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山中寨主
袁葉離一個字都沒說,馬車就緩緩的上了山。
聞墨嚇得臉色發白,但卻始終一聲都沒能喊出來。她心里本來就藏著事,如今這樣一嚇,一時之間直覺竟然是自己活命逃走。這話不好說出口,于是聞墨就只是不出聲。外面的那些山匪,她活了十多年,因著命好,從來都沒看見過。
如今見了,還是有幾分慌張的。
她一時忘記了袁葉離和衛晟云之間的縫隙,只以為袁葉離是不惜命,也不擔心她的命,于是就這樣任由旁人將她們綁走。她也不看看,袁葉離的樣子,像是顧得上她?——于是聞墨就安靜下來,瑟縮在車中一角,什么話都不講。
車外駕車的山匪,倒是冷冷的笑了一聲,他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這是兩個漂亮姑娘,還是養得好好的大家閨秀。于是就道:“喲,兩個小姑娘還挺有氣魄,喊都不喊啊。”
聞墨一輩子,都沒有聽見過這樣流里流氣的說話方式,她見過的盡是些城里的好人家,聞太師是怎么樣的地位,她這些日子以來,見到的也都是做買賣的人,做買賣的他們至少也要講個客氣,不會對她這個貴客這樣說話。最糟糕的也不過是陳氏與應敏一流,可她們也不會這樣講話。
于是一張臉更白了,幾乎沒了血色。這姑娘還知道不說話,單純只是本能。
但袁葉離卻冷笑一聲道:“你最好還是別多講,”她道,“你們的主子,能容得你們這樣做?”
那山匪瞪了袁葉離一眼,卻是閉嘴,回前頭好好駕車了。袁葉離望了聞墨一眼,也不解釋——這些山匪敢這樣做,多半是得了主子的意思,拿主子一壓就好了,比應付路邊的流氓要簡單。
她確實如同衛晟云所想一般,無所謂了。這三字,最難琢磨,沒有好壞之分,偏偏卻是絕大部分人每日的常態。不是每個人都對身邊事極其在意的,大多數事情,只能回答個“無所謂”。她沒有很想去苗寨,于是即使衛晟云在外拼命,也依舊一個字不講。
山匪?
會將她綁上山,那多半就是不會殺她了。袁葉離這樣想著,仿佛自己是個全然不會覺得難受的人。她從來也不曾對衛晟云說過,自己會與他一起,走完這條路。衛晟云……他若是放棄,那是最好的。
袁葉離打定了主意,就越發的不手軟。
馬車漸漸往深山里去。
這樣的深山老林,若并非熟悉之人,確實很難走過去。仗著一身武藝走天涯,這聽起來很豪邁,實際上卻難。英勇如同衛晟云,終究也有個限度。若是山中有土匪,不但有人路過要買路錢,而且獵人上山打獵,也要交一部分給這些土匪。
且一旦有土匪聚集起來,路人聽過就不會想走這條路,那些過路人若是貴客,也能給山下鄉鎮帶來不少收入的。所以常聽聞官府整治土匪之事——就是因著這些緣故,實在是擾害城鎮中的營生。
然而不知因何故,在如今的齊國,竟然還有土匪在山中,不曾被清剿。山路那樣彎,走著走著就叫人忘記了時間,一走進去,就是深夜。山上的路不好走,這些山匪縱然是習慣了,但習慣和走得快,半點關聯都沒有。
袁葉離一直坐著,不言不語——因為她壓根就沒有什么好講。心如止水,大約最適合形容此時此刻的她。山匪們拼命趕路,只為了在老大所說的時辰之前,回到土匪窩之中。土匪們沒讀過書,識字的都少,也不懂得這一回,老大是在打什么主意。
直到,終于是到了那土匪窩里。所謂的土匪窩,實際上還收拾得挺整齊。
土匪們燒殺搶劫得來的銀錢,他們自然是不會藏著的,土匪窩實際上,有極漂亮的屋子——是給老大住的。誰也別想進去,真當土匪窩里不講規矩么?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是有規矩的,只看這規矩不同罷了。
一個皮膚曬得黝黑的漢子,站在土匪窩前,就喝道:“你們怎么這么晚?礙了老大的時間了!”
袁葉離沒有撩布簾,只聽見了這樣一把聲音。那些土匪都跪下認栽了,一個個的去領罰。聞墨倒是從布簾的縫隙間偷看出去,這時候倒是學會假裝鎮定了:“那……不會就是土匪頭子吧?他看起來真兇!”
