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寄生 (1)
虞淵想見林啟蜇的目的很簡單, 既然那個讓他死而復生引他入局的原生之神,連太啟都對祂一無所知,只有虞伯侯知道一二,那么證明這個未知的原生之神, 是在凡間世界活動的。如果想要找到他的蹤跡, 就必須依靠凡間世界最強大的力量了。
而凡間世界最強大的力量, 莫過于國家機器了。國家直屬的職能部門, 在信息、武/裝/力量、人脈、資源方面有著天生的優勢,尤其是林啟蜇所在的這個被稱之為“國屬特別行動處”的部門, 顯然是背靠國家的特殊機構,手里肯定有不少不對外公布的檔案。
虞淵有些迫不及待了,太啟卻不慌不忙的。
“今天下午嗎?”太啟說,“今天不是你們學校的藝術節嗎?你不上臺去唱個歌跳個舞什么的?”
虞淵說:“我還有幾個月就考大學了, 哪里有時間唱歌跳舞。”
太啟說:“你沒時間去藝術節表演節目,就有時間和我一起去見林啟蜇是吧?”
虞淵:“……”
太啟說:“不著急,我這也有點事,等你今天回來再說。”
還沒等虞淵說完,太啟就把電話掛了。
他在等人, 或者應該說,是神。
除了那位從來沒有聽聞過, 一出手就弄死他老公的原生之神,太啟還擔心另外一件事。
——他在虞明密室里見到的墻壁上的符咒和虞明所使用的替身術。
在凡間世界大多數人的認知里, 替身換魂是民間異術, 是需要神婆術士借助偏神或者妖魔鬼怪的力量輔助完成的儀式。這也是為什么太啟一直企圖在虞明的家里找到任何偏神或是術士的氣息。
讓他沒想到的是,虞明所用的替身還魂的符咒和術法, 卻來自于更古早的上古時代,
這種符咒和術法起源于上古時代的人們對長生的渴求—— 就在昆侖沒有封神也沒有開放授予凡間世界神格前, 氏族頭領們若想要長生,把自己的魂魄換到一個年輕的軀體里,就是最簡單的長生辦法了。
這種替身換魂的術法并不需要依靠神或者妖魔,僅僅需要遵從特殊的儀式以及啟用通靈的巫術道具即可,是上古大巫們創造出來的。當然,這類術法在十王時代結束,凡間世界有了封神的渠道后便失傳了,就連凡間世界的古籍里都沒有記載,更不知道要如何操作了。
虞明能知道這個術法,并且能成功的使用,至少有一位上古時代的經歷者指導他完成,而能從上古時代活到現在,那么只有昆侖萬神殿里部分上古時代就受封的香火神了。
有至少一位香火神來凡間世界和人做交易了。
這讓太啟頗為惱火。
三界有三界的法則,三界就像一個金字塔,昆侖世界在上,凡間世界在中間,輪回世界在下。這個金字塔之所以在幾萬年里這么穩定,正是因為凡間世界的安穩與欣欣向榮,若是昆侖世界的正牌香火神不隱瞞身份在凡間世界走動,甚至把不屬于凡間世界的力量帶來,很有可能帶來凡間世界的覆滅,繼而讓三界徹底失衡。
這個(些)香火神是誰?
