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媽愣了，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勉強恢復平靜，轉(zhuǎn)頭看他，緩聲問：“真的……分了……”
其實她并不是真的向兒子確認。
她只是覺得有必要說點兒什么。
章恒沒回應。
兩個人都沉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章恒媽才輕嘆一聲說：“分了就分了吧！”
她雖然一直樂呵呵的，可并不代表她什么都感覺不到。
如果孫瀅真的是不容錯過的好女人，她絕不會現(xiàn)在這樣的反應。
這些年，自己一個人拉扯大兒女，比一般的人要強許多，也更加敏感。
剛開始她確實覺得孫瀅這孩子不錯，可有一句話叫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間長了，她慢慢發(fā)現(xiàn)孫瀅其實還有另外一面，或者說她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溫柔賢淑。
可是作為老人，她不好多嘴，便沒有說什么。
兒子好不容易有了對象，她當然希望兒子好，所以一如既往地對孫瀅好。
孫瀅讓她當了干媽，而她，也是真心實意地把孫瀅當成干女兒對待。
很多細節(jié)都表明，孫瀅對她的好并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可能表演的成分占得比較多。
她其實心里很難受，表面上卻還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假裝沒發(fā)現(xiàn)。
兒子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兩段婚姻，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孤獨終老，所以她拼命地說服自己，是自己太敏感了，所有的感覺都只是錯覺。
而且只要孫瀅以后對兒子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老了，說不定哪天眼一閉腿一蹬就過去了，兒子身邊有個伴就行。
這些日子唯一讓她不舒服的是，孫瀅有意無意流露出的對孩子們的排斥。
到底不是親生的，她覺得孫瀅這樣也可以理解。
可是漸漸的，她偶爾聊起和章恒的以后時，總是明里暗里把她和孩子們排除在外。
她說她要買一個三室的房子，一間她和章恒睡，一間是兒童房，要提前買好嬰兒床和嬰兒用品，還有一間做書房，里面擺一間超大的書架和兩個超大的書桌。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列了好多兒童房要買的東西，書房也描述得連張床都擺不下。
她要是去了倒無所謂，可以睡沙發(fā)，那三個孩子去了睡哪兒？
章恒媽問她，她輕描淡寫地說，沒問題啊，到時候總有辦法。
能有什么辦法？打地鋪？
她心里有氣，有好幾次想跟兒子說，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
那是以后的事，人心都是肉長的，說不定她只是大意，忘了把她和孩子們規(guī)劃到她們的婚后生活之中。
再后來，孫瀅又總是念叨，說孩子們小時候還是跟著母親比較好，她這個后媽當然會對孩子好，可到底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偶爾見見他們，彼此禮貌客氣，也不會有矛盾。
反正她似乎一直在潛移默化地知會章恒媽，她想和章恒過二人世界，她未來的家不允許第三個人踏足。
章恒媽心里一直不爽。
兒子越來越少提起孫瀅，眉眼之間總像是蒙著一層陰郁之氣。
他時常強顏歡笑，時常一個人靜靜地發(fā)呆。
他們兩個人之間一定出了什么問題。
而且這種直覺越來越強烈。
所以當兒子真的說出分手的事，她反倒踏實了。
對了，她的直覺沒錯。
果然是出問題了，而且看樣子，不是小矛盾，不然也不會鬧到分手的地步。
章恒媽收回思緒，抬頭看了看掛鐘，想著孩子們快回家了，得去廚房張羅晚飯了。可是穿上圍裙以后才想起來，孩子們回蘇曉那邊去了。
突然覺得家里冷冷清清的，連做飯都提不起興致。
她重又把圍裙掛好。
怔了一會兒，才給蘇曉打電話，問她今晚加不加班，蘇曉說可能要晚一點兒回來，章恒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她說一會兒讓孩子們過來吃飯。
蘇曉的口氣有點兒為難，支支吾吾地說孩子們想吃肯德基了，她已經(jīng)說好要點外賣。
其實章恒媽知道，她是不想孫瀅知道了再多想。
她把兒子和孫瀅分手的事說了，蘇曉嘆了一口氣，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章恒媽心情稍微好轉(zhuǎn)。
她堅持要讓孩子們過來吃飯，蘇曉只好答應。
孩子們一過來，鬧哄哄的，嘰嘰喳喳沒完沒了，可章恒媽卻開心得不得了，皺紋都舒展開了。
在她的心里，孩子們太重要了，看到他們，她就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
三個人不知道聊著什么呢，樂樂惱了，作勢要打亮亮，亮亮做了個鬼臉躲到了奶奶身后，還不停地喊：“奶奶救我……”
章恒媽笑著抱住亮亮：“樂樂才不舍得打你！看你，還當真了！”
一老三小鬧成一團，章恒在廚房里洗碗，偶爾回頭看一眼，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有家，有孩子，真好！
蘇曉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她想著三個孩子估計又睡在章恒那邊了，便沒有急著往家趕。
快到樓下的時候她看到章恒媽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
老人抬頭看著夜空，背影孤獨蒼涼。
蘇曉不禁在心里感嘆，章恒媽是真的老了。
尤其是最近兩年，她好像比前些年老得都要快，頭發(fā)更白，脊背更彎，身形也更消瘦了。
她經(jīng)常說千金難買老來瘦，可蘇曉知道，她是太操勞，又太不愛惜自己了。
蘇曉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頭發(fā)，徑直走過去坐到章恒媽的身邊，輕輕摟住了她的肩，柔聲問：“阿姨，想什么呢？”
自從章恒和孫瀅開始交往，她就改口叫阿姨了，轉(zhuǎn)眼間也叫了好幾個月。
章恒媽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低聲說：“我想過兩天回老家一趟，如果你們不需要我照顧孩子，我以后就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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