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葉櫻桃本沒打算在娘家待到晚上,是接到陳春生的電話,聽他說還有應酬,才臨時決定留下多蹭頓飯。
人不管漂泊到哪里,品嘗過多少山珍海味,最能把胃伺候妥帖的,永遠是老媽做的菜。
沒出嫁前,母親燒飯葉櫻桃得在旁邊幫忙,嫁人之后就用不著她伸手。
一則她如今是娘家人眼里的大財主,得好生供著。二則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回娘家算做客,客人理應等著吃現成的。
龔文靜給葉櫻桃燙好碗筷,擺在桌邊,殷勤地招呼她入座。
早些年,姑嫂間可不是這副光景。
龔文靜娘家在鄉里,十來歲便輟學務農,重活干的多了,身材健碩得像個男人。二十出頭經媒人牽線嫁給葉予墨,她心底是格外滿意的,就是和小姑子不太對付。
同住一個屋檐下,總被街坊鄰居拿來比較,夸葉櫻桃長得嬌俏,貶低她是只五大三粗的母老虎。
只要是女人就有愛美之心,作為新嫁娘,龔文靜成日被嘲諷,加之對漂亮同性天生的敵對心理,她瞅小姑子越來越不順眼。
使喚她洗全家的衣服、燒飯、打掃衛生,總之不能閑著,葉櫻桃說要學習,龔文靜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憑你還想考上大學?”
在農村,哪個未出嫁的小姑子不遭嫂子磋磨?
但她小瞧了葉櫻桃,長在石榴街的女孩,每天不是聽東家吵架,就是看西家干仗,耳濡目染也學到兩手,豈能任由你欺負?
葉櫻桃一腳踢翻水盆,站院子里和龔文靜對罵,罵著罵著,互相推搡扯頭發,打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
日子直到葉櫻桃上大學才稍稍消停下來。
原本分數夠報一線城市更好的大學,葉家嫌花費高,娶個兒媳婦已經把家底全造光了,硬逼著葉櫻桃讀本市的財院,算上獎學金和補貼,基本用不著花家里的錢。
即便這樣,龔文靜仍不滿意,認為葉櫻桃應該高中畢業就出去打工,早早幫襯家里。
時至今日,龔文靜仍不覺得她有錯,小姑子嫁的好,那是她長得好,命好,與有沒有文化無關。
葉櫻桃是中午臨近飯點才抵達石榴街的,如往常一樣,把車停在巷子口,打電話通知大哥來接。
葉予墨篤妹妹不可能空手來,不僅他自己去,還把老婆孩子都招呼上。幾人大包小包浩浩蕩蕩往家走,引得鄰居們好一通羨慕。
“櫻桃回來啦,又往娘家拿這么些東西!”
“嘖嘖,小妮子越長越俏了哎。”
“人家有錢,你見過哪個有錢人丑嘍?”
葉櫻桃走紅毯似的,在眾人的注視下,趾高氣昂地回到石榴街57號,她的娘家。
人一發達,連父母都會刻意討好,葉臨泉把沙發主位讓給女兒坐,李梅忙不迭地給她削水果。
中午喝了不少酒的父子倆,到晚間又開啟第二場。龔文靜支使葉蘭蘭給小姑姑倒飲料,小丫頭沒了筋骨似的,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站起來。
“磨蹭什么?小姑姑掏錢給你買鋼琴、買新衣服,你還把臉拉得二五八萬的,像話?”
葉蘭蘭把秦蘇北給她的糖掏出來,扔到餐桌上,“別人笑話我考試倒數,還拿假糖騙我,小姑姑都不幫忙。”
龔文靜自動過濾掉后一句,問,“誰這么缺德?我找他算賬去。”
葉櫻桃代侄女回答,“也是個小孩,人家講的是事實,我倒是想幫她,怎么幫?”
龔文靜照著女兒的肩膀就是一巴掌,“考倒數你還有理?活該叫人笑話。”
干粗活的人下手沒個輕重,小孩被打疼了,捂著膀子干嚎:“天天就知道打我罵我,你又不一定能生個弟弟,現在就想把我打死是吧?”
