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汐從偷聽到光明正大地聽，前后差距也還不到十天，讓她有種不真實感。

        兩個人認識得太奇怪了，現在坐下來一句話都沒說，就有種難言的尷尬縈繞不散，羅汐渾身都不自在。反觀徐硯之，自他們交換名字后便坦然地邀請她坐旁邊，坦然地給她展示他的琴，然后坦然地護理琴弦。

        羅汐走了會神，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不遠處調音的徐硯之，時間久了，害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不得不停下來：“怎么了？”

        “額。”羅汐尷尬地撓撓頭，隨便扯了個理由，“只是有些好奇，滄海門都像你一樣好說話嗎？”

        徐硯之低頭想了想，委婉地解釋：“滄海門內島嶼眾多，人煙稀少，且多與海族共居，因此對弟子交友約束不多。”

        “……”羅汐覺得他好像誤會了什么，但她又不能透露自己的出身，索性閉嘴了。

        調好音，徐硯之試彈一譜后曲風一轉，如暗潮洶涌，浪擊礁石，磅礴大氣，凌絕云天。

        羅汐一時間被驚住，直至一曲彈罷，才如夢初醒，情不自禁合掌驚嘆。“厲害！頭一次聽你彈這種風格。”

        徐硯之抿唇淡笑，“先前不知你喜歡什么，索性每種曲子都試了遍。”

        羅汐想到了之前有兩首非常“少女風”的曲，也笑了，“難怪，你之前彈過的一些完全不符合形象嘛。”

        兩人一笑，尷尬的氣氛縮減了不少。

        “你想聽什么？”

        羅汐更驚訝了，“還能讓我點嗎？”

        “當然可以。”徐硯之大方地說，“抱歉，一直沒機會問你喜歡什么，便擅做決定了，只希望現在問還不遲。”

        “也，也沒那么嚴重啦。”羅汐擺擺手，“我對音律不了解，也沒法點……我第一次聽你彈的那首風格就挺好，還有類似的嗎？”

        “第一次……”徐硯之想起來了，五指一撥，奏一曲《江波釣月》，月下野渡，孤客漁火，寧靜而祥和。

        羅汐單手支著臉，安靜地聽著。

        下午羅汐便告別徐硯之下山了，左玄那邊總算擺脫穆璃的盛情邀請，對拋下她一事有些愧疚。不過羅汐也表示理解。

        仙門會試后還有仙試大會，各大仙門在凌云門逗留至少三個月，在此期間所有弟子都得遵守規矩，不得隨意出入瀛洲。左玄倒是無所謂，但他擔心羅汐逗留的越久，被其他人察覺的可能性越大。

        羅汐安慰他：“放心吧，我有辦法遮掩身上的氣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們修士五感靈敏，若是控制不好呼吸，很容易被察覺。有什么東西可以解決嗎？”

        左玄想了想。“有是有一種龜息符。不過這符只能減弱呼吸和心跳聲，元嬰及以上修士依然能靠神識發現活物的存在。”

        “有這個就可以了。”羅汐想她大概沒機會跟元嬰修士對上，“鎮上有賣嗎？”

        “有，這種符并不算高級。”左玄想到了白天聽到的一些事，“還是我幫你買吧。”

        “為什么？”羅汐有些奇怪，看他臉色不好立刻就想到了昨天，“那個張椿兒……你都知道了？”

        左玄點點頭，“嗯。”集市鬧的動靜太大，稍微打聽就知道了。雖然穆璃代張椿兒給他道歉，但左玄覺得不合禮數。

        做錯事的是張椿兒，而受累的又不是他左玄，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給另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道什么歉？

        “唉，說真的，我又沒得罪過那個張大小姐，她為什么莫名其妙針對我啊？”羅汐拿出子戒翻了個遍，里面一顆靈石也沒有，丹藥倒是有不少，一瓶瓶都裝的好好的，于是拿了幾瓶出來給左玄。

        “我沒有靈石，那這些換可以嗎？”一時間沒想起來，她的子戒都是魔修給的，自然沒有仙域交易所用的靈石。

        左玄撥開一點塞子聞了聞，“這些都是中品和下品的丹藥，換了你要的符紙也許還有余。”

        “其他的攻擊符和傳音符也幫我換一點吧。反正丹藥我也用不上，武器我還有。”羅汐把子戒里三分之一的丹藥都交給他。

        左玄一一收好，約定后天把東西給她。

        雖然和徐硯之結交這件事在意料之外，但羅汐聽了一首首曲子后，發現他真的只想有人陪他練琴，聽他彈奏，其他的并不多問。

        三日后，羅汐拿到了她想要的符，仙門會試也正式開始。

        仙門會試第一天，由各大門派代表上去抽簽，頂尖四大門派為一個抽簽組，往下按仙域內排面劃分二等門派三等門派的組別。第一天很巧，抽到的正是天行門對望川派。

        羅汐本來也想去看看熱鬧，但這里不比不珪城，到處的嫉惡如仇的道修尊者，以防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左玄叮囑她好好呆著別亂跑。

