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葉櫻桃一頭霧水:“那是什么?”
秦蘇北解釋道:“造血功能障礙的一種,比白血病癥狀輕,但她屬于再障里比較嚴重的,醫生說要徹底治愈也需要做造血干細胞移植。”
葉櫻桃想不出話來安慰他。這個夏天之前,她還是被老公寵愛的幸福小女人,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午飯在家里吃還是下館子,專賣換季上新該買哪些款。
后來,現實殘忍地將美好世界撕開口子,把不幸一個個強塞進來,她才明白,活著竟如此艱難。
“小雨在吃藥控制嗎?”
“在用免疫抑制劑,我和她的配型結果一周后出來。”秦蘇北呷口茶水,勉強擠出個笑容:“據說親兄弟或親兄妹全相合是最好的,治愈率在85以上。”
“會配上的,需要我幫忙盡管說。”
秦廷書出事后,所有人都像躲瘟神似的對兄妹倆唯恐避之不及,冷不丁聽她說出這樣的話,秦蘇北還有些不適應。
服務生進來上菜,小姑娘們肚子也餓了,手拉手回到座位上。
了解秦知雨的病情,葉櫻桃胸口悶悶的,有些食不知味。
秦蘇北本身話就不多,整頓飯就在聽葉蘭蘭和秦知雨嬉笑打鬧。葉櫻桃想,帶小侄女來是對的,不至于冷場。
酒足飯飽去結賬,收銀員告訴她,后面的男士已經付過了。公共場合像老一輩那樣搶著埋單蠻丟臉,葉櫻桃回身剜秦蘇北一眼,抬腳往外走。
等進到電梯里,她才埋怨他自作主張,“說好的我請客,早知是你買單就不選這家了。”
“為什么?”
“像故意宰你。”
一頓飯錢,省下來也不過杯水車薪。秦蘇北揉揉妹妹的腦袋,揶揄道:“她吃好多,我們不虧。”
秦知雨羞澀地笑,“醫院食堂的飯實在太難吃啦!”
回程依舊是兩個小姑娘坐后排。葉櫻桃問秦蘇北聽沒聽說石榴街近期要拆遷,“早些年也傳過幾次,但這回好像有板有眼。你們考慮過搬哪住嗎?”
秦蘇北一派淡定,“等房東通知了再說。”
“我現在住的小區還不錯,之前租房看了好多,就數那里環境最好。”
見葉蘭蘭和秦知雨專心玩手機游戲,葉櫻桃壓低嗓門道:“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幫你留意下。”
她純粹想替他們省筆中介費,在秦蘇北聽來,卻似某種曖昧邀約。他遲疑片刻,答了句:“好。”
是孤單太久了么?別人無心的話語,都會想入非非。
在民宿認識的女孩,沒來得及繼續發展,就因為秦知雨的病單方面中止。后來白竹有打電話問他,為何毫無緣由不再聯絡,秦蘇北告訴她,妹妹病了,很嚴重。
“刪掉我吧,就當從沒認識過。”
說到底還是不喜歡,才能了結得如此干脆。
某些關系,自開始那刻就預示了不會有好結果,比如那晚沒能品嘗到一口的隕石拿鐵。
快到家時經過花店,葉櫻桃把車停在路邊,進去挑兩束鮮花:一束香水百合給自己,一束向日葵香檳玫瑰送給秦知雨。
小姑娘抱著花束,笑容比懷里的向日葵還要燦爛。
“在水里加半片vc,它們能開得更久。”
“嗯,希望能一直開到秋天。”
秋天啊,寧塔的秋天特別短暫,夏季卻漫長得像永遠沒有盡頭,除非假花,否則沒可能堅持到那時候。
為不掃秦知雨的興,葉櫻桃附和,“肯定會的。”
在秦家院門口彼此道別,葉櫻桃一手捧著花束,一手牽著小侄女,沿著窄巷慢慢往里走。
秦蘇北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離開,恍惚覺得,令人沮喪的灰暗日子,依稀增添了些艷麗的色彩。
“小姑姑,比起我,你是不是更喜歡小雨?”
“為什么這么問?”
“你請她吃飯,還送她花……”
葉櫻桃松開葉蘭蘭的手,故作兇狠地擰一下她的耳朵,“沒良心,我給你買過多少東西全不記得?”
小丫頭慌忙躲閃,葉櫻桃在后面緊追,姑侄倆嘻嘻哈哈跑進自家大門,待看清后屋客廳坐著的幾個人,葉櫻桃的笑容僵在臉上。
“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陳母起身殷勤地迎上前,“來看看你,最近身體怎么樣?胃口好不好?”
掃一眼旁邊的葉蘭蘭,老太太責備道:“你懷著孕呢,可不興跟小孩子打鬧,下手沒輕沒重的。”
葉櫻桃扭頭和李梅對視,老太太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捅的簍子,自己解決。
“媽,你帶蘭蘭到楊姨家坐會兒。”
李梅不愿意走,陳春生爸媽什么貨色她心知肚明,萬一打起來,人多還能搭把手不是?可女兒鐵了心攆她們,老太太拗不過,只得答應。
楊家和葉家緊挨著,共用一道院墻,李梅一只耳朵聽老鄰居嘮叨,一只耳朵關注自家的動靜。
按理說,真吵起來這邊絕對能聽見聲響,誰知等好半晌依舊悄無聲息,跟家里沒人似的。莫非櫻桃還沒跟老家伙們說?那這么長時間聊的啥呀?
