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雨過天晴
話音落下,女子清透的嗓音響徹整個書房,若她能看到這宮中局勢,只怕會詫異不已。每當宮變,消息傳得最快的都是那些宮人,人人只想往宮外逃,生怕留在這四面墻內,會被治了罪去。可是袁葉離立刻下令封住各個宮門,將衛越辰與麗妃送入天牢。
面對眼前那么多沖上來問責之人,她一一給出了應有的建議,甚至只花了一個時辰,就讓整個皇宮重歸整然有序之態。袁葉離坐在座位上,沒有露出半點懈怠的樣子。她知道她不能慌,若是慌張,就會有人往外逃。
她要的從來不是這宮里能夠全部聽她號令,那是絕無可能之事,袁葉離的要求,只不過是將消息封鎖在宮中,讓他們不至于鬧起來。等到副將再次來到她面前時,一切就已塵埃落定。六宮散盡,能夠真正鬧起來的宮苑都已經被控制住,而各處城門封鎖處,已經將一應企圖逃逸的宮人看管起來——所有事情,就像是被收復的一個個城池:先是大軍壓境,再是安民告示。
舉起這樣一把大旗,最擔心的,無非是皇親貴戚,以及文武百官。文武百官縱然一夜之間得了消息,卻也沒有這樣快入宮,而更讓人慶幸的是,衛家如今并無皇子留在京中,即使原來有之,在衛越辰的一番折騰以后,也早就躲得遠遠,生怕這京城里,害死的是自己。
副將對她行禮,報告完這一應事后道:“微臣陳越,見過晟王妃。”
他們行的禮都不大合乎體制,然兵將面見王妃,又不是事先約定過的稱呼與禮儀,袁葉離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她坐在原地:“大軍何時會到?”
剛剛那一句話,不過就是講清楚情況,給一個預示而已。這樣比較能馬上震懾住人群,她站在那里也就是想了這么多。可是等完先頭部隊,還有更多,至少衛晟云還沒有到。
即使說到這件事,袁葉離依舊沒有歡容,陳越內心認可這位處變不驚的王妃,但也僅僅如此而已。有些東西在他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
陳越沉聲道:“煙花作為信號,多少次就是多少個時辰。看摸樣,大軍三個時辰能到,不能更多了。”其實他含著沒說的那句話是,如果是晟王,只怕兩個時辰就可以了。
果然不出陳越所料,待兩個時辰過后,衛越辰和麗妃都已經醒來,各宮終于得悉了這些情勢以后,大軍到了。宮門開時。順遂至極,只差沒有歡呼聲。袁葉離應付各方疑問,還必須壓住場面,生生耗了這樣久,卻在看見那人進門來時一刻清醒過來。
他從遠處向她走來,身穿全套盔甲,神采不算飛揚卻依舊鐘靈毓秀,身后是行軍,兩側雙刃戟作為儀仗,而她站在金碧輝煌的天闕宮中,一切代表的是無上榮華,這世間人人都想追尋到的名利頂端。
兩人離得太遠,都還沒能看清對方的臉。天色漆黑至極,但誰都知道這是黎明前注定的黑暗。袁葉離張了張嘴,可是她發現自己笑不出來。然后很快看見,衛晟云似乎也是那樣。
他們都走了很遠的路了,走得身心俱疲遍體鱗傷,幾乎在相遇前倒下。也許他是知道的。心還在隱隱作痛,為了曾經死去過的人,和剛剛失去的,這世間最珍貴之物。
可是他們都知道那個人一定能活下來。
只要她還在等,他就愿意繼續走,走完最后的一步。也許也是苦的,可是衛晟云不明為何有人不會自己走完所有的路,他覺得他所需要的,就是知道她還在等,于是他就能堅守著自己的信仰,即使曾經拋下所有榮光,被貶入地底塵埃,見不著明日青天上高懸的紅日,但知道手里還有能抓得住的光。
如果堅信能夠回到這里,那么以后再次回想起來時,連最初的離別都顯得那么甜美。
當衛晟云站在她身旁時,沒有深切的相擁與熱情,甚至好像不需要對視,只是袁葉離輕輕的一句:“你回來了。”
連多余的柔情都像是負累,一個對視,然后位置就讓給了衛晟云。她直接繞入內室,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沐雨在等。這年紀不算大的宮女,如今雖然成熟了許多,但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放在旁人眼里就跟透明似的。
袁葉離連笑都沒有力氣了,可這里也無人需要她笑。冷冰冰就是一句:“如何了?”
沐雨苦笑:“娘娘她……在奴婢進去時,已經斷氣了。”抬起頭來:“王妃待要如何?”