        “唉。”雖說以前連軸轉難得休息一次，可是現在這樣無所事事的也很不適應啊。凌少華有一段時間沒下過命令了，千仞那邊也沒派人來，像是把她忘了一樣。

        閑的不正常，渾身難受。

        “你有心事？”

        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羅汐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啦，不是什么大事。對了，你怎么不去看仙門會試？”沒記錯的話今天就是會試的第一天了，沒想到他還是來了湖邊。她不去就算了，怎么徐硯之也不去？

        “今日并非滄海門的比試，不看也無礙。”

        徐硯之今天不急著彈，只是安靜地給自己的寶貝琴上油做護理。羅汐看了一會，沒話找話：“那你呢？你會參賽嗎？”

        “在下慚愧，修行不精，恐損了師門名聲。”

        羅汐側目，這人嘴上說著慚愧面上卻是一片平靜，似乎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罷了。

        “可你不想去看看比試嗎？怎么說也是你的同門。”羅汐繼續問道。

        “今日并無師門的比試。”徐硯之停下動作想了想，突然抬眼看她，“你想去？”

        “……”羅汐梗住。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的？

        “我，我就算了吧，畢竟我的存在……要是被發現，可能還會連累你。”她說的是實話，雖然不能透露太多，但如果徐硯之注意到一些細枝末節，也能猜到她偷偷摸摸出現在這里是個見不得光的秘密。

        “在下有個辦法。”徐硯之突然說。

        羅汐驚訝地抬頭，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莫名聯想到左玄，頓時警覺：“可別告訴我你要我打扮成你侍女，這不得行。”

        “為何？”徐硯之不明白，“這是最簡單的法子，也不會讓其他人注意到。”

        “不行的。”羅汐撐著頭給他解釋，“凌云門有幾名弟子見過我的臉，而且很不巧……她們記性都很好。”想到那個張椿兒就煩，和左玄一起見一次面就被她記住了，再被她看到和徐硯之一起出現，怕是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總之，如果不易容的話，我沒辦法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其他人面前。”

        “所以，只要改變臉就行？”徐硯之自動把凌云門過濾掉，只記住了需要易容這個條件。

        “額，差不多。”羅汐納悶，難道他真有辦法？

        “倒是有一物……”徐硯之手伸進袖子里摸索一會，摸出一條細細的鏈子出來，下面墜著一個小香囊。

        “這是什么？”羅汐好奇，習慣性地把腦袋湊過去。

        陡然拉近的距離讓兩人都怔了一瞬，羅汐發覺不妥當趕緊拉開，而徐硯之掩飾般輕咳一聲。“這是一枚護符。”

        “護符？”羅汐左看右看，不像啊。

        徐硯之穩了穩心跳，“此物是在下母親制作的防身道具，里面裝有蜃角粉，佩戴后在旁人眼里會呈現另一種面貌。”

        “像障眼法那樣？”

        “對，也是幻術的一種。”徐硯之將鏈子遞給她，“這種法術只作用于外在，對人體無害，平常佩戴亦可聚靈養顏。”說到最后頓了頓，總覺得這么說好像在送女子之物。

        羅汐注意力只在前半段，對人體無害這一項就挺好的了，至少不用像以前易容那樣擔心皮膚受損。握著鏈子又忍不住擔心，“這是你母親給你的，就這么給我用不太好吧？”非親非故的，就這么送她了？不怕回家被娘揍嗎？

        “無妨，在下母親經常給在下捎些自己制作的小玩意，一個護符罷了，姑娘不必有負擔。”說罷徐硯之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惹來羅汐懷疑的目光，雙頰薄紅，卻還掙扎似的繼續囑咐。“此物雖好用，但元嬰以上修者若是釋放靈識也能看破。”

        又是元嬰以上，羅汐雖然不懂修道，但聽多了也隱約感覺得到結嬰似乎就是修者的一道坎，過了就有質的飛躍。

        剛結交就收禮物，搞得好像她白拿了人家東西一樣。羅汐還有點道德底線，翻了翻子戒，臉更熱了。但除了丹藥，她沒啥拿得出手的啊。

        “怎么了？”見羅汐遲遲不語，徐硯之忍不住擔憂，“難道這護符還是不合用？”

        “不是……”羅汐不好意思地開口，“只是你送了我需要的東西，可我好像沒什么能送你的。”

        徐硯之愣住，正要推脫，羅汐一拳擊掌：“以后你看上什么告訴我，上刀山下火海都給你弄來，就這么決定了！”

        徐硯之眼角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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