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天人五衰 (17)
虞淵很快就趕到了陰山神獄附近, 陰山神獄坐落于東海的某座海島上,自古便是拘禁神明的地方,建國后國屬特別行動處成立, 這座海島便被改造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獄。因為海島地勢險峻, 四面環海, 進出極為嚴格,上海島需要有專人接引,虞淵便是由林啟蜇親自在碼頭接他,然后兩人一起乘船前往陰山神獄。
在渡船上, 林啟蜇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大致告訴了虞淵,又問虞淵:“我不知道說感染兩個字合適不合適,但是看到那個香火神的癥狀, 就和人感染了傳染病一模一樣。”
虞淵說:“香火神雖然曾經也是人,但是封神后便不再受凡間世界生老病死的束縛, 當然也不會感染傳染病。某種意義上,就是進化成為了高維的生物,神體是他們的本體, 在凡間世界時的身體,是他們在三維世界的投影, 并不會影響本身, 所以,肯定不會是傳染病。”
然而當虞淵在監獄里看到那個滿身膿瘡的香火神時,眉頭卻緊緊擰起來。
這是一間審訊間, 隔著玻璃窗,虞淵看到那個香火神時而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 時而瘋癲起來, 瘋狂地撞擊著墻壁, 他身上的血肉因為劇烈的撞擊簌簌寥落下來,又像是活了一樣蠕動著朝香火神身上爬過去,亂七八糟地貼在了身上。
看了好一會兒,虞淵才問:“另外一個呢?”
林啟蜇帶虞淵去了旁邊的審訊室,這個偏神的癥狀沒有那么明顯,不過他瘋狂用長長的指甲抓著身上的瘡疤,有的地方已經被抓破了,深可見骨,不時在地上打滾嚎叫,看樣子十分痛苦。
林啟蜇說:“這是半個月前被逮捕的偏神,和凡人進行違規交易,死了好幾個人了。在香火神收監之前一直好好的,本來準備這周掐斷他的香火供奉,結果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活不了了。”虞淵說。
林啟蜇說:“巫姑也是這么說的,他身上沒有血盟印,也沒有香火神的修為,肯定會忍受不住自行了斷。”
虞淵問:“有石罐嗎?”
林啟蜇愣了一下,說:“有,我去給你找。”
林啟蜇離開了一會兒,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看到虞淵在審訊室監控臺邊坐了下來,而兩間審訊室里已經是一地的血污,香火神和偏神的喉嚨都已經被割斷,血流盡而死。
林啟蜇一下急了,他把罐子放下,想進去看看情況,虞淵卻叫住了他。
“我殺的。”
“不,虞總,他們——”
虞淵說:“我推翻我之前的說法,這應該就是一種神之間的傳染病,傳染源未知,但是目前看來傳染性極強,會導致變異,外面還有無數偏神,昆侖上還有一千多受封的正神,我不能冒險。”
林啟蜇有些頭疼,雖然陰山神獄也有類似的緊急預案,但是這樣果斷干脆的做法,顯然和陰山神獄層層申請批準的程序格格不入。
而這明顯就是虞淵的風格,他過去是集權的帝王,殺伐決斷的鐵腕手段正是他的行事風格。
虞淵甚至把林啟蜇如何處理這件事都計劃好了,他雖雷厲風行,卻不是莽撞行事,事事都有謀劃有退路。
林啟蜇只有無奈服從,事實上,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否則也不會請虞淵來這里了。
他把石罐拿給虞淵,虞淵揭開石罐,手扣住罐口,一簇火苗騰地燃燒起來。
林啟蜇問;“地火?”
虞淵起身:“對,把他們焚了吧。”
林啟蜇問:“不留點樣本嗎?”
虞淵說:“如果我預估的沒錯,接下來你會見到很多樣本——以后都別收監了,直接就地擊斃。”
林啟蜇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虞淵說:“你已經猜到是誰了,不是嗎?”
“是黑但丁嗎?之前我的同事也發現這個香火神和之前杰拉德遺骸的相同之處了。”林啟蜇在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如果說之前的虞王陵之戰是可見的以少敵多,他們可以憑信仰憑勇氣上戰場,現在的情況卻像是踩上了一片沼澤,沒人知道沼澤之下會是什么。
“是他。”虞淵問,“還沒有黑但丁的消息嗎?”