龔文靜懷二胎五月有余,全家都盼著是個男孩,葉蘭蘭這一聲嚷,著實捅了馬蜂窩。
四個大人一起訓斥她,葉蘭蘭張大嘴巴哇哇地嚎,吵得葉櫻桃頭痛欲裂,恨不得丟下筷子立馬回家去。
小屁孩脾氣大得很,揚言不吃飯,餓死了算,搬張板凳坐在客廳一角有一搭沒一搭地抽泣。
龔文靜說隨她鬧,都十歲了還狗屁不通。
飯桌上拉家常,葉臨泉抱怨小賣部生意日漸蕭條,“眼瞅著離關張不遠嘍。”
葉櫻桃勸他如今時興連鎖便利店,小賣部早該改頭換面,“破破爛爛的門臉,除了知根知底的老街坊,誰敢去你那拿東西?”
老頭意味深長地瞟閨女一眼,“我倒是想改,這不手頭緊么。”
早猜到跟錢這兒等著她,葉櫻桃大大方方地回應:“您打聽下要多少,我來想辦法,回頭賺的錢就當我給您和媽養老。”
李梅聽了卻不樂意,“少說也要頭十萬,就你爸這歲數這身子骨,還能撐幾年?不如拿那錢補繳養老保險,到時候我們什么不干蹲家里,還有國家給發退休工資。”
談到錢,連龔文靜也跟著湊熱鬧,“媽,你沒聽楊姨說,養老保險領到手才一千出頭,夠干啥?”
她從桌子下踢丈夫的小腿肚。葉予墨喝的臉頰通紅,看起來不太清醒,被踢了也沒反應。
龔文靜暗啐老公不頂事,單會在家人面前裝縮頭烏龜。她厚著臉皮提議,“有十多萬不如借我們投資學區房,蘭蘭能上個好初中,以后賣掉還能賺一大筆。”
葉櫻桃也是服氣,她打算孝敬爸媽的養老錢,八字還沒一撇呢,大嫂就想摟自己兜里,以后老頭老太太真不能動了,能指望她照顧?
再者,學區房什么價?十萬塊買間廁所都不夠,虧她想的出來。
“都別爭,我的錢我做主,到時想給誰就給誰,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話說得刁蠻,葉家老少愣沒一個敢吭聲。
龔文靜忙打圓場:“今晚這魚燒的不錯,小姑不是最愛吃魚嘛,多夾點。”
楊明芳送葉櫻桃的包,被她反手捎給自家大嫂做人情。龔文靜嘴上說我一個在菜市場看攤的粗人,背那么貴的包人家也認為是仿的,轉身美滋滋地收進臥室衣柜里。
近兩年龔文靜身上的值錢貨,全賴葉櫻桃施舍。哄得她待小姑子比親媽都親。
酒足飯飽,李梅收拾碗筷準備拿去洗,葉蘭蘭湊過來,委屈巴巴地說,“我要吃飯。”
李梅挑些孫女平日里愛吃的,一股腦兒扒拉到碗里,往她面前一撂:“你就跟鄉下養的豬一樣,單稀罕撿人剩下的。”
磨蹭到夜里十點,葉櫻桃讓大哥送她到巷子口,兄妹倆有話要談。
出了院門,葉櫻桃問葉予墨,“你也跟嫂子一個想法,打算攢錢給蘭蘭買學區房?”
葉予墨連連否認,“你嫂子就隨口一說,把咱家拾掇拾掇打包全賣了也買不起。再說蘭蘭也不是塊學習的料。”
葉櫻桃就是怕老哥犯糊涂,才單獨叫他出來。“我經常帶點東西回來沒什么,不能老從老陳兜里掏錢貼補你們,他做生意也辛苦,每天忙不完的公事,深更半夜還得在外面應酬喝酒。”
葉予墨連忙附和,“那是,天底下沒有容易賺到手的錢。你過好你倆的小日子就成,爸媽有我給養老送終。”
大哥為人實在,沒心眼,妹妹說什么就是什么。
葉櫻桃嘆口氣,“哪天你們要是手頭寬裕了,是可以考慮給蘭蘭買套房,不用太大,能住就行。萬一她婚后跟老公吵架,人家攆她走,好歹有個退路。”
葉予墨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你跟妹夫鬧別扭了?”