客廳里安靜下來。
太啟的奶茶杯就放在桌上,是藏狐煤球對著教程給他煮的,可他一口也沒喝。
藏狐煤球幾次經過客廳,想問一下太啟需不需要換一杯熱的,卻一直不敢開口。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太啟發怒了。
原生之神的怒火就是這么可怕,即使一言不發,一個眼神,就足以讓萬物噤聲。
紅茶的茶葉桿在焦糖色的奶茶表面一動不動地漂浮著,太啟長腿交疊,手腕撐在沙發扶手上,托著下巴看向窗外。
窗外細細密密地下著春雨,庭院里的春草綠油油,毛茸茸的,大落地窗外還放著幾盆柔弱的粉色小花,是太啟昨天看了天氣預報,讓虞淵從小花園里搬過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此刻客廳里詭異的安靜,這應該是一副很美的靜態畫。
就在藏狐煤球以為這幅畫就要這么定格時,異象發生了。
起初只是奶茶杯里泛起一陣陣波瀾,接著,連周圍的空氣都推開了微妙的波浪,波浪越來越大,繼而翻轉,撞擊,在層疊的扭轉的空間后,一個盛裝女子徐徐走入客廳,如云的發髻上,步搖隨著她端莊的步態晃動著,直到她走到太啟面前時才停下來。
“東君。”天姬朝著太啟盈盈下拜。
太啟說:“起來吧,我都說過了,我不喜歡大禮。”
“是。”
太啟指了指對面長沙發的位置:“坐吧,要喝什么嗎?我家里煮了奶茶。”
聽到太啟說“我家”兩個字,天姬的眉目露出一絲驚異,不過她很快低眉,應道:“多謝東君,我是神體,不用進食。”
“行,那我就直接進入主題了。”
太啟這才端起奶茶杯嘗了一口,奶茶涼了,他皺了皺眉,又放下來。
“你上次給我說,近年來萬神殿也常有香火臺熄滅,滅了多少?”
天姬說:“滅了七百六十五盞。”
太啟又問;“那現在萬神殿上,還有多少有神格的香火神?又有多少不在昆侖?”
天姬說:“萬神殿現在余香火臺九千三百零一盞,其中有四千二百五十一位神不在昆侖,有些大人在三界交界處,有些大人鎮守凡間世界或是輪回世界。”
“這么多嗎?”太啟無言,好一會兒后,才問,“那又有多少是上古時代封神?其中神官和氏族首領又有多少?”
天姬說:“上古封神最多,各時代氏族首領和大巫、大宗、大祝都有,恐怕得有七八百多,不在昆侖的,也有四五百。”
這么多嗎?
太啟仔細一想,恐怕不僅是神官和氏族首領,上古時代能封神的功績人物,和神官以及氏族首領也多有來往,知道替身換魂的術法,也不是什么難事。
他開始頭疼了,想要找和虞明做交易的香火神,這要從哪里查起?
天姬聰慧,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她問道:“東君,您需要名冊嗎?名冊上記錄各位大人所在之處,我也可為您喚他們回來。”
“不必了。”太啟揮揮手,“麻煩你了,你想在凡間世界多待一會兒,我就請你吃頓晚飯,我家煤球飯做的不錯,如果不想,就早點回昆侖休息吧。”
天姬起身,又朝著太啟行了一個禮。
“那我這就啟程回昆侖了。”
“去吧。”
天姬剛打算走,太啟又叫住她。
“你有沒有聽說過,華夏文明里,有什么沒有記載的原生之神嗎?”
“沒有記載的原生之神?”天姬詫異,“沒有,自我成為昆侖的司神官,就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未知的原生之神。”
“是嗎。”太啟嘆了口氣,“行了,你回去吧。”
天姬也是上古時代封神的神官,她是十巫之后,因為濟世救人封神,是昆侖最早一批進萬神殿的神仙了,對凡間世界以及神的了解要比太啟更多,她也不知道那位原生之神是誰,太啟估摸著,整個昆侖恐怕也沒人知道了。
要不想辦法再把方相氏叫來,問問虞伯侯當年有沒有留下點別的消息?
太啟正琢磨著讓藏狐煤球把它偷藏的方相氏神廟的瓦片拿出來,轉頭一看,藏狐煤球趴在窗戶上,發出一聲嗷嗷的尖叫。
“完蛋了,外面打起來了!”
“誰?誰打起來?”
太啟還以為是天姬走了凡間世界的路,在外面被什么登徒子看上,兩人打起來。他馬上起身,卷起袖子就要去教訓惦記自家神殿小姑娘的臭男人,結果走到門前拉開門一看,薛同拿著一只黑布鞋,光著一只腳,追著小叔子滿院子跑。
“我讓你惦記你嫂子!我讓你惦記東君!你這個膽大包天,不三不四,三綱五常喂狗吃,敗壞倫理道德的臭小子!”
太啟:“?”