楊姨問:“李姐怎么回事,又和兒媳婦置氣吶?”
楊姨生了兩個女兒,最愛探聽鄰居婆媳斗嘴的八卦,好像人家婆媳不和,就能撫慰她沒生兒子的遺憾。
擱平時李梅定要刺撓她兩句,盼著咱家倒霉咋地,當下她心里裝著事兒,只心不在焉地答,“兒媳婦不在家。”
“小龔也夠能吃苦的,大著肚子還起早貪黑地忙。”
李梅不屑道:“她忙一天就掙一天的錢,全揣自個兜里便宜不了別人。哪像我,讓孫女綁家里,睜眼閉眼都是家務活,兩個字,白忙。”
葉家客廳里,陳家二老雙目圓睜瞪著葉櫻桃,大有要將她吞吃入腹的架勢,“你說什么?孩子打掉了?怎么能不跟我們商量就……”
葉櫻桃打斷陳母的話,“媽,我一早和你說過,生不生孩子是我和陳春生兩個人的事。”
晚年喪子,陳母的眼淚說來就來,“要是春生還在,我會怪你?你們愛啥時要就啥時要。”
葉櫻桃說:“就因為他不在了,我才不能要這個孩子。你們沒權利強迫我做單親媽媽。”
陳父用力一拍茶幾,厲聲呵斥:“你可以不養孩子,生下來我們養!想要多少錢直說,一分也不會少你!哪怕我們帶孩子到國外生活,一輩子不回來都行,你憑什么說不要就不要?!”
一段話吼完,老頭氣得血氣上涌,太陽穴突突直跳,高血壓恐怕都犯了。
葉櫻桃沒被他的氣勢唬到。剛結婚那會兒,她確實見到公公就有些打怵,相處久了就發現,他和葉臨泉一樣,普普通通一老頭而已。
她不疾不徐道,“憑我是陳春生老婆,孩子的親媽。我不愿讓我的孩子成長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也不愿意我今后的人生被他綁架。”
陳母淚眼婆娑地望著葉櫻桃,“你談對象了?春生才走多久,尸骨未寒你就要改嫁?”
葉櫻桃弄不明白了,哪句話能讓婆婆解讀出她要再嫁的意思。時至今日,她對陳春生愛恨摻半,他之于她,是不愿被提及的過去。
人活著總得向前看,不是么?難道她想他念他,終日以淚洗面,他就能活過來?
“爸,就像您說的,我和陳家的緣分,到此為止。”
刺在兒媳婦心尖上的利刃,被她拔/出來反插在他身上,陳父終于切身體會到這句話的絕情之處。
老頭抬手戳著葉櫻桃的鼻梁骨,胸口劇烈起伏,恨恨道:“你……你絕對是故意的!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惡毒嗎?比起他們的精明算計,她所做的,充其量算是自保罷了。
兩位老人用盡平生最難聽最刺耳的話語,將葉櫻桃痛罵一頓,最后相攜著離去。等他們的背影消失不見,葉櫻桃趴在沙發扶手上,哭到天昏地暗。
所有人都來指責她,打掉那個孩子多么多么不應該,誰又明白她內心的痛楚?
倘若時間能倒流,她會用理智的方式解決老公出軌的問題,或原諒或離婚,至少他們能好好活在世上。
決定不要寶寶的是她,但真正的兇手,不止她一個。
李梅領著葉蘭蘭回來時,葉櫻桃還沒能控制住眼淚。老太太讓孫女回屋睡午覺,坐到女兒身邊,長吁短嘆,“歇段時間把身子養好,你就再找一個。三條腿的哈麻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可多的是。”
葉櫻桃一聽這話就來氣,“媽的心是肉長的嗎?你只把孩子當做換錢工具,從沒想過它也是你的外孫!”
李梅被嗆得愣在當場。
葉櫻桃抹把眼淚,挺直脊梁,直視母親的眼睛,“大嫂,媽和爸,甚至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認為我該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替自己謀好處。”
“我公公婆婆,把孩子當成老陳的替代品,你們誰也不把它當個人看!”
“沒人想過該給它取什么名字,預備哪些小衣服,以后喝什么奶粉。注定要受苦的孩子,我打掉它有錯嗎?”
葉櫻桃瘋了似的,把茶幾上的托盤掀翻,玻璃杯噼里啪啦碎一地。她光腳踩在碎玻璃渣上,鮮血滲出來,染紅了地板,卻完全不知道痛。
眼見女兒又恢復到女婿剛去世時行尸走肉的狀態,李梅懊惱得要死,拉住她好言好語地哄,“你沒錯,都是媽的錯。快坐下別亂動,傷著筋你這腳可就廢了!”
葉櫻桃置若罔聞,木然走進臥室,仰面朝天躺在大床上。痛快痛吧,總比心痛容易忍受。
家里有小孩,日常免不了磕磕碰碰,李梅手忙腳亂地找到藥箱,給女兒處理完傷口,貼上創可貼,末了扯扯被子,把傷腳蓋住。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葉櫻桃在被窩里蜷縮成一團,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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