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場地原因，《愛在花開的季節》劇組將要延后一周拍攝。這難得的假期剛好是方若綺最期盼的。黎華的事固然讓她傷心，可現實根本容不得她繼續矯情。

        回到a市的第二天，她一早來了sun。

        因為昨天答應黎華澄清緋聞，她特意沒走員工通道而是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入。記者們早就守株待兔蓄勢待發，猛一見生人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多謝大家的關心。我和黎華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雖然帶著墨鏡，可方若綺翹起的嘴角還有不疾不徐的語氣都極具信服力，“那天晚上不過是偶然順路，所以選擇同行而已。”她后來看到了那張傳說中的緋聞照片。雖然不知道梁安到底搞定了多少，至少登出來的只是兩人站在橋上微笑對視而已。

        “方若綺小姐，之前就謠傳你能出演大銀幕女主角背后有一段故事。這段故事是否和黎華有關？”

        “你也說了這是謠傳不是嗎？”

        “方小姐，昨天在機場你是坐著黎華的車離去的，這要怎么解釋你們是工作伙伴關系？”

        “因為我沒有經紀人，所以黎華只是做了一個紳士應該做的。啊，說到這個，”方若綺摘下墨鏡對著那位記者的鏡頭做了個wink，“我正在招經紀人和助理，有意向可以聯系我。”說著她伸出兩指在眉前一劃，動作一氣呵成瀟灑極了，“再次感謝大家的關注。謝謝。”前方保安已經開辟了一條道路讓她通過，她一邊鞠躬，一邊走進sun的大門。

        “沒想到方若綺竟然這么配合。”被攔在門外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冒出這么一句。

        “數遍整個娛樂圈，敢沖鏡頭打小廣告的除了她沒別人。”被廣告的那位一陣無語。

        方若綺神色嚴肅地快步奔走在大樓里。她剛剛完成了黎華的任務，不知道對方是否滿意。正猶豫著要不要借口聯系他一次，突然聽到有人在叫她。

        “方若綺，你回來啦。”熟悉的嗓音伴隨著熟悉的高跟鞋響，人未到聲先至，是古芊菁。

        “是啊。”方若綺換了張笑臉熱情地迎了上去。她從口袋里拿出了帶給她的禮物。

        “哇哦，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牌子的香水！”古芊菁嬉笑顏開。她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陣，突然想起什么，故作神秘地伏在方若綺耳邊悄聲說，“和你說個事兒。你和黎華的緋聞把徐心寧氣了個半死。”

        方若綺一愣，但轉念一想也是正常劇情。只是她們之前一直和平相處，現在倒不知要如何發展了。

        只要徐心寧不痛快，古芊菁就非常痛快。她頗為驕傲地拍著方若綺的肩膀說：“姑娘干得漂亮，氣死她。”話畢，她又將聲音壓得更低，曖昧道，“你們進行到哪步了？”

        “你說什么呢！”這個問題是方若琦的逆鱗。

        沒想到她反應這么大，古芊菁也嚇了一跳。再看她一臉厭惡，便沒好意思再問，只是翻個白眼不忘嘲諷一句：“知道。我們的青春玉女拼命三郎優等生。我還有事，先走了。哦，對了。”她走出幾步又折回來，“你有時間去看看林立翔吧。”

        “他怎么了？”方若綺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看到他就知道了。”古芊菁神色一黯，難得傷感起來。末了，她又憤憤不平地自語道，“我真不明白那個范曉愛到底哪里好。”她敲打著高跟鞋，腳步漸遠。

        方若綺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轉身便朝d-max錄音室方向飛奔。她心里有種預感，無論林立翔發生什么，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林立翔此時正好端端地坐在錄音室里。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看到氣喘吁吁的方若綺，他揚手打了聲招呼：“喲，回來了？巴黎好玩兒不？”

        方若綺一邊平復呼吸，一邊隨手帶上房門。林立翔神色如常，好像在問午飯吃什么，讓人不禁懷疑古芊菁那些話是危言聳聽。半晌，她問：“發生什么事了？”

        林立翔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林立翔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瀟灑的人。信馬由韁，來去從心。當年他為了d-max輕易地就將繼續深造的機會放棄了。對待感情更是如此，若是不合適便不必執著。可是這世上多少人修煉了一輩子都堪不破執念，那些浮于表面的倜儻不羈，其實只是沒到傷心處罷了。

        他說：“若綺，我要離開sun了。今后，你自己保重。”

        “下家呢？”

        “沒有。”

        方若綺的腦子轟得一聲，差點站不穩。半晌才找回聲音，只是抖得厲害：“eami呢？”

        “沒有消息。應該機會不大。”

        “那d-max呢？”她急切地問。

        雖然心里早有預感，卻還要懷著最后的僥幸去乞求一個還算圓滿的結局，只是事實從來不會以她的意志為轉移。

        “解散。”林立翔平靜地說。這段時間，這個詞已經不知道被反復提及過多少遍。初時刀刀見血，而現在已經麻木到流不出半分感情了。

        “你呢？你怎么辦？”方若綺眼巴巴地望著他，見他起身走到自己面前，卻沒有回答問題。

        林立翔雙手插在兜里，微微一笑：“d-max的演唱會你要來參加嗎？像兩年前一樣，我們再合唱一首。最后一首。”