事情就發生在太啟剛剛在結界里和天姬說話的時候。
太啟掛了虞淵的電話后,虞淵就從學校里回來了,他沒有讓司機來接,而是自己打車回了家。在庭院門口的時候,正遇到了上門來拜訪的薛同。
虞淵沒有和薛同見過面,但看這小老頭兒一臉要用雷劈自己的表情,馬上就猜到,這就是太啟說的天天要用雷劈死自己的薛同薛教授。
他主動打了招呼:“薛教授。”
薛同先是擰眉把虞淵細細看了幾眼,然后才從鼻腔里發出一個“哼”字。
小伙子人模狗樣,還挺有禮貌,他就勉強給個面子。
直到薛同看見虞淵收了傘,走進庭院里時拿出手機,接了一通電話。
電話是虞淵的同學打來的,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聚餐。
虞淵婉拒了:“不用了,已經回去陪老婆了。”
他說的老婆,當然就是指的太啟,另一層意義,則是虞淵在學校里搪塞同學,表示自己已經有對象,不要再送情書禮物的方式。
薛同自然不知道虞淵想表達的第二層意義,他一聽,整個人就炸了。
早就聽說東君這小叔子學習不搞,一天24小時粘著東君,耍的東君團團轉,這倒好,不僅是騙東君幫忙寫作業,這還覬覦起東君的人來了?
當下,薛同就氣得脫了老北京布鞋,對著虞淵沖去。
虞淵哪里敢和薛同對打,一來對方是正牌香火神,指不定深藏什么絕技大招,二來則是因為對方年紀大了,自己一個身強體壯年輕人,和老年人對打就太不像話了,只有撒腿開跑。
剛跑了沒一圈,這一追一跑的情景,就被太啟看在了眼里。
“你們干嘛?”太啟連忙跑出去,擋在了虞淵和薛同中間。
薛同是史官,沒有什么戰斗力,但他到底是昆侖上正牌的香火神,借物打物,對付一個凡人還是綽綽有余。
太啟攔在中間,虞淵單肩背著書包,手插在褲袋里,無奈地看著對面蹦跶著要用鞋底抽他的薛同。
“薛教授,都是誤會。”
“什么誤會?你對著東君叫老婆,這也是誤會?”
太啟向后看去。
虞淵含糊地說:“搪塞同學而已。”
太啟抬起手,用食指在虞淵的腦袋上輕輕戳了一下。
“大學都還沒考,心比天都高了,誰是你老婆了?”
你不就是我老婆嗎?
虞淵心里想著,只有含糊地又“嗯”了一聲。
“好了,外面在下雨,都進去吧,別淋感冒了。”
薛同生氣地說:“東君,您就慣著他!”
他早看出來這姓虞的就沒一個好東西,哥哥敢娶,弟弟敢說,就連先祖虞王也不是個好東西,在昆侖時就天天覬覦東君。
偏偏東君對他們還護得緊,說不得也罵不得。
尤其是這個弟弟,聽東君的意思,竟然已經知道東君的真實身份了。
薛同氣鼓鼓地穿上布鞋,跟著太啟一起進了客廳。
今天是太啟叫他來的,能讓他親自上門,肯定都是大事。
薛同在沙發上坐下,太啟讓藏狐煤球去泡茶后,自己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太啟身邊沒有位置,虞淵把書房往沙發上一扔,坐在了薛同身邊。
“還有幾個月就要考試了?不寫作業?”薛同就沒給于虞淵好臉色。
太啟說:“沒事,他都知道了,說正事吧。”
一說正事,薛同的表情登時嚴肅起來。
“您今天找我來,有什么事情嗎?”
太啟問:“你在凡間世界這么多年,聽說過國屬特別行動處是什么部門嗎?”