“沒有,我說蘭蘭呢,你盡瞎聯想。”
走到車跟前,葉櫻桃沖葉予墨擺擺手,“回去吧,嫂子懷孕,你多讓著她點,還有爸,跟他說少喝點酒。”
葉予墨答應著,轉身離開。
秦蘇北領秦知雨飽餐一頓,兄妹倆都撐壞了,索性散步回家。剛走到石榴街口,就瞧見一女司機在艱難地挪車。
這個點來愛民街下館子的客人很多,她的車被卡在幾輛車中間不好出來。
小孩子眼尖,透過半開的車窗認出葉櫻桃,向秦蘇北報告,“是傍晚那個漂亮姐姐。”
葉櫻桃也發現他們,探出腦袋向秦蘇北求助,“帥哥,會開車嗎?”
在烤肉店,秦知雨剛被哥哥教育一通,不要老拿以前的事出來現,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們眼下窮得叮當響,怨不得人家笑你吹牛皮。
是以小丫頭忍了又忍才沒搶白,她哥越野、跑車、賽車都開過。
秦蘇北大致瞄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個情況,但他不是有求必應的熱心群眾,冷淡地送她兩個字,“不會。”
秦知雨搞不懂了,之前看人家看得入迷,現在幫個小忙都不肯,哥哥真的好奇葩!
葉櫻桃怕他走掉,改口說請他幫忙指揮,“看下車頭,別蹭到別的車就行。”
就這居然也慘遭拒絕,“給女司機指揮太危險,你另請高明。”
說罷,秦蘇北拉著妹妹揚長而去。
葉櫻桃就差沒破口大罵,不幫就不幫,女司機吃你家大米了?!她一早認出他,心說連小孩都騙的,果然是個混球。
秦知雨一步三回頭地被哥哥拽著走,由衷感慨,“哥你太壞了。”
“嗯。”
“萬一她整晚都出不來呢?”
“不放心你可以回去幫她。”
秦知雨不吭聲,小孩哪會那個。到家用涼水洗了把臉,她突然反應過來,“哥,你不是怕被我看出來你喜歡那個姐姐吧?”
秦蘇北都給氣樂了,“你把研究我的心思用在學習上,至于考不及格?”
“那個姐姐好漂亮,說話聲音也好聽,”秦知雨振振有詞,“我要是男生我也喜歡。”
秦蘇北轟她去洗頭洗澡,“把門敞著別悶死你,我到外面抽根煙。”
衛生間太小,夏天關上門洗澡等于沒洗,出來還是一身汗,秦蘇北沖澡時,也會把妹妹攆到樓上或院子里。
秦知雨最討厭洗頭,一叫她洗頭就叫著要剪短發,秦蘇北沒答應,女孩得有女孩的樣子,他不能把妹妹糙養成個弟弟。
他站在斑駁低矮的院門前,點支煙夾在手里,沒兩分鐘就見葉予墨著急忙慌地從面前經過。
秦蘇北把沒抽一口的煙丟地上,用腳踩滅,心說救星這不來了么。
他認識葉予墨是葉蘭蘭的爸爸,開家長會的時候見過。倒是葉櫻桃很少回來,頭一次遇見。
她坐在車里側過身請他幫忙時,安全帶把上衣帶偏了,露出半邊圓潤的肩。
秦蘇北以為盯了一下午女顧客的肩膀,應該早就產生視覺疲勞,卻仍為她小小驚艷一把。干這行以來,還沒見過哪個女顧客的肩有她的好看,光滑細膩,白皙骨感。
當時他特想冒昧地問她一句,“美女,愿不愿意在肩頭紋一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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