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響亮，章恒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可是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既然分手的話說出來了，那他愿意承擔后果。
她想要發(fā)泄，那就隨她發(fā)泄。
他不急不惱，就那樣定定地看著她，一句都不打算辯解。
“章恒，你混蛋，你就是個混蛋！我恨你，我恨你！你給我滾，我永遠都不要再看見你！”
孫瀅完全失控了，她踢打著，推搡著章恒向門口走去。
等到哆哆嗦嗦地打開門，她又怕章恒真的走了，再也不來找他。
所以，她又猛地從背后摟住他的腰，邊哭邊說：“只要你跟我說對不起，我就原諒你！我只要你一句話……”
“你可以不原諒我，我接受！忘了我吧，你會遇到更好的男人！”
章恒想說再見，可最終又把那兩個字咽了回去。
不再見，是最好的結局。
糾結了這么久，難過了這么久，終于解脫了。
在愛人和孩子老人面前，他從容選擇了后者。
虧欠是一定會有的，可他無法彌補。
他抿了下唇，抬起手，把孫瀅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頭也不回地朝電梯走去。
“不行，你不能走！”
孫瀅意識到這次恐怕無法挽回，狂奔而去，再次緊緊抱住章恒。
她咬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沙啞著嗓子說：“三個孩子，讓你半個月見一次，蘇曉那邊，你最好拉黑她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以后不要再聯(lián)系。至于你媽媽，每年冬夏讓她來小住半個月，行嗎？”
都到這個份上了，孫瀅居然還在講條件。
章恒徹底死心了。
再不抱一絲一毫的幻想。
如果一場婚姻，還沒有開始就知道它會以失敗告終，那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干脆不要開始。
“我已經(jīng)決定了！祝你幸福！”
章恒想掰開孫瀅的手，可她拼命地抱緊了他，手指都掐進他的肉里。
他的心軟了一瞬，可也就是幾秒而已。
長痛不如短痛！
他幾乎是拖著她，按下了電梯。
電梯門徐徐打開，章恒用力掙開孫瀅沖了進去。
即使是用力，他也舍不得讓孫瀅摔倒，而是還沒等她仰倒就托住了她的腰，等到她站穩(wěn)才進了電梯。
眼看著孫瀅不死心，還要再貼上來，章恒冷著臉說：“別讓我看不起你！”
沒有人喜歡死纏爛打，他相信孫瀅不是那樣的人，也不愿意相信她是那樣的人。
孫瀅似是突然不明白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怔怔地看著他，沒再移動步子。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孫瀅再次失聲痛苦，直接癱坐到地上，而章恒卻是轉頭看向別處，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結束了，都結束了！
心里空空的，隨便一點兒風就能吹進五臟六腑的縫隙里去。
他只感覺到冷，徹骨的冷。
在一次飯局的時候，一個剛剛離婚的客戶醉酒之后反復在說一句話：“動什么都別動感情，動了感情，你就會輸?shù)煤軕K！”
他當年對他老婆一見鐘情，婚后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水性揚花的女人。可是他太愛她了，他舍不得她，很多事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突然有一天他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說他的一雙兒女都不是他親生的，結果他悄悄去做親子鑒定，果然，都不是。
那一刻他覺得天都塌了。
他跑去質問他老婆，他老婆卻說：“這些年，你一直對孩子們很好，他們的親生父親是誰，真的還那么重要嗎？”
那句云淡風輕的話，差點讓他當場氣絕身亡。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愛上的是一個多么無恥的女人。
他說動什么都不要動感情，對章恒來說是忠告。
其實他很早就發(fā)現(xiàn)了孫瀅和他三觀不合，尤其是對待老人和孩子的態(tài)度上，她的閃躲和回避他不是沒有發(fā)覺。
直到她后來一點點說出心里話，他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一直忽略，一直自欺欺人。
他總覺得經(jīng)營一份感情不容易，以前他就不知道珍惜，現(xiàn)在不同了，他懂得珍惜了，也期待和孫瀅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所有的情緒千回百轉，最后都化作一聲長嘆。
到了家門口，他努力揚了揚嘴角，把煩亂的心情全部收了起來，這才拿鑰匙打開了門。
母親正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
因為眼晴花得厲害，她從抽屜里摸出老花鏡來戴上。
她佝僂著身子，額前花白的碎發(fā)隨著她翻報紙的動作一顫一顫的，臉頰上的老人斑若隱若現(xiàn)，章恒不由一陣鼻酸。
“回來了？”
老太太并沒有轉頭看他，注意力還在報紙上。
她自顧自地說：“樂樂說我不看書不讀報，很快就要跟不上時代了。孩子說得對，我訂了報紙，從今天開始，我要開始學習了。我決定活到老學到老！”
在她那個年代，家里孩子多，根本沒有錢念書。可老太太還是在父母面前極力爭取讀到了三年級，認識了不少字。
她很珍惜自己認識的字，生怕長久不看會忘記，很多年前就準備了一個小本子，把能記得的字都寫下來，然后標上拼音組上詞，幫助記憶。什么時候又想起什么字再加上去。
在她的堅持下，小本子都寫滿了。
她很驕傲，有時候會拿出來給街坊鄰居看。鄰居們都夸她有文化，她總笑著說，兒子讀了大學，她可不能被兒媳婦和孫子孫女當成文盲。
來到城里之后，她總是想家，卻從來不再章恒面前提起。
孩子需要她，她就是在海城扎根一輩子也是愿意的。
樂樂一句無心的話，她就認真了。
章恒坐到她身邊，看她用手指著字，一個一個地認真朗讀著，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媽……我和孫瀅……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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