“啊,這個部門啊。”薛同摸了摸下巴,“確實有打過交道。”
虞淵忙問:“為什么這個部門會和您打交道。”
薛同說:“我也不太清楚,這個部門挺神秘,那次去請我過去,是他們收繳了一套青銅器,那套青銅器是十王時代祭祀用品,至今快一年了都沒有公開過。要說像文保部門吧,感覺又不太像,做研究的,感覺也不太像,不過他們對上古史和神話很了解啊,甚至還有一份內部的神譜,這讓我很意外。”
太啟說:“那估計就是調查神秘事件的部門了,甚至很有可能是專門調查研究和神有關事務的部門,我以前聽虞淵的一個侄子說過,國外有一個叫啟示學會的組織,是專門研究神的,不過不同的是,這個國屬特別行動處是官方的。”
虞淵問:“專門研究神的?這個怎么說?”
他也看出來那個叫林啟蟄的人身份特殊,林啟蜇和太啟差不多高,動作靈巧,反應也很敏捷,對于一地的血污視而不見,顯然是經過了特殊的體力與精神力訓練。更何況,林啟蜇手里還有搜查令,這不是一個研究文物歷史神話學的部門能有的職能。
太啟說:“虞明那天想用的替身換魂辦法,并不是偏神妖魔用的法術,而是上古時代大巫們創造的換魂替身的術法,肯定是有一位上古封神的香火神來凡間世界教他的。聽
那個自稱國屬特別行動處一隊的林啟蜇說,這案子都成專案了,這些香火神到底在凡間世界做什么?”
“這……這怎么會這樣。”薛同大駭,他瞬間明白了太啟為什么會特意把他叫過來,能成立專案,證明不止一例,這個神,或者說這些神,在凡間世界的異常活動,已經引起凡人的注意了。
薛同站起來。
“東君,您必須要回昆侖,您看,沒有您坐鎮昆侖,這些香火神果然出了大問題——”
“我不能回去。”
“他不能回去。”
太啟和虞淵兩人同時出聲。
“現在有四五百個上古時代授予神格的神不在昆侖,你讓我怎么查?”
“破壞凡間世界法則的神,就應該用凡間世界的力量去查,而且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讓這個部門幫忙調查的。”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差點沒讓薛同氣得厥過去。
“明天我們就去找林啟蜇。”
國屬特別行動處一隊在本市的辦公地點,位于老城區城中村的一處不顯眼的民宅里,來往人多且雜,幾年下來,大多數附近的居民都沒有發現原來這里還有一個官方職能機構,有機靈點的,也以為這里就是個普通街道辦之類的組織。
八點一過,陸陸續續就有人提著早點進入民宅大門了。
一個圓臉小伙提著包子豆漿站在院子門外吃著,門口早起擺攤賣菜的大爺問:“這幾天加班多呢?”
圓臉小伙說:“不多啊。”
“我早上六點出來擺攤,就看到你們的燈亮了。”
“哦,那八成是我們老大。”圓臉小伙子三兩口啃完包子,打開豆漿蓋子,一口氣喝完,扔進了垃圾桶里,“上班了,明天見。”
大爺說:“明天見。”
圓臉小伙子走到民宅前,拉開鐵制大門。第一眼看過去,就看到一樓中央的大圓桌,那是他們吃飯用的,走到里面轉角的地方有個樓梯,那里還有一道門,圓臉小伙刷了工作證,通過面部識別后,才上了樓。
上了二樓,這棟民宅就完全變了樣。
整個二樓是三室一廳的布局,三間小房間里,有一間是監控室,一間是檔案室,還有一間是隊長辦公室,辦公室的門打開著,不斷有人進出,所有人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工作,身上的制服筆挺整潔。
圓臉小伙一看同事來的都這么早,連忙去工位上換上制服,拿著昨天整理的資料去了隊長辦公室。
林啟蜇正在辦公室里和下屬談話。
“那張名片的軌跡停留在垃圾處理中心了是嗎?”
