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中途去了趟衛生間，回包廂的時候發覺他們的臉色都陰沉得厲害，像是剛剛經歷過一次大吵。
就這么幾分鐘，怎么說吵就吵起來了呢？
蘇曉很識趣地沒有問他們為什么吵，只低頭悶悶吃飯。
過了好一會兒，鄭允跟蘇曉說起要求她幫忙的事，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很認真在聊，章恒略顯尷尬，時不時地瞟一眼鄭允。
那種眼神是蘇曉看不懂的。
鄭允有一個朋友，得知他認識建筑設計師，想讓她幫忙畫一張圖，酬勞由蘇曉說了算。
其實蘇曉一般是不接私活的，可聽鄭允講的情況，難度不大，就是舉手之勞的事，便欣然應允。
吃完飯，一行三人離開餐廳。
鄭允要送蘇曉回公司，被她拒絕了。
就幾步路，她自己走回去就行。
章恒雙手抄兜，微微抬起下巴，似乎是要眼看著他們分開才肯離去。
“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
鄭允笑容淡淡，看著章恒。
“沒有必要？我只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過去就過去了，不要舊事重提，給自己拉好感！”
章恒話里話外都是刺。
舊事重提？
蘇曉咀嚼著這幾個字，眉頭不由輕挑了一下。
她倒是有幾分好奇心，不過也并不多。
看著鄭允走了，蘇曉正要轉身往公司走，章恒卻突然又叫住了她。
“我再最后一遍提醒你一次，鄭允這個人人品不行，離他遠一點兒！”
“謝謝你的提醒！”
蘇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初春時節，乍暖還寒，明明是午后，風還是帶著濕寒，仿佛能透過大衣鉆進骨頭縫里。
章恒怔怔出神，直到狠狠打了個寒顫，才苦笑一聲，朝自己的車走去。
就是這么巧，就在剛才，宋涵雨剛好從這兒經過，看見了這一幕。
在她看來，章恒擺明了就是舊情難忘。
看吧，章恒心里的確是沒有她的，不然看到前妻走遠怎么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呢？
他們才剛剛新婚，她心里隱隱埋著的那根刺，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握住，往深處又扎了一下。那種疼，是實實在在的，根本無法視而不見。
手機響了，是客戶打過來的，問她能不能提前到。顧不上多想，她透過車窗深深地看了章恒一眼，猛踩油門，風馳電掣而去。
蘇曉手里的項目做完了，難得清閑幾天，主要做一些案頭的工作，帶帶新人。
公司新招了一批實習生，看他們青春洋溢又頗有幾分懵懂的模樣，蘇曉才發覺自己老了。
這種老，不是年齡，主要是心態。
短短一年，她感覺半輩子的苦難都堆在了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她突然想起已經很久沒有聯系林夢溪了，這個家伙一向神出鬼沒，有時候一天打十幾個電話，有時候十天半個月沒個動靜。
自從和葉創結婚，她就不再做美妝博主，轉而當起了全職太太。
按理說，全職太太空閑時間多，應該有大把的時間享受生活，經常在朋友圈曬點兒生活情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蘇曉打開林夢溪的朋友圈，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設置了僅三天可見，里面空空如也。
這可一點兒都不像她！
嫁給了自己心儀的男人，每天還不美得冒泡？
難得有時間，蘇曉泡了杯咖啡，撥了林夢溪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下就通了。
林夢溪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的，像是剛剛哭過。
“夢溪，你怎么了？”
“剛剛看了一部韓劇，哭了個稀里嘩啦……”
蘇曉皺眉：“你不是不喜歡看韓劇嗎？你說太狗血，太膩歪，就像老太太的裹腳布。你還說，就是每天閑死，也不會看……”
“人都是會變的，”林夢溪的聲音聽上去很憂傷，“我也會變！現在我喜歡看了！以前那個林夢溪早就死了！”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點兒不對勁，她趕緊又補了一句：“你看，我這一哭，多愁善感的情緒就被勾出來了。對了，怎么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想我了？”
她突然轉移話題，蘇曉總覺得她哪里不太對勁，可又說不出具體的，只好順著她的話題說下去：“還好吧，老樣子！上班、帶娃！”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
就在蘇曉以為林夢溪根本沒有在聽時，她的聲音再次傳來：“你有三個娃，真幸福啊，好羨慕你！”
林夢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曉真是深切地感覺到，她是真的變了。
以前那個熱辣滾燙的女人，這是終于踏實下來要做居家小女人了。
“你真的羨慕我？帶孩子很累的，每天圍著他們，干不完的活兒。”
她從不過問別人要不要孩子，要幾個。每個人有自己的選擇，她不想引人不快，哪怕是對最好的朋友也是如此。
“我這輩子，想這么累都做不到了。以后，我恐怕會孤獨終老，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
林夢溪的話信息量太大，蘇曉愣了愣，只當是自己想多了。
“怎么做不到啊，你還這么年輕。孤獨終老更是不可能，葉創工作忙，沒時間陪你，只是暫時的，等到他退休了，還是你最親最近的人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腳步聲，蘇曉能明顯感覺到林夢溪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滋啦滋啦的聲音傳來，像是手指拂進聽筒。
“夢溪，你怎么了？是葉創回家了嗎？”
“嗯……是……哦……不……回頭再打給你！”
林夢溪匆匆掛掉了電話。
她很危險！
這是蘇曉的第一直覺。
她聯想到林夢溪之前出現過的種種異常的細節，不由頭皮陣陣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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