        許多年前，有五個少年因為共同的熱愛走到一起。他們眼望著同一個方向，期待著遙遠卻輝煌的未來。可是誰又能想到，結束會來得如此狼狽匆忙。

        d-max解散了，林立翔要走了，范曉愛會繼續留在sun做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頭的訓練生，遲浩開始帶x雙星，而方若綺，三輯依然遙遙無期。

        林立翔說，解散的事還沒有對外公布，到時勢必會是一場大風波。不過他自己的未來尚且遙不可期，也就顧不得粉絲的情緒了。

        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方若綺晃回自己的錄音室，然后跌坐在椅子里半天回不過神。

        遲浩推門進屋就看到這樣呆滯的方若綺。他不明所以地將譜子放到桌上：“回來了？”

        過了很長時間，方若綺才意識到有人來了。她木然地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怎么了？”遲浩莫名其妙。

        “老遲，d-max要解散了。”她呢喃一句，好像在自語。已經和遲浩太熟了，一直叫老師未免分生，因此方若綺現在都叫他老遲，聽上去親切些。

        遲浩并不意外。他點點頭：“你知道了。”

        “我呢？！”

        “你和d-max又沒關系。”遲浩隨口說。等他轉頭對上方若綺那雙透徹的眼睛時，他無聲地張了張嘴，最終澀澀地安慰道，“不要杞人憂天。”

        “真的么？”方若綺眼圈泛紅，“我已經一年沒有發過新歌了。現在距離金曲獎只剩下三個多月了。”

        同樣在為這件事憂心，遲浩長嘆一口氣坐到方若綺對面。他將桌上的譜子推給她：“這是三輯的新曲目。”看到方若綺瞬間被點亮的眼睛，他極不情愿卻又不得不潑一盆涼水過去，“若綺，暫時你還是不要想突破曲風的事了。”

        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了。

        他藏起了很多話，但方若綺聽得懂。她咬著嘴唇緩緩摩挲著一疊詞曲。學會妥協，才是成長的第一步。

        她并非在杞人憂天。誰也沒想到季青平會如此絕情地將親手培養的d-max徹底舍棄。d-max解散后公司的資源將轉移到x雙星身上，而一旦x雙星成氣候，下一個被沖擊的就是方若綺。現在方若綺是遏制yogo的一大利器，當她的價值被x雙星替代，她就是下一個犧牲品。

        為了長遠考慮，轉型不得不為，但又會違背當前公司給她的市場定位。所謂胳膊扭不過大腿，一旦一意孤行，最后吃虧的還是她。方若綺不怕被sun單方解約，她怕的是從此開始被雪藏。一個藝人一旦失去曝光就和被判了死緩沒有區別。誠然她可以借著王瑞恩的關系轉戰影視界，可是先不說她商業價值未知，就是實力都和人家差了一截。更何況，多年的汗水心血付諸東流，這讓她如何甘心？

        良久，她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我唱。”

        一天的錄音方若綺并不在狀態。不過沒關系，這些歌很簡單，沒狀態也能唱個七七八八。后期混音不管原聲多糟糕都能灌制得十分完美。大概也看出她心情不佳，把主打歌錄完，遲浩便招呼她從錄音室出來。他遞給她一首歌，不痛不癢地批評了一句：“你啊，高興不高興都寫在臉上。”

        方若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曲譜。名字叫《scandal》。她問：“這是什么歌？”

        “你去巴黎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怎么能利用你的高音。”

        一聽遲浩提到她的高音，方若綺立即露出了小狗一樣期盼的眼神。她有著非常漂亮的音質，不僅僅是婉約的中高音滑動，甚至還有可以炸開錄音棚的爆發力。只是這種技巧很少在她現在這些歌里用到。這次遲浩提起，方若綺也有些躍躍欲試。

        “寫了一首歌。唱唱看？”遲浩雖然嘴上說著試試卻頗有些胸有成竹的意味。

        方若綺照著樂譜哼了一段，驚喜萬分：“咦？這個有些像搖滾，但是又完全不同，很，很……嗯……pop！”

        遲浩抄著手，頗為得意。

        這首歌完全挑起了方若綺的興奮點。從詞到曲，她傾注的愛遠遠超過了之前的所有。遲浩幾次讓她出來休息嗓子，她都只是隨便喝兩口水就又鉆進了錄音棚。兩年了，她終于摸到一點兒夢想中的影子，而屬于她的也只有音樂了。

        從公司出來已經月上中天。本來計劃一起吃飯，結果遲浩還有些私事。分開之前，方若綺將手里的袋子塞給他，語氣不容拒絕：“收著。”

        “什么？”遲浩莫名地打開袋子一看，是件hugeboss的襯衫。

        “巴黎帶給你的禮物。”

        “我又不需要這個。”

        “你不需要？”方若綺嫌棄地指了指他身上穿的，“這件穿多少年了？都洗掉色了。金曲獎可不能這么寒酸。”

        遲浩不好意思地收起袋子笑了笑：“那謝謝。”

        方若綺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笑，帶著絲靦腆，莫名有點兒萌。這個呆萌的大叔。她心里腹誹著，也不禁笑起來，明媚又溫柔。

        雖然沒有直接問過他，但方若綺直覺遲浩應該還沒有女人。她景仰他，敬佩他，過去的一切她都滿懷感激。遲浩愛才識人，今天又是如此良苦用心地幫她籌劃。三輯發行之后，《scandal》若能大火他們便有了和公司談判的底氣。為什么要去追逐流行？她分明可以成為流行。

        思及此，方若綺樂觀之余，也不禁充滿危機感地想，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遲浩，那她還如何在sun生存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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