“對,已經兩天沒動了。”下屬說,“應該是扔了。”
林啟蜇的表情有些失望,他看向身邊掛著的小白板,上面貼著好幾個未解決的案子,五年前時間重置案,這兩年陸陸續續發生的寄生案,就連手頭這筆非法交易案,還是查到了虞明賬戶的線索才有了進展。可惜他們去晚了,虞明已經死了。
當然,還有更多被扔進碎紙機里的案子和人物資料。
比如虞家云婆婆和家主虞淵的案子,虞隆供邪神的案子,以及關于夏太啟這個總是被卷入各種非正常案件,本身來歷也有些奇怪的個人資料。
處里的大領導明示過了,虞家是千年名門望族,除非是他們主動提要求,否則關于他們的案子一律不查,有關的資料也要銷毀,有需要配合的也要在暗處配合。
所以虞明的事情了結地很快,各處都開了綠燈,當然,線索也因此斷了,因為上面的禁令,林啟蜇也不能輕舉妄動。
他在等夏太啟的電話。
直到林啟蜇發現那張給夏太啟的名片已經待在垃圾處理中心兩天沒有動靜了,他才發現,也許他給了夏太啟一張特殊的名片,是個敗筆。
這是處里的習慣,在和非普通人打交道時,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也不能百分之百付出信任。
萬一被對方發現了,這張名片也是試探,如果對方有足夠的誠意,會無視這張名片的存在,直接來談合作。
目前看來,夏太啟是發現了這張名片的秘密,也沒有合作的打算了。
但很顯然,林啟蜇很需要這份合作,他知道夏太啟不是普通人。
就在林啟蜇思考著下一步要怎么辦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圓臉小伙正拿著文件走進來,剛踏入辦公室的門,就聽林啟蜇看了一眼手機,雙眼亮起來:“等一下——等我接個電話。”
圓臉小伙馬上拿著文件轉身出了門。
林啟蜇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關上門,然后才接通電話。
電話里傳來太啟的聲音。
“林啟蜇林隊?”
“是我,你好。”
太啟說:“我們約一個周末的時間見面,關于虞明的案子,我配合你們做調查。”
“以及,下次別給帶定位的名片了,我們應該沒有什么利益沖突吧?”
林啟蜇懸著的那顆心落了下來。
看來他們還有余地詳談。
他的心情也豁然開朗起來:“這件事我非常抱歉,下次見面,請允許我請客賠禮道歉。”
“好啊。”太啟說,“我正想出去嘗嘗新菜。”
約定好時間并加上聯系方式后,太啟問身邊的虞淵:“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價格特別貴還好吃的地方?”
虞淵有些摸不著頭腦:“等等,不是說林啟蜇請客嗎?難道你打算自己請客?”
“他都說了要請客,當然是他請。”太啟說,“請客道歉,我不吃點貴的,他良心過得去嗎?”
看樣子小叔子也不知道哪里貴了,太啟直接在網上搜了一家人均八千的私房菜,給林啟蜇發了過去。
“就這家吧,你多帶點錢,我小叔子也要去,他在長個子,吃得多。”
虞淵:“……”
老婆果然是不能得罪的。
這些職能部門的工作人員,工資都不太高,這一頓可以說是大出血了。
虞淵湊過去看了一眼這家私房菜,還是一家頗為火爆的店,需要提前半個月才能預定,要想訂明天的桌席,那只有一個途徑——通過黃牛加錢。
虞淵忖度片刻,說:“如果他有換一家的意思,那我們就換一家。”
“我不。”太啟十分執著,“他都敢給我帶定位的名片了,我怎么不能吃他一頓好的。他肯定會請的,你放心。”
果然,過了好一會兒,林啟蜇回復了消息。
“好的,那我們明晚六點,這家私房菜見,我先去定位置。”
看樣子林啟蜇是搖擺了很久,才痛下決心請這一頓,虞淵有點同情林啟蜇了,太啟對錢沒什么概念,林啟蜇這是要大出血。
結果到了第二天,兩人在私房菜見到林啟蜇后,虞淵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了。
在路上再三向虞淵表示,自己要給林啟蜇一個下馬威的太啟,到了約定的地點后,態度變得十分緩和,甚至還在林啟蜇去衛生間后,偷偷對虞淵說。
“那天在密室里的燈光不太行,我都沒看清林啟蜇的臉,今天一看,我發現林啟蜇長得還挺帥。”
虞淵一聽,渾身的毛發都豎起來了,看著林啟蜇如臨大敵。
平心而論,林啟蜇長得不錯,但是在太啟面前,就顯得有點普通了。他的個子和太啟差不多高,因為長期外勤,身材很不錯。皮膚也是天生的白凈,和柔和的五官搭配在一起,有一股特別的溫潤氣質,今天他沒有穿制服,而是穿著帶帽的外套,看起來干干凈凈的,不像是國家特殊部門的工作人員,倒像是大學生。
太啟對他的態度,也像是對待19歲男大學生。
“他們這里的菜都是廚師自己配的,所以不能點,但是可以加量。”
林啟蜇把菜單拿給太啟和虞淵。
“你看看要吃什么。”
太啟把菜單轉交給虞淵。
“多點一點啊,別餓著了,小孩子要多吃飯。”
虞淵:“……”
一個小時前還在車上委婉提醒太啟,國家公職人員工資不太高,不要宰得太狠的虞淵,拿著菜單,把上面的菜全部去點了雙份。
林啟蜇還是掛著那副職業化的表情,但是心里有點繃不住了。
一邊的服務生問:“就這些嗎?”
