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懲罰
蘇小小見不得沈念這樣, 是想安慰沈念什么的,她實在是太心疼這個孩子了, 可好不容易穩(wěn)定了情緒開口的時候卻被梁春朝攔下了:
“我們出去跟大家打個招呼,讓梁秋在這里陪小念就行。”
蘇小小想想也是,她就算再安慰也是沒什么用的,而梁秋是他同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 而有些話怕是也只能跟同齡人說,于是便出去了,囑咐梁秋好好陪著。
大人離開后,沈念又回到墻邊冰棺旁邊的位置要跪下, 顧執(zhí)撐了他一下:“念念, 別跪了行不行?你腿要受不住了。”
梁秋聞言看了一眼顧執(zhí), 然后二話不說的掀起了沈念穿著的孝衣,捋起了他的褲腿, 看到了青紫一片的膝蓋, 瞬間又紅了眼睛,也顧不得他是不是難受就罵了起來:
“你這么做給誰看?你是在懲罰自己嗎?這樣有什么意義?沈叔看得到還是能讓他活過來?”
顧執(zhí)看不得誰跟沈念喊,下意識的就要反駁甚至要動手,可還沒有動作就被梁秋瞪了回來:
“你不滿什么呢?要跟我動手?行啊, 我也想跟你算賬呢, 你不是說能把沈念照顧好嗎?這他媽的都要殘廢了, 你就這點能耐?”
顧執(zhí)被梁秋懟啞口無言, 從來沒有這么憋屈過, 可梁秋說的又似乎是對的, 他的確沒有把沈念照顧好, 沈念現(xiàn)在會這樣自責(zé)自我懲罰,都是因為他當(dāng)初攔著他的原因。
沈念被梁秋強行帶回了房間,近乎是強壓著讓他坐在了床上,坐下來的那一刻雙腿的不適讓沈念的動作頓了一下,顧執(zhí)已經(jīng)直接拿著醫(yī)藥箱過來了,搬了個椅子坐在沈念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給他上藥按摩。
應(yīng)該是很疼的,可沈念卻由始至終沒有蹙眉,就好像他根本感覺不到一樣。
梁秋站在一旁看著沈念這個樣子,又覺得自己剛才實在是太不溫柔了,怎么著都不該在沈念這個時候?qū)λl(fā)脾氣。沈念在想什么,走過來的路上不知道,剛才不知道,但現(xiàn)在他卻都已經(jīng)明白了。
“我從走進蒹葭巷開始到進小院,聽到不少人都在討論你,說你這個做兒子的實在差勁的很,爹沒了,連哭都不哭一聲,跟養(yǎng)了個白眼狼一樣。”
顧執(zhí)的動作頓住,看向梁秋,梁秋沒理會他,繼續(xù)說道:
“這些話聽在你的耳朵里是不是有一種爽快的疼感?你覺得是你做錯了,可是由始至終沒有人怪你,但你過不了心里的那一關(guān),所以才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嗎?讓他們說你,罵你,誤解你,是不是能讓你痛快一點?”
沈念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被戳中了什么,卻依然沒有什么回應(yīng)。
梁秋蹲下身來看他:“小念,這不是你的錯。”
“怎么不是我的錯?”沈念看著梁秋:“這就是我的錯。”
“你錯什么了?你也不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要是知道……”
“其實我知道。”沈念打斷梁秋的話,看著他。
梁秋愣了一下,沒說話。
“從我接到陳叔電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爸肯定很嚴(yán)重了,陳叔說他是沒辦法了才給我打的電話,兩次病危通知書代表什么,我就算沒經(jīng)歷過也知道個大概,更何況是腦出血這樣的病,我心里很清楚,我不去的話,怕是見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可我還是沒去,顧執(zhí)一攔我,我就動搖了。”
“梁秋。”沈念說:“那個時候,我的的確確是覺得高考更重要的。”
梁秋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我不過是低估了我爸對我的重要性,我原本以為我們常年不在一起,彼此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之前還做了那么多讓我失望的事情,我和他之間應(yīng)該是沒什么感情的,即便我始終把他當(dāng)成我的父親。”
“可他走了我才清楚,我其實比想象中更在乎他。”沈念笑看著梁秋:“我不是他的親兒子,他卻能做到在生死關(guān)頭都不打擾我高考,我被他養(yǎng)了17年,可我卻覺得高考比他的命還重要,他沒生我,卻養(yǎng)了我,都說無生有養(yǎng)無以為報,可我為他做過什么呢?什么都沒做過,他在外那么辛苦,忙的沒日沒夜,我連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我從未關(guān)心他一句。我身邊的這些人,包括蘇姨梁叔都覺得我受了苦,可誰知道他的苦呢?”
