯了也不說她,她總覺得自己對,你聽聽她說話,那是我們慣的嗎?”佩二娘斥道。
蘇居甫得了妹夫給的好處,對說妹夫的壞話有些遲疑,他想了想,覺著這當口還是拉攏妹夫的好,便不以為然與母親道:“乍一看苑娘是有些傻,可細品品,她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可不就是,金礦不能私采,獻給陛下,陛下看在他發現有功舉獻有功的份上,還能賞他們不少呢。”
佩二娘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廂女兒已經亭亭站在她面前,就像稚子一樣純真黑亮的眼眸正定定望著她。
這廂蘇苑娘見母親與兄長議過了話看向了她,霎時朝母親乖乖一笑,道:“娘親,苑娘不傻的,苑娘就是想事想得慢了一點,想好了就好了。”
她不傻,她以前傻就傻在總是看不懂,看不懂,手上自然是做得不明白,如今她看得懂了,做得也明白,就是手腳慢了一點,做的事情卻是對的。
“知道了,夜深了,你們有話要說趕緊說罷,說完了娘親送你回屋去睡。”佩二娘見小娘子這等時候還異常的當真,她的小娘子從來不知道什么是玩笑話,對人對事對物皆很鄭重,就像顆頑石一樣不知變通,如今成了母親居然還是如此,赤子真心,非凡塵所能染,佩二娘看著她更覺她惹人憐愛,輕撫著她的小臉蛋道:“傻也沒事,有我們看著你呢。”
自是,蘇苑娘很感激老天爺讓她回來,她兩生兩世,得了這世間最真的心,若是沒有回饋就此煙消云散,但凡她魂有靈一日,想必她亦會愧疚一日罷。
“苑娘曉得了。”蘇苑娘朝母親乖乖點頭道。
身后,蘇居甫轉臉看到父親望著這對母女定定不動,臉上一片深重。
苑娘是他們的愛女,蘇居甫心道。
就在此時,蘇讖也轉過了臉,輕拍了下蘇居甫的肩,道:“苑娘心里一直有哥哥,當你是她以后代替我和你母親的靠山,你啊,好好爭氣,聽到了沒有?”
這廂被蘇常兩家傾注了全力往上抬的蘇長兄笑嘆了一口氣,朝父親頷首。
*
這廂蘇苑娘準備著去小河鎮迎接外祖一家到來的事宜,蘇府忙著接待著著上門拜訪的各路來客。
主家這廂沒了銀子,幾個已到都城的掌柜們一商量,湊出了二千兩的銀子送到了主母手里,又給樊老太爺準備了一些回平原的賀禮,請主母代他們送去,銀子則是一路的路費,還請主母笑訥。
蘇苑娘接到銀子,頗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寶掌柜跟她說了句說她收下,往后家里得了銀子再另支招還回去就好,她當下便收了下來。
寶掌柜舉家搬來都城,他年事頗高,到了都城臥床了一陣,他兒子接了他手里一些活計,如今在都城他們常家的一個鋪子里當著掌柜的,那是大當家看在他的面子上賞臉給的,寶掌柜心里有數,是以大當家的一出都城,他這身子一利索了點,他就頻頻上門,代主母辦事跑腿。
主母對他寬仁,把他當著長輩敬重,寶掌柜起初敬著她是因著她是主母,而主母憐恤他這老東西一久,大當家也因著此對他多看重了兩分,寶掌柜這欲發對主母敬重了幾分,從不敢仗著主母的和善對其欺瞞,是以就是這身子不便,也是甘愿為其鞠躬盡瘁,處處站在她的身后為她行為她著想之事。
與旁管家和大當家身邊的南和兩個只管辦好自己的事的人不一樣,寶掌柜教會了蘇苑娘許多與家里掌柜伙計打交道的事情,很多彎彎道道也是寶掌柜為其點醒的,他兒子不成器,蘇苑娘也跟大當家的說了讓他給人安排個合適的活計去做,且算是投李報桃,見寶掌柜身子不適還是有心報好,盡力為她做好事,蘇苑娘心中也是頗為感觸。
世人大可行好事,好人做得,可護不好自己周全之前,這好人是萬萬做不得的。
窮者適獨善其身,達則方才能兼濟天下,莫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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