虞淵問:“有酒嗎?”
服務生說:“有,您要香檳還是紅酒,我們這里還有特調的酒。”
太啟冷著臉看他:“小孩子家家的,點什么酒?”
虞淵說:“我是給你點的。”
他對林啟蜇認真地說:“我嫂子對生活品質的要求特別高,配餐一定要有合適的酒,甚至不同的菜,都要配不同種類的酒,我們家的酒窖里,各個年份各個種類的酒都有。”
虞淵的潛臺詞很明顯——我老婆要花很多錢養的,你還是知難而退吧。
沒想到他當場就被太啟潑了一盆冷水。
“對,我都沒注意吃飯時的配酒。”太啟對林啟蜇說,“你有什么偏好嗎?直接點吧,今天這餐,我請客。”
這一次,換虞淵破防了。
他直接去門外吹了一會兒冷風,后來一想,放老婆和陌生男人單獨相處更是不妥,連忙又回到包廂。
幸好,林啟蜇和太啟的話題剛聊到了年紀。
太啟問:“之前密室里黑,都沒看清你的臉,今天我才發現,原來你年紀不大。”
林啟蜇說:“長相顯小而已,我已經二十七了。”
“那很年輕啊,我老公去世前都三十了,他每天都是西裝革履的,穿其他的衣服就像是在扮嫩。”
虞淵宛如中了一槍,心里的酸水直接往外面冒。
原來老婆你是這么看我的嗎?
林啟蜇問:“那你多大了。”
“我啊,年紀就有點——”
看來太啟對林啟蜇的感覺還不錯,虞淵擔心他一對胃口,就把自己的身家托盤而出,連忙打斷了太啟的話。
“你們不是來談配合調查的嗎?怎么聊起日常來了。”
林啟蜇也發現話題被太啟帶歪了,他坐直身體,及時地扭轉了偏移的話題:“抱歉,可能因為和夏先生有點投緣,就聊得多了點。我們聊正事吧。”
太啟說:“行。”
林啟蜇誠懇地問:“那我方便向你們了解一下,虞明是怎么死的嗎?現場我們已經請專業人員驗過了,他的遺體是經過了重物從人體內部碾壓后變形,然后被吸走了所有體/液,導致萎縮,你們目睹了現場嗎?”
虞淵攔住想開口的太啟,說:“對,我們是在現場,當時我五叔想通過我進行某個神秘儀式,我嫂子去救我,結果儀式失敗,導致了他被反噬,甚至還用槍打傷了在場的五嬸。”
他略去了關于虞明換魂的事情,把重點放在了神秘儀式上,他想,林啟蜇應該也是想調查這個神秘儀式的來源,否則他不會出示那張搜查令。至于其他的細節,他也盡量保留能和現場痕跡對得上的內容,他知道林啟蜇是聰明人,只要他們有相同的目的,對方就不會去過問細節。
“這樣嗎?”林啟蜇點頭,“那你們知不知道,虞明本人平時和哪些特別的人有過密的關系?比如一些宗教、神學相關的人士,甚至是算命先生,神婆之類的人?”