“我一直放大自己的難受和悲哀,把自己搞的好像所有人都欠了我,可我爸不也是一個人嗎?在外面飄著,回到家我也給不了他溫暖和體貼,他說過我什么嗎?從來沒有。”
“你知道嗎?他當(dāng)初把顧執(zhí)丟給我是因為他生病了,怕自己隨時倒下我沒錢上學(xué),怕我吃苦,所以這兩年才拼了命的掙錢。”沈念說:“其實我當(dāng)時發(fā)現(xiàn)他有些奇怪,可我卻下意識的忽略了,我認(rèn)為那不是我該管的事情,如果我當(dāng)時多問一句,今天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如果是你的話,梁秋,你會對我失望嗎?”沈念笑了聲,在梁秋出聲前截斷了他的話:“我很失望,我對自己很失望,我原諒不了自己。”
不管沈念的情緒如何,不管他的嗓音是不是難聽到了極致,他能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不管是梁秋還是顧執(zhí)都淺淺的松了一口氣,人就怕憋著,什么都藏在心里,不管多壞的情緒,說出來了,總是要好一些的。
梁秋無奈的嘆出一口氣:“小念,沒用的,你不原諒自己有什么用呢?且不說我覺得你這么沒什么錯,就算有什么錯,沈叔這么多年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待你,這不就說明他從來沒怪過你嗎?”
“這就是我原諒自己的理由嗎?”沈念看著梁秋,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因為他不怪我,所以我可以裝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其實我不是不想哭,我是真哭不出來,他不會喜歡我這假惺惺的哭聲,我自己都覺得討厭。”
“有意義嗎?”梁秋看著他:“沈叔生著病也要為你攢下錢,不就是因為愛你疼你嗎?你這么做,對得起他嗎?”
“那是他大概被我偽善的外表騙了,如果他知道我真實的模樣,還會這么做嗎?”
梁秋發(fā)現(xiàn)沈念鉆進了一個死胡同里,無論怎么拉扯他,他都不會出來,他認(rèn)定了是自己錯了,認(rèn)定了自己應(yīng)該受到懲罰,認(rèn)定了要這么做。
梁秋對這個朋友最深的了解就是知道他決定了的事情很少再改變,當(dāng)即也就不勸什么,從地上起了身。或許是屋內(nèi)太憋悶了,他看了一眼從一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專心為沈念揉腿的顧執(zhí),轉(zhuǎn)身出去了。
顧執(zhí)什么話都沒有說,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們剛才的談話,他還是最初的模樣仔仔細(xì)細(xì)的專注著沈念的腿。
大概是很長時間沒說過這么多話了,加上高燒之后嗓子就沒徹底好起來,如今只覺得像吞咽紗布一樣的難受,顧執(zhí)放下他的雙腿,走過去書桌旁給他倒了一杯水遞到了他的面前。
沈念喝了,卻又開始發(fā)呆,等他察覺到有人握住自己另一只手的時候,顧執(zhí)正蹲在自己的面前仰頭看著自己。
“念念。”顧執(zhí)輕聲說:“沒關(guān)系的,如果下地獄能讓你好受一些,我也陪著你,你不會孤獨的,不會一個人的。”
沈念看著顧執(zhí),許久都沒有說話。顧執(zhí)沒有等到沈念的回答,淡淡的笑了下,問他:
“念念在想什么?”
沈念在想,這樣卑劣的自己真的值得一個人只看著自己,只為自己嗎?縱然顧執(zhí)是個小瘋子,可他的瘋和壞都是坦坦蕩蕩的,而不是像自己一樣。他或許是不值得的,或許那么多年的孤獨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就該是孤獨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他讓顧執(zhí)留下來,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悲劇呢?或許當(dāng)初在寂寞里崩潰消散的,應(yīng)該是自己。
“你跟著我也跪了兩天了。”沈念說:“也上上藥吧。”
“我不疼。”顧執(zhí)說:“我就擔(dān)心念念疼。”
沈念沒說什么,抓起了他的胳膊讓他坐在了床上,自己卻起身坐在了他剛才坐過的椅子上,讓顧執(zhí)的雙腿放在自己身上,顧執(zhí)下意識的抗拒了一瞬,卻被沈念的一個眼神就制止了,他把腿放了上去,卻不敢太用力,沈念似乎有感覺,往下用力的壓了壓。
夏天的褲腿比較好撩起來,沈念往上扯了一下就看到了顧執(zhí)的膝蓋,比自己的好不到哪里去,沈念沒說話,拿過剛才被顧執(zhí)放在旁邊的藥油,為他輕輕柔柔的按摩著。
顧執(zhí)一直看著沈念,而沈念也知道顧執(zh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兩年多的時間了,他早就習(xí)慣了,也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了,卻在今天感覺到了有些不適。
他突然的有個問題想要問問顧執(zhí),只是話才剛到了嘴邊,梁秋就又一次邁步進了屋,沈念抬頭看過去,察覺到了他的欲言又止,而梁秋在和他對視幾秒之后終于出聲,他說:
“小念,你媽游曉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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