林啟蜇苦笑:“我正要給你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王處醒了,壞消息是王處失憶了,處里給他做過檢查,發現他的記憶被吸走了,黑但丁應該就是掌握了王處的記憶,熟悉了我們行動的方式,精準避開我們的追捕。”
虞淵說:“我會和太啟商量,再派正神來凡間世界助你們抓黑但丁,我也會盡量配合你們行動,黑但丁是傳染的源頭,抓住他才有辦法避開這場神明的疫病。”
林啟蜇和虞淵以及下屬商議了片刻,又托太啟留下的折紙青鳥,回昆侖請太啟引天池之水,避免這場疫病感染凡間世界的諸多偏神。
商議之后,虞淵有事先行離開,林啟蜇請一個下屬帶虞淵離開陰山神獄,自己則收拾著剛才短會的材料和紀要。
就在這時,他突然在虞淵剛剛用過的桌位上,發現了一根黑發。
林啟蜇愣了一下,再想起方才虞淵誅神的舉動,連忙追了出去。
——對于神以及真正有靈力的大巫而言,頭發,皮膚,血液,都是身上最重要的靈物,是絕對不會隨意留下的,虞淵擁有大巫和原生之神的血脈,怎么可能會留下這么重要的東西。
除非——
“虞總。”
再陰山神獄的大門口,林啟蜇氣喘吁吁地叫住了虞淵。
虞淵回過頭來:“什么事?”
林啟蜇問:“你出現天人五衰的跡象了嗎?”
虞淵沒有否認。
林啟蜇的臉色變了:“你——你違背了什么天道法則?太啟知道嗎?他——”
他一時語塞,虞淵卻說:“無妨,我有原生之神神格,天道法則暫時奈何不了我。”
他剛一說完,天空陡然變了顏色。
海天交界處,陰陽分曉時,本該是太陽西沉月亮升起,此刻升起的卻是一輪血紅色的月亮!
林啟蜇駭然。
而虞淵卻只是抬頭,看到這輪血月輕蔑一笑:“今天晚了點。”
他又回過頭,對林啟蜇說:“如果抓住了香火神,即刻給我電話,我來解決。”
語畢,他調頭朝碼頭走去,血月之下,無數香火神和已亡邪靈惡魔結成的怨氣紛紛避讓,可它們依然無法逃脫虞淵的掌控,他腳踏著無數惡靈,這些怨氣尖叫著,顫抖著,化作縷縷黑煙消失在天地之間。
這一刻,林啟蜇竟然感覺到一絲膽寒。
——他怎么也沒想到,虞淵竟然是惡魔都害怕的神。
當天晚上,虞淵的別墅。
絲絨窗簾合上了大半,今晚是個晴朗的月夜,血月的出現并沒有影響到凡間世界分毫,也沒有影響到昆侖世界,青鳥剛剛給虞淵帶過信,太啟在信里說,今晚昆侖的月色很美,盼君歸。
虞淵坐在落地窗邊老板椅上,雙手交叉擱在腿上,后腦勺枕著椅子的靠背,閉目想著什么。
窗簾忽然動了一下。
接著,落地窗邊的窗簾自動落了下來,周圍也落下一層結界。
虞淵睜開眼,轉動椅子面向了書桌。
骨偶出現在面前,它和之前一樣半跪在地上,巨大的頭顱垂了下來。
虞淵問:“已經辦妥了?”
骨偶說:“已經辦妥了,按照您的吩咐,故意傳風聲要放一部分神離開昆侖西部地底深淵,借此離間他們互相廝殺,目前已有數十個香火神被其他神誅滅,亦有香火神因為誅神太多被天道毀滅。”
虞淵說:“嗯。”
“但是——”
虞淵說:“說。”
骨偶說:“但是香火神間好像出現了一種類似疫病的東西,導致這幾日大片香火神失去理智發生變異,離間之計也漸漸失效了——”
“是嗎。”
骨頭聽到虞淵在黑暗中低聲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
“陛下——”
虞淵揮揮手:“你先回去吧。”
“是。”
骨偶離開了。
虞淵撐住扶手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窗前的月亮。
今天是農歷十六,正是月亮最圓最美的時候,也是凡間世界和昆侖時間重疊的時間。
——他們看到的,是同一輪明月。
只是,他們還能一起看這輪月亮多久呢?