虞淵說:“這個就不太清楚了,我們家的內部關系一直不太好。”
“等一下。”太啟打斷兩人的對話,他不習慣這種你來我往的試探,“你上次問我,神能不能寄生人類是什么意思?還有,你說虞明是牽涉到一宗封建迷信活動的非法交易案,又是什么意思?”
“這——”
林啟蜇有些遲疑。
“抱歉,這是我們內部的機密,恕我不能如實奉告。”
太啟有些不悅,他并不懂凡間世界的交易,不知道這句話代表著他們下一步談判的標的。
但是虞淵懂,這種談判的場合,他見過太多次了。
他直接接過話,問:“那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們交換一些對彼此有用的消息?比如在調查我五叔密室里神秘儀式的來源上,我們應該都有自己的保留消息,并且都有著同樣的目的。”
“有——”
林啟蜇看向太啟:“雖然這話有些唐突,但我還是想問一下,夏先生有沒有意愿加入我們部門,我們可以對夏先生開放我們的數據庫和檔案庫,除此之外,我們也會向你提供編制、正式身份和一份不錯的薪水。當然,我知道你身價雄厚,可能不在乎我們這點薪水,但我想,我們部門應該會有你想要的東西,否則你也不會來赴約了。”
虞淵隱約猜到了林啟蜇的條件,但是他沒想到對方提供的是正式編制。
太啟肯定不會去的。
他一個在昆侖上被侍奉了這么多年的神,會愿意來凡間世界勤勤懇懇為人民服務嗎?再說了,上一世,他哄著太啟去工作,什么豐厚的條件任太啟提,太啟都寧愿在家當咸魚,死活不愿意去上班,還給他說,世間萬物有毀有譽,唯有工作不得人心。
所以虞淵已經準備好了下一步談判的話術。
然而太啟又一次讓他的準備翻了車。
太啟問;“你們部門里,年輕人多嗎?”
林啟蜇沒想到太啟會問這個問題,他誤以為太啟是想要一個輕松年輕化的工作氣氛。
“我們隊里都是年輕人,男生女生都有。”
“單身的多嗎?”
林啟蜇愣了:“?”
“這個——目前來說,我們隊里基本都是單身,因為工作的原因,大家都等著轉內勤后再考慮個人問題。”
太啟又問:“那需要坐班嗎?”
林啟蜇說:“如果你來,不需要坐班,只需要完成工作任務就行,我可以為你申請特殊出勤。”
太啟說:“最后一個問題,需要應酬人際關系,向領導鞠躬問好送禮嗎?”
林啟蜇說;“不存在的,你也知道我們的工作性質了,我們是特別行動處,向來只有其他部門配合我們的,不需要我們去求人辦事的。”
太啟說;“行,那就這么定下了,薪水發一下,編制就不需要了,等我查到我想要的結果,我會主動離職的。”
林啟蜇點頭;“可以,那我們就這么定下了,回去后我向上級打報告,為你申請職務和權限。”
一邊的虞淵冷眼旁觀著,把面前的菜吃了個精光。
這頓飯可以說是賓主盡歡,唯一不高興的,就只有虞淵。
他怎么也沒想到,上一世他想盡辦法沒能把太啟哄去上班,林啟蜇幾個問題,竟然就成了。
“你小心他騙你。”虞淵酸溜溜地說,“他就是想要一個勞動力。”
“我也是因為想查我想要的消息,才答應加入他們部門的,那里單身的年輕人多,說不定我還能交到男朋友,總之,等查到有用的消息,我就走人了。”
太啟喝了點酒,說話也開始直言不諱了。
“我和你哥在一起還蠻開心的,他年紀大一點,成熟一點穩重一點,所以這一次,我想交一個年紀小一點的男朋友。”
太啟打了個酒嗝,把腦袋靠在虞淵的肩膀上。
“滿三十減十一,白無常說的格局。”
虞淵沒有說話。
許久,他才低聲問道:“我不行嗎?幾個月后,我也十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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