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東側有一片廢棄的人工湖，雖說是廢棄，可里面還是存了很多水。
章恒媽找不到蘇曉媽，她想讓章恒去那邊看看。
上午她做了些花卷想著給蘇曉媽送一點兒過去，發現門是虛掩著的，推開門進去到處都不見蘇曉媽的影子。
她慌極了，馬上給蘇曉打了電話。
打完電話之后，她一路小跑到處去找蘇曉媽。
小區都找遍了都沒找到，她的心一沉再沉。去保安室查監控的時候，偏偏線路壞了，師傅正在搶修，根本沒辦法查。
她想著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趕緊給章恒打了電話。
章恒剛好在附近談事情，扔下客戶就跑了回來。
他比蘇曉更早趕到。
蘇曉下車的時候，腿軟得不成樣子，差一點兒直接癱坐到地上。
她意識到章恒媽剛才指的那個方向是哪里。
不會！
母親不會想不開的！
她的情緒明明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
章恒看到蘇曉的臉和嘴唇都白得嚇人，三步并作兩步沖上來扶住了她的胳膊。有他的支撐，蘇曉才得以勉強站直身子。
她沙啞著嗓子問章恒媽：“小區里都找遍了嗎？”
“都找遍了！”
蘇曉只覺得茫然。
那到哪里去找？
還是像上次一樣一條街一條街地找嗎？
章恒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說：“我們分頭找！你去爸的墓地看看，我一邊聯系親戚們問問，一邊在附近找找。”
蘇曉媽已經適應了沒有手機的生活。
她不愿意與人聯系，只想沉浸自己的悲傷之中。
等到她突然不見蹤影，找她簡直就如大海撈針一般。
蘇曉遲鈍的大腦總算是恢復了正常運轉。
也許媽又去爸爸的墓地了。
可是她懷疑自己根本就無法開車，于是跌跌撞撞朝小區門跑去，想著打車去。
因為只顧著低頭跑，她沒看路，和朝這邊沖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正要道歉，緩緩抬頭才發現是蘇成。
蘇成焦急地鉗住她的肩膀：“媽呢？找到了沒？”
“沒有！你現在去爸的墓地看看，說不定她在那里！我去別的地方找！”
“蘇曉……”
妹妹的臉色實在嚇人，蘇成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在電話里態度不好，想跟她道個歉。
母親是他們兩個人的至親，從父親去世到現在，一直都是蘇曉獨自照顧母親。
作為女兒，她不可能不盡力。
母親失蹤了，她比任何人都著急。
他卻還要指責她！
蘇曉現在只覺得全身無力，連一聲對不起都懶得聽。
時間就是生命，早一分鐘找到母親自己才能早一分鐘踏實。
“什么都不要說了！快去找啊！”
蘇曉用力推了蘇成一把。
“好，我馬上去！”
蘇成趔趄了一下，轉身朝自己的車跑去。
章恒載著他媽媽已經開了車出了小區，而蘇曉則向著旁邊的人工湖跑去。
“不會的，不會的……”
蘇曉魔怔了一樣，喃喃自語著，從矮處翻過欄桿，深一腳淺一腳朝那邊跑去。
正午的陽光很刺眼，照得到處都是白花花的，有的地方反光，更是刺得蘇曉眼睛酸痛。她瞇著眼睛，喘著粗氣，腦子昏昏沉沉的。
心突突地在跳，或許是頻率過快，她有些承受不住，眼前一陣陣發黑。
滿口的牙齒都要咬碎了，她一口氣沖到人工湖旁邊。
茫然四顧，她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不遠處的一條灰色絲巾上面。
那條絲巾很像去年母親過生日時她送的那條。
像，只是像而已！
胸口像是被大石頭砸得裂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過去的，又是怎么把絲巾撿起來的。
絲巾沾了很多土，她還是不顧一切地放到鼻子下面細細聞了聞。
淡淡的老式肥皂的味道！
是母親最習慣用的那一款。
這條絲巾是母親的。
這說明什么呢？
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停止了流動了。
她望著骯臟不堪泛著臭味的湖面，臉色比剛才還要白。
“媽，媽……”
蘇曉的喊聲凄厲悲涼，傳得很遠。
她想都沒想就直接跳進了臭水坑里，邊蹚著水往前走，邊時不時地彎下腰去摸索。越往中心的位置走水越深，眼看著就要淹到胸口了。
有人從旁邊經過，大聲喊著讓她上來了，可她統統都聽不見。
她一定要把這片人工湖都蹚遍，確認里面沒有母親的尸體才能徹底安心。
什么惡臭黏膩，水深水淺，她統統都不在乎了。
泥水濺到她的臉上，頭發上，甚至鼻孔里，她還是喃喃地喊著媽媽，一路前行。
她不記得自己過了多久，一條粗大的繩索突然套到了她的腰上，有陌生的聲音大聲嘶喊著讓她往回走。
她把繩子從頭頂拿出來扔到一邊，繼續機械地一步一步朝前走。
終于到了最深的地方，她摸索了一會兒，什么都沒有，這才朝對面的淺水區走去。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或遠或近，人群里有人在悄聲議論，說她要么傻了要么瘋了。有人說得很大聲，飄進蘇曉的耳朵里。
她只是扯了扯唇角，并不在意。
現在除了媽媽平安的消息，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牽動她的情緒。
有人跳進水里，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出人工湖。
陽光直直刺進她的眼里，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只是有氣無力地說聲謝謝，便墮入黑暗之中。
即使意識模糊，她還是在喃喃地喊著：“媽……您在哪兒……別嚇我……”
有溫熱的水澆到她的頭上，身上，一次又一次。
鼻端隱隱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她一時分不清是什么。
可是都不重要了。
她感覺自己走在一片煙霧繚繞的地帶，努力地想走出去，卻怎么都走不出去。
直到一聲“曉曉”傳來，她才狠狠地驚了一下。
這個聲音好熟悉，熟悉得令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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