虞淵的天眼處有些疼痛。
他閉上眼,有些痛苦地摁住眉間。
天眼早已經被毀,頻發的疼痛,卻讓虞淵察覺到了一絲不祥之兆。
同一時刻,懷特夫人也有了感應,她從噩夢中醒來,給虞淵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竟然打通了,懷特夫人松了口氣,說:“我還以為你在昆侖或者在西部深淵。”
虞淵說:“早上剛從昆侖回來。”
懷特夫人問:“昆侖怎么樣?還在晃嗎?”
虞淵說:“還好,有太啟坐鎮,沒什么問題。”
懷特夫人說;“那就好。”
她說是好,可是又不知道是哪般好,直覺告訴懷特夫人情況不太妙,這只能讓她變得更著急。
“我明天,明天再去找一次白乾坤。”
此時如果有個大巫在身邊,對于未來決策可以有質的改變,黑但丁在哪里,他想要做什么,杰拉德身上的第五元素在那些香火神身上起了什么作用,就不必耗費這么多人力精力了。
虞淵說:“不用了吧,讓老爺子好好搓麻將。”
“他還有心思搓麻將!”懷特夫人恨鐵不成鋼,“就這么說定了,我明天上午去找白乾坤,看看有沒有辦法強開他的天眼,找完他我們見一面,我又弄到一些關于第五元素和黑但丁的資料,不管有用沒用,先看看。”
“好的。”虞淵和懷特夫人約好了時間。懷特夫人也睡不著了,又起身坐到了書桌邊,從保險柜里拿出一疊資料,對著翻譯一字一句地檢查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懷特夫人便出門去找白乾坤。
這天,白乾坤也起得早,他在小趙家里給白湖擺了個牌位,每天給白湖上香,希望白湖保佑自己在牌桌上大殺四方。
上完香,則在香案前的匣子里摸一把,看今天帶什么工具去麻將館里找風水位。
“哎喲,八卦盤。”
白乾坤把八卦盤塞進隨身的布口袋里,又拿了錢包,手機,充電寶,茶杯,再去臥室囑咐小趙等會兒起來熱早飯吃后,便出了門。
麻將館要上午十點才開,不過這對白乾坤而言并不影響,他習慣了先繞著小區走一圈,和老頭老太太們吹一通牛,再去附近菜場買菜,買完菜再去麻將館附近找個風水位,差不多就是開門的時間了。
白乾坤從布袋里拿出八卦盤,他的八卦盤盤是兩個盤疊合在一起,上面的盤是“先天八卦”,下面則是“后天八卦”,上面的盤中間不是指針,而是兩尾陰陽魚,三者合一,又應和三界,正通了白氏一族絕地通天的本事。白乾坤算風水位,通常只用代表凡間世界的盤,他雖然自稱大巫后人,但是天地也不敢隨便算,就擔心和白湖一樣,窺探了那些神明,反而牽涉了自己。
“好寶貝,快給我看看,今天坐那個位置好。”
白乾坤拿著八卦盤朝繞麻將館走了一圈。
今天也是怪了,明明還是大早上陰陽平衡的時間,手里的八卦盤卻晃個不停,甚至連陰陽魚都開始轉圈。
“又有哪個神仙下凡了嗎?”白乾坤嘀咕著,手持羅盤轉了一個彎,到了小區背陰處的后方。
后方一街之隔也是一個小區,不過剛完工還沒交付,街上只有零星幾個人,一眼看過去甚至還有些荒涼的感覺。
白乾坤手里的八卦盤震得更厲害了,現在閑著也沒事,白乾坤便跟著八卦盤走,走到盡頭處,竟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祖師奶奶?”
白乾坤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確定是懷特夫人沒錯,連忙走過去,想把懷特夫人從路中間拉到路邊。
“您站著大馬路中間干啥呢?快過來,過來!”
沒想到他一拽,懷特夫人卻直挺挺地倒了下來,白乾坤一看她的臉,竟然面色如白紙一般,人也呼吸全無。再一探三火,竟然齊齊熄滅,竟然是離魂了!
白乾坤一下慌了。
“祖師奶奶,您別是死了吧!”
白乾坤慌忙去摸口袋里的手機,就在這時,一只手從虛空中伸出來,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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