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寒風刺骨
聽見這話的麗妃,面上沒有半點反應。被她摔到地上的杯子四分五裂,茶水還是燙的,染濕那個宮女的衣裳。可是她沒有挪開,只是靜靜地跪在原地,甚至不敢抬頭看麗妃。
她微笑:“好,很好。”
這樣看來,華佳怡倒是有能耐了,去了冷宮一趟,還能發現那張梅是要來殺她的人。麗妃看著地上跪著的宮女,冷冷拋下一句:“怎么一回事?”
宮女抖了抖,接著往下說。她道:“今兒早上,冷宮里的侍衛發現,宮里多了一個死人,就是那張嬤嬤。據說是吃了梅花酥喝了梅花釀才死的,死相凄慘,七孔流血,看起來就像是中了毒一樣。”
麗妃冷笑,那豈是看起來,那是她命人下在吃食里的毒粉,能叫人七孔流血而死,是最凄慘的死法!
“還有?”在一個宮女面前,她自然不會說那么多。
宮女看起來極為害怕,哆哆嗦嗦的,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繼續講。“如今,侍衛將她當成一般死人來對待了,送到了亂葬崗里。如今宮里死的人多,沒人當一回事,就這樣埋了……”
麗妃冷然道:“你的意思是,本宮就是想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這樣死的,也沒辦法了?”
宮女一下子轉不過彎來,她那可憐的腦筋,想了許久也沒能明白貴妃娘娘的意思。只能立刻磕頭道:“奴婢不敢隱瞞娘娘,萬萬不敢啊!”
麗妃看著她,就一陣嫌惡。
有些時候,一個人討厭另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可麗妃有。她討厭這樣蠢笨的奴才,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她竟然還能曲解成別的意思,麗妃覺得她還真是讓自己開眼。所以她道:“拖下去,本宮以后不要見到你。”
她并不是沒有緣由地在發脾氣,只是這樣無用的人,繼續留在身邊也只是浪費。
至于張梅……
麗妃從來不關心。她正要起身回屋,卻見屋外又有人進來了。宮女行禮,隨后道:“貴妃娘娘,慈寧宮竹嬤嬤求見。”
今日來的人,怎么這樣多?麗妃想一想,還是頜首:“諾。”
這就是準見面的意思了。那宮女又往外奔去,不久后門前進來一人,穿著頗為素凈的衣裳,一進殿就安安靜靜地向麗妃行禮。麗妃道:“不知太后宮中有何事?”
麗妃生得太好,眉目如同畫中仙,加之一身在高門大戶里養出來的貴氣,又是花朵一般的年紀,自然是最美的時候。嬤嬤甚至不敢抬頭看她一眼:“太后今兒早上醒了,喚娘娘前去見她。”
“還有誰?”看嬤嬤的架勢,就知道被喊過去的,肯定不止一人。甚至于就連是誰,麗妃也能大致猜出來,只不過是確認一下而已。
嬤嬤道:“晟王妃。”
這話一出,可以感覺到長樂宮里的氣氛都冷了下去。現在還能好好地活著站在長樂宮里的,就算沒有活成了人精,至少也是些心眼跟篩子一樣的人。絕對不會兩耳不聞窗外事,兩眼不看眼前虧似的,連宮里情勢都不摸清就上前伺候。
晟王妃袁葉離這六個字,在這長樂宮里就是忌諱里的忌諱,沒有人敢沒事就提這三個字。即使是最善于猜測人心的,也不知道麗妃是怎么看這個女子的。更別說,封了晟王府,將王妃幽禁在宮中,甚至于袁浦陽被拖進天牢里這些點子,基本全是麗妃給衛越辰出的。
宮外人不知,但只要多個心眼,又留在長樂宮里,哪能分不清楚。
麗妃很久很久,才吐了一句話。她起身往內殿走,背對著竹嬤嬤,“嬤嬤請回吧。”只是請回,卻沒有說自己何時才到。那嬤嬤也不敢多問,只是很快離開了長樂宮。麗妃站在原地良久,一直等到春枝前來,才問:“轎攆已經備好了?”