即使早就知道華佳怡不可能活下來,可是內心轉過了千般念想,這時一個結果壓下來,還是忍不住悲涼。袁葉離掩住眼睛,華佳怡是異國公主,她的家不在這里,于是她啞聲道:“我要去內務府一趟,染晴呢?”
染晴同樣也是昏迷了的,如今衛越辰和麗妃都在天牢里鬧起來了,只怕她早就醒了吧?
沐雨深吸一口氣:“沒了。”
剛剛才死了一個華佳怡,聽到這話,袁葉離第一反應就是染晴已經死了,語帶驚恐:“怎么會?”
沐雨這才戰戰兢兢的繼續:“染晴將一封信交給奴婢以后,就找不到人了。剛剛宮里亂,不過好像蕭侍衛也失蹤了的樣子,恐怕是被染晴一起帶出宮了。那封信現在這里,王妃可要看?”
袁葉離拆開信,信上字不多,染晴一個商家女,只怕能學到這種地步就是相當的不容易了。
王妃:
跟隨王妃一段時日,染晴所學遠勝原本所想,對王妃只有感激,而無愧疚。王妃當日承諾,贈以黃白之物,且送染晴與兄長出宮,離了這是非之地。待王妃看到此信時,染晴與兄長已經離宮,往日王妃所言,染晴皆銘記在心。
注:染晴還不至于看上其他的皇親貴戚,王妃大可放心。
染晴
若按傳統看,染晴的信實是不成體統。但袁葉離清楚其底細——染晴傲慢成性,至少,若是旁人,絕不會用‘看上’這樣詞句,而應當說被威脅才是。
沐雨又說了關于麗妃和衛越辰的消息,這兩位醒來后,在天牢里待著,自然是沒有人會放他們出來。
現在不是去追查的時候,袁葉離放下信,然后往內務府及各宮而去。宮苑不多,最多的是宮門各處,以及各種有人在的地方。御膳房、內務府,現在宮中可算是無人可用,偏偏又是情勢危急,如今有衛晟云在前頭應付前朝詢問與軍隊,她就能來一一安撫這些宮人。
派人去?
當真以為軍隊那么好使,一群頂多認識侍衛,在宮里縱然驚心動魄,也不曾見過行軍打仗的人,見了那些守住他們的男人,除了怕這一個字,還能有些什么?可是沒有辦法,這就是他們定出來的法子,沒有一個史官會記清楚宮變里細節,要寫也是寫主子,哪里有章法可依?
最難纏的是長樂宮,縱然人人知道好歹,可是那一雙雙怨毒的眼睛看著袁葉離,仿佛麗妃是個好的,不曾那樣奴役過他們。再好一些,也就是麻木了,卻竟然是沒有一個,是心懷好意的。袁葉離死熬著那樣的目光,可依舊沒有半分退縮。她不是那等能耐著性子對一群奴仆慢慢講話的人,那樣不僅浪費時間,而且若是如此,她這個王妃還有什么威信可言?
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若是你們不肯從,就永世呆在這長樂宮里吧。”淡淡言語,竟是全不在意他們生死。說到底,這是一群真正親近過宮人,而且當中還有不少暗地里埋藏禍心的。現下留著不殺,是因為分不清好歹。可是就算分得清,也不會給他們一個好下場的。一個人袁葉離或許可以賭,但是一群人……她并不會天真的以為,以后會有人按著名冊一個個尋回這些宮人,再次起事,為麗妃正名。
遠一些的,那就在和內務府說清了以后,一家家的宣告和安撫,而其他地方的,只有她親自上門,才是最有效用的。一個一個宮門的解釋完情況,天已大亮,袁葉離繞過一圈回到天闕宮,也并不十分顧得上禮制,在側殿里見了曾經服侍過她的人,才從春燕口中得知了染晴的消息。
染晴顯然不信任袁葉離,她只寥寥幾筆寫完一封信,簡直就是敷衍。卻千方百計在這情況下,尋到聯系春燕的法子,將詳細的情況與她說了。她將錦囊、玉佩都送給了春燕,甚至留了寄信的地點,雖然是單向,總也比沒有的好。
袁葉離閉著眼,像染晴這樣知道太多的人,她平常總是要查上一番,而且刨根挖地,都要找出有無細作可能的。可是如今她一句話也沒有講,只是簡單吩咐幾句后,就入了內室。
說不出的累,擠壓在心上。
脫衣、換洗、用茶、就寢。
這宮中雖亂,倒也折騰得出東西來給袁葉離用。秋鳶服侍著袁葉離解開發髻,再換衣裳,拉了床簾,袁葉離和衣倒在床上,一顆心依舊高懸,可她依舊累得不成樣子,所以沒能掙扎多久,就睡著了。
天已大亮,微光迷迭。
一室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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