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探望病人
“暢然,明天有空的話跟我跑一趟,幫個忙?”星期四中午,趁江仁書去盥洗室洗碗的機會,寢室里沒有其他人,張明爵對徐暢然說道,目光充滿期待。
張明爵的父親打電話來,要求他去醫院看望一個人,是從家鄉來的,當然他也知道這個人,是家鄉某要害部門的一把手,此人和他一個叔叔家關系較近,他叔叔讓他父親托他去醫院送點禮品,表示慰問,大的禮品不用送了,只需要送一箱盒裝牛奶和一大籃子水果。
張明爵一個人去提不動這兩樣東西,即便提得動,也比較狼狽,沒有面子,他需要再找一個人,于是找到下鋪徐暢然。
看著張明爵的眼神,徐暢然知道,這個忙他必須得幫,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第二天上午,上了兩節課,兩人把書包塞給汪曦林,讓他帶回寢室,到東門坐出租車朝醫院趕去。張明爵說了句:“暢然,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徐暢然瀟灑一笑,“小事一樁,不用客氣。”
路上,張明爵講了一件住院送禮的事,他們家鄉另一個單位的一把手,有一次因為慢性胰腺炎住院,送禮的人絡繹不絕,一把手的兒子經常用當地人用的背簍到醫院,背簍外面罩一層布,把禮物背回家,很多東西都吃不完,名貴的中藥材都是一包一包的,最后只得扔掉。
而且,這人本來可以出院,他仍然住院,經常回家呆著,但禮物并不減少,他兒子隔三差五就去醫院背禮物回家,當然,都在晚上。
過了若干年,這位一把手得胰腺癌住院,情況大不一樣,基本沒有人送禮,一把手沒多久就死在醫院。
“原因很簡單,胰腺癌是癌王,查出來基本是晚期,存活率相當底,多數都在半年時間死亡。”張明爵說道。
“這次看的人是什么病?”徐暢然問道。
“胃癌。”
“那你家還要你去看?”
張明爵笑了一下,“胃癌不一樣,把病灶切除,只要沒有轉移,可以存活下去。不過我去跟他什么病沒有關系,就是意思一下。”
徐暢然跟著笑了一下,俗語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沒有江湖,只有官場,在這個場中,生病也是門學問,生了合適的病,可以發財,生了不合適的病,全都玩完。
到了醫院,先買禮品,在醫院附近買的水果籃,128元的大號籃子,由張明爵提著,徐暢然提盒裝牛奶,都挺沉,難怪張明爵不找女生,這活還必須兩個男生干,兩人提著東西進住院部,上樓,進病房,把禮品放下,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病人五十歲出頭,雖然有點瘦,但看得出來是長期做官的人。張明爵介紹了自己是誰誰的侄兒,是他叔叔囑咐他一定要來看望,并介紹了同學徐暢然。
病人和旁邊護理的親戚簡單介紹了情況,做了手術,第一次化療也做過了,現在等著第二次化療,癌癥指數目前是40多,而做手術前是200多,所以效果明顯。病人說,來燕京做手術是正確的選擇,雖然費用高,生活也不方便,但治療方面的細節做得好。
聊了一陣,兩人起身告辭,張明爵對病人說要好好休息,下次再來看他,如果身體恢復不錯,愿意在燕京逛逛,他愿作導游,病人和親戚含笑點頭,一再表示感謝。
回去的車上,張明爵半天沒說話。
“下次來的話,還是叫我吧。”徐暢然說道。
“他這個病啊,是晚期。”張明爵答非所問地說道。
“是嗎,看他樣子挺樂觀的。”徐暢然說道。
“他在省城醫院做檢查后,有個醫生對家屬說的,他這個情況沒必要做手術,建議保守治療,病人少受一些痛苦,還能在家里呆著,有一定生活質量。做手術的話,基本就躺在病床上,一直到最后。”張明爵說道,他還說,這個醫生也是找了關系的,對家屬說的實話。
“看來求生**挺強啊。”徐暢然有點感慨。
“是啊,所以他不同意省城醫生的說法,要來燕京找最好的醫生做手術。”張明爵說道。
車子開到學校東門,因為堵了一陣車,票價為40元,徐暢然掏錢正要給師傅,被張明爵猛地抓住了手,“你跟我開玩笑?這錢怎么能讓你出呢,我今天的花費算是公款,家里專門打了款。”他朝徐暢然呵斥道。
徐暢然縮回手,想想也是,這個時候還搶著給錢,不地道,等于是打張明爵的臉,難怪他手勁那么大。
從東門走進校園,看見圖書館的正門,徐暢然想起以前看過一本書,說的是華國人的一個特性,重生。
這里的重字讀縱,是看重的意思,跟后來網絡文學流行的重生沒有關系。意思是說華國的民族特性是重視生前的價值,活著的時候要盡情享受,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徐暢然和張明爵告別,走向圖書館,他想把這本書找出來翻一翻,今天看的這個病人的行為,和書中的思想有何聯系?
來到社科閱覽室,翻了一些書,但記不起那本書的名字,只能翻閱各種關于生死的話題,其中一些文字提到華國的特性。“無神論”在華國歷史悠久,儒家不講“來世”,不追求死后的“極樂世界”,而明確地重視現世,要求解決現實生活中的問題,這種態度優點是明顯的,缺點也有,路易十五那句臭名昭著的話,“我死后,那管它洪水滔天”,不就是重視現世的一種極端態度嗎?
西方哲學在深入思考死亡后,有一個轉向,即把對死的思考融入到日常活動中去,人的很多活動都能看到他對死亡的認識和思考,即便他還年輕,這是所謂“向死而生”的哲學。
與之對應,華國的很多人思想中沒有對死亡的認識,他們似乎天真地認為可以永遠活下去,即便他們知道幾十年后會死亡,但在行為中看不出有這種認識,所以不少人變得貪婪,以為權力給予的享受會永遠持續下去。
今天去探望的這個病人,以前借著單位的權力,享受了很多福祉,漸漸地他失去了對世界和人生的清醒認識,以為他的福祉會一直持續,所以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真實病情,要和命運賭一把,而在旁人看來就有些可憐了。
五十知天命?這個病人看來不是這樣,他還不知道不遠處是什么在等待著他,想必以往有過太多沒有來由的膚淺的歡樂,如今他還期盼著得到它們吧?
從這個病人推而廣之,華國的某種思潮凸顯出來,過于重視現世的享受,忘記或避開人是會死的這一真相,變得貪婪、狂妄,無度地占有,當一個群體都被這種思潮抓住,會走向什么結局呢?
算了,雖然沒有找到那本書,思路基本清楚,看看已經到吃飯點,徐暢然走出閱覽室,準備到食堂吃飯。
進來走的正門,出去走的側門,徐暢然一路低著頭,仍然想著生與死的哲思,走著走著,快到門口時,聽到有人叫他:“暢然。”
抬頭一看,原來是曾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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