春枝應是,麗妃往殿外而去。
外間的風很大,又是清晨,麗妃披了一件披肩,才踏上轎攆。青天白日之下,太陽初升,她卻只覺得冷。凝香堂離這里很遠,而長樂宮與慈寧宮之間,卻只有那么短短的一段路。
麗妃只覺得恨。為什么那個袁葉離,偏偏能討得所有人的喜歡,就連向來冷心冷情的太后,都會高看她一眼?雖然她從來就沒有在乎過。轎攆到了,麗妃下轎,距離不長,這就是得寵的好處之一——不必走那么遠的路去請安,要見主位也更容易一些。
不過麗妃不需要,因為她和皇后,已經相差無幾了。即使沒有戴上鳳冠,她也是受盡衛越辰寵愛,手握六宮之權的一代寵妃。
慈寧宮外,看起來和以往并沒有什么兩樣。入到其中是算不上金碧輝煌的正殿,繞個彎就是寢宮。越太后躺在床上,睜著一雙眼睛,可看起來像是只剩了一口氣。人將要死去時的模樣沒那么好看,皮膚蒼白,臉上有斑點,唯一一張露出來的臉,兩眼無神,不過茍延殘喘。
越太后沒有說謊,她的確就要死了。
她看過來,卻在見到麗妃的一瞬間睜大了眼。
仿佛她希望看見的人不是她。麗妃熟悉這種眼神,她被嫌棄過,許多許多次。麗妃跪下,行了大禮:“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話在這時候聽起來,尤其諷刺。一切就像是麗妃剛剛進宮時那樣。麗妃不是選秀進來的。宮中妃嬪不多,都是太后看著花名冊,一個一個找進宮里來,最后冊封為妃嬪的。宮中四妃,那時候并不只有麗妃一個。
但所有事情都不同了,越太后或許想不到,她會是李琦派進宮里的棋子,會是讓君皇沉迷的寵妃。
“你……”
寂靜許久,麗妃才聽見這么一句話。她抬眼,跪行到太后身旁。麗妃已經許久沒有做過這種事了,因為宮中值得讓她跪的人,只不過是皇帝衛越辰,皇后華佳怡,和越太后。
如今皇后被廢,皇帝從來不讓她跪,而太后又不理宮中事了。麗妃去握住越太后的手,卻被她一下甩開。這一下,就讓人想起來了,這是越太后,是從來就不待見她的那個越太后。就算皇后是宏國的人,越太后待見她,也比待見麗妃的多。
越太后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可她卻喜歡袁葉離。
當年宏國使者來時,誰也不曾想過她會是這個國家的皇后。麗妃當時還只是個小姑娘,以宰相千金的身份前去,也就見到了袁葉離的那一曲。驚才絕艷,絕無僅有。或許琴技上還有些不足,然而那首曲子本身,已經足夠彌補這些不足了。
琴棋書畫,琴列第一。
麗妃會琴,卻不如她。她從來沒有聽過那樣的曲子,清零透徹動人心,而她看到了皇后眼中滿滿的贊賞。她是全場唯一一個,因為曲子而注意到了彈琴者,最后看到了七弦琴上,那斷了一截的琴弦。
她看到了。
為什么這個世上,能有人用斷了琴弦的琴彈出這樣一首曲子來?失了一根琴弦,并不單單是不能彈高音,對琴本身也會有別的影響!麗妃不懂,所以她回家特意弄壞了一根琴弦,試圖還原那首曲子——但沒有用。
沒有用就是沒有用。
麗妃深恨自己的父親,知道她擅舞,就從來不許她多學琴棋書畫,仿佛有把聲音每一刻都在對著麗妃尖叫:你不是個大家小姐,從來就不是。她更恨袁葉離,她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她不是正常人,她知道,她也不想改。
她只是想毀了她,即使傾盡她的所有。可是等到她握有權勢,將袁葉離的父親丟進天牢,獻計將衛晟云貶入軍中不得為將,甚至讓她不得踏出晟王府一步,袁葉離依舊沒有崩潰。
為什么?
為什么她能這么堅強。
麗妃甚至嫉妒這一點。
于是她垂下手,跪著原地,冷冷地看著越太后。還能夠保持表面上的冷靜,但那不過是假象。歸根結底,麗妃和衛越辰是一樣的人。一樣的認定了就不會改變,一樣的不會動搖自己的初衷。
即使胸膛中掙扎跳動著的,是裹滿泥土塵埃早已染黑的一顆心。
麗妃低垂著眼,這時聽到門堂處的動靜。門開了,地磚上映下來日光,能看見打磨得極好的磚面上,能看見亮。袁葉離一步步走進來,跪在麗妃旁邊。她面容冰冷無有一絲笑容,鄭重地行了大禮,頭磕下去發出一下下的響聲。
其實磕頭時,手掌是需要交疊起來,食指和無名指必須貼合,而額頭就磕在那上面。不然手放在哪里才算尊敬?所以是不會磕出聲音來的。還有一種可能性是,人磕頭磕了上千個,漸漸的頭暈失去意識,那樣就會磕出聲音來了。
還有最后一種,磕頭的人是故意的。
所以才會有御史那種不要命的磕頭法子,純粹為了能夠震撼皇帝,達到諫言的效果。否則當行葬禮或者大典之類時,皇宮里當真有那么多蒲團?若是沒有蒲團的人都要磕出聲音來,那當真是哭聲震天了。
而袁葉離是故意的。
認定了這一點的麗妃,望著晟王妃的眼神登時深邃起來。
(https://www.dzxsw.cc/book/49494352/14407134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