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停她的職，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本以為他氣消了自己就能回來，結果恢復崗位的前提竟然是讓她去找洛一凡拿下大單。
利益在老板的眼里，果然是最重要的。
蘇曉體諒，但并不代表她能接受。
過硬的專業能力讓她擁有足夠的自信和底氣。
她微微坐直身子，表現得不卑不亢：“老板，我是建筑設計師，不是做業務的。您想拿下大單，可以讓業務部的人去談，不是嗎？”
老板愣了愣，臉色冷下來：“蘇曉，我在給你機會！”
蘇曉睨了老板一眼，似笑非笑：“是嗎？那很抱歉，這個機會，我放棄！”
她起身準備離開，還不忘提醒老板：“如果您不高興，可以解雇我，不過我建議您克制，當初我入職的時候簽的合同，我來的時候特意看了一下。您最早也得一年以后才能解雇我！”
蘇曉當然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可是老板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她的底線。
既然決定和洛一凡一刀兩斷，她就再也不會主動找他。
不管老板怎么認為，他提出的條件，她無法接受。
手機突然響了，她心尖猛地一顫，全身的神經都縮緊了。
低頭一看，果然是章恒媽來的。
蘇曉說過，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給她打電話。
這一定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蘇曉都忘了邁步子，趕忙接起。
慌亂之下，竟然按了免提鍵。
章恒媽的聲音很慌亂，而且嘶啞得厲害：“曉啊，你快回來，你媽一直在打自己耳光，我攔不住啊！”
“好，我馬上就回去！”
這個聲音出現的當下，連蘇曉都覺得不像自己發出來的。
她的臉色瞬間白了。
母親怎么能這樣？
好不容易答應不再自殺，卻又開始傷害自己……
身后傳來老板淡淡的聲音：“我說的條件你還是考慮一下吧，你母親現在這個狀況，恐怕需要長期治療，你總得考慮費用的問題。洛氏的項目如果能夠拿下來，我可以給你三倍的提成！”
果然資本家都是冷血動物，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試圖說服她。
她深吸一口氣，閉了下眼睛又睜開，拉開門沖了出去。
以前覺得從家到公司的距離，已經算是很近了，可這次，她卻覺得那短短的一段路竟然如此漫長。
而且連老天爺似乎都在和她作對，車子剛拐上主路前面就突然堵車了。等到拐出來走上另外一條小路，又趕上突然修路，只好又改道。
等回到家已經是四十分鐘以后了。
蘇曉開門進屋，走得太急，不知道被什么絆了一下直接栽倒在地。
膝蓋蹭破了皮，蘇曉倒抽一口涼氣。
章恒媽正在拼命拉住蘇曉媽，因為費力，她的頭發散了，滿頭大汗，倒是蘇曉媽一直很從容的樣子，木然地一下一下扇自己耳光。
她的臉已經被扇得通紅，嘴角滲出血絲，可她好像完全不知道疼，還在機械地一下一下地扇自己。
看到蘇曉出現，章恒媽的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曉啊，我對不起你！我拼命地在攔，可是你媽媽的力氣太大了，我根本攔不住……”
她也是打心里心疼蘇曉媽，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蘇曉蹲在母親面前，一把鉗住她的雙手。
她用了全力，兩只手就像鐵鉗一樣，讓她媽媽完全動彈不得。
“是我克死你爸的，我該打，我該打……”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想起一出是一出呢？
蘇曉覺得不對勁，忙問章恒媽到底是怎么回事。
問了才知道，原來是二姨打電話過來了，明里是安慰，其實是嘲諷。她倒是沒有直接說蘇曉媽克夫，是舉了一個相熟的老街坊做例子。
蘇曉媽現在本來就敏感，一聽這個例子，整個人都瘋了。
她偏執地以為是自己克死了老伴，人一鉆牛角尖，輕易很難走出來。
蘇曉流著淚把母親的手機鎖了起來，以后都不打算讓她再接任何人的電話。
她跟母親說了好多話，最后說到嗓子完全啞了，母親沒有焦距的眼睛才終于有了一點點光彩。
“媽現在成了你的累贅了，害你沒辦法好好生活……嗚嗚……”
蘇曉媽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哭得蘇曉一陣陣心酸。
她一遍一遍地拿紙巾給母親擦眼淚，可卻怎么都擦不完。
好不容易安撫好母親，蘇曉這才轉頭向章恒媽表示感謝。
章恒媽年紀也大了，剛才一定也嚇壞了累壞了。蘇曉媽拉了拉她的手，軟聲勸她回去休息一下。
起初章恒媽不肯走，蘇曉好說歹說總算把她勸走了。
她這才感覺到膝蓋處傳來的疼痛，隨便拿碘伏處理了一下，她疲憊地癱坐到沙發上。
稍稍喘了口氣，她又繼續勸母親把臉冰敷一下。
現在她耍起脾氣來就像小孩子，需要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一點點勸。
母親總算同意了，蘇曉連忙從冰箱里拿了冰塊出來，又小心地裹好了薄毛巾。
才剛按到母親的臉上，她就驚叫一聲猛地推開，冰塊直直砸到了蘇曉的鼻子上。
入骨醉意催出了她的眼淚。
她捂住鼻子，慢慢地縮成一團。
好難啊！
這才幾天，她還沒有從父親離世的悲痛中緩過來，母親就已經把她折磨得快要瘋了！
怎么辦？
這日子怎么過？
前幾天在醫院陪著母親，擔心她的精神狀況會嚇到孩子們，她沒敢讓他們去醫院。現在回到家，母親又是這樣，她一眼都不敢離開。
明明孩子們就住在隔壁棟，卻是相鄰不相見。
她就這么孤獨又無奈地守著母親，寸步不敢離。
午飯是章恒媽特意送過來的，很豐盛，都是蘇曉媽愛吃的。蘇曉看著母親吃了不少，她心情略好了些，也勉強吃了一點兒。
可能最近上火厲害，牙齦腫了，她拼命地喝水還是無濟于事。
剛吃完飯，蘇曉就接到了許亮的電話。
他說話的口氣很急：“蘇姐，我爹說要回老家，我把他送去車站的時候，一眨眼他就不見了。我擔心他去找亮亮，把亮亮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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