聞墨說著話,怕是真怕的,態度卻算不上真。
袁葉離搖頭,眉目之間淡淡的樣子:“這樣大聲的吆喝,頂多只是副手罷了。”
她的意思很簡單,但凡是真正的老大,哪里需要出來親自整治部下,不過是遲到而已,卻并非什么大禍。聞墨不知有沒有聽懂,只是放下手來,坐了回去。袁葉離心中還擔著一件事:這些人看起來,可不像是有勇無謀的樣子……
有勇無謀的人,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做事。
聽得那些土匪都各自散去了,那副手才上前來,掀開了布簾。這土匪窩中男人多,他一個粗漢,能夠做到這個程度,也還算是細心了。聞墨心中想,那土匪頭子有多厲害?手下都這樣聽從于他?
兩人同路,心中所想,卻大不一樣。
副手有點不知所措,卻還是恭敬的道:“我們首領,請兩位過去。”
這顯然不是個會說漂亮話的人,就這么短短一句話,九個字,也說得磕磕碰碰的。袁葉離望他一眼,隨后笑起來,這樣一笑,這個沒怎么見過漂亮女人的漢子,就慌張了起來。
大家閨秀,說來那是養在大家族當中,漂亮嬌貴白白凈凈的,一大聲喊了她們就要嚇哭的姑娘家。膽子這樣大的,副手可是沒見過,他連連退后,讓兩人出去。袁葉離就知道了,他確實只是個副手,并不是這當中話事的人。
她也不管聞墨,就這樣入了土匪窩里。
一個人但凡不管不顧起來,就顯得無所畏懼了。那副手不知因由底細,見了這樣鎮定姑娘,心中就不自覺驚嘆起來。他從來都不曾見過,這樣的姑娘,就如同他們的土匪頭子一般,明明好看,卻半點容不得侵犯。
這土匪窩漂亮的程度,簡直與那官家差不了多少了。只是品味終究差了許多,擺飾都是一應的鋪出來,也不講究鋪排之類,單純就是為了炫耀。那副手在前方指路,聞墨停在那里,看著那架子上的東西。
這姑娘從前就生長在金銀窩中,如今離開了那宅門,自然就露出其本性來。她駐足在那些一看就知貴重的飾物前,幾乎看花了眼。她看的不是它們有多華貴,而是看這屋子里的主人。
聞墨不是個聰明姑娘。
可人有喜好,她總是會想,能有這么多東西的人,一定過得很好吧,很有權勢吧?——往好聽的了說,聞墨是個會抓住所有能抓住東西的姑娘,缺乏安全感;往壞了說,只有一個字足以形容:貪。
可最終她還是跟上前去,不是因為袁葉離,而是因為她想見一見那個土匪頭子。聞家小姐,離了一趟家,就到了這個地步了。
墮落的時候,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
袁葉離往最里邊的一間屋子里走,最終副手停在了一處門前。她還未進去,就看見了夜明珠發出來的幽幽亮光,以及一桌的菜式。坐在那里的人,獨自一人享用著一桌子的菜。土匪窩終究是土匪窩,再漂亮,也沒有人好好打理過,床上就只有金光閃閃的綾羅綢緞,還有垂下來的紅帳。
所有好東西都擺出來,可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看見漂亮的玩意兒,就拿過來,全然不講搭配。
袁葉離差些笑出聲來。她許久不曾看見過這樣的地方了。
然而聞墨卻看著那一桌子的菜,似乎是餓了。那人抬起頭來,一雙冷清清的眼睛,好看得驚人。
黑發披垂,沒有任何修飾,卻是好好打理過的;一身紅衣,看起來張揚的可怕,但卻一點不難看。能穿的起紅色的人,少。因為紅色太霸道,稍微差一點的人都壓不住她。但最夸張的,還是漂亮。
活生生的漂亮,卻一點不弱氣。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難得,一直如此。袁葉離看到,那是一雙冷漠到了骨子里的眼睛,卻偏偏又那樣霸道,不容得旁人說一句不好。前提是,他不開口。
他說起話來,就活脫脫的是個土匪樣,“喲,來了?”
聞墨愣在當場,袁葉離卻已經回過神來了。聞墨下意識就想行禮,因為她只在家里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除了漂亮二字,也沒什么好說的了。說完,這紅衣人一笑,那笑容擺在別的男人臉上,就是露出了八顆牙齒的夸張,肯定還特別傻氣。但擺在這個人臉上,卻是更加的耀眼了。“過來,陪爺喝酒。”
在一屋子的金銀珠寶,還有那些一看就是搶奪來的擺設珍稀,這笑容卻依舊半點不褪色,倘若描在畫上,都怕畫師描繪不出那美麗來。
袁葉離沒過去。
聞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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