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季世野和沐純一起在安靜到可怕的城市游蕩著。
一道昏黃的路燈將他們的背影拉長,然后又在下一個路燈處變短。
他們并肩行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時不時有電視節目和圣誕歌的聲音傳來。
在沐純的記憶中,上一個和少將保持這樣距離的人還是林鎮宇醫生。
“少將,我們去哪里?”沐純開始沒話找話,搓著雙手,偏頭看向季世野。
“去河堤路,然后沿著萊茵河走一圈,再返回來!
“順著河堤路一直走的話,應該會走到c城的吧?”沐純試探道。他記得萊茵河起源于k城的阿爾卑斯山,k城在河的上游,c城在河的下游。
“不會。”季世野沒有看他。
“為什么?”
“走到的時候必須返回來。”季世野平靜地說。
大概是有關口吧。沐純記得一個國家和另一個國家之間的人民是不能自由來往的,他們必須經過嚴格的檢查,才能通過一個叫作“海關”的東西。但是戰爭以后,嚴格的檢查也沒有了,不是不需要檢查了,而是人類根本沒有能力管理流離失所的難民。
所以k城與c城之間應該也有關口吧,自己和少將走到那里時應該就會被迫返回來了。他也記得少將說過兩座城市之間有隔離墻。
沐純覺得氣氛有些安靜,他們一路上很尷尬,他只是在一個勁地跟上少將的步伐。軍靴的底部踩在已經積起的薄薄一層雪花上,發出咯咯的聲音。
“少將,您有親人嗎?”
季世野的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他覺得溫斯頓現在有些口無遮攔,但他現在問出這樣的話也算正常。于是季世野回答他:“沒有!
“那……”
沐純還沒問出口,就聽見少將回答:“不要問我的親人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所以每次需要和家人一起過的節日,我都會一個人在辦公室工作來逃避!
“或者一個人去河邊走走嗎?”
“嗯!
“那下次過節,我陪您過好嗎?”
季世野給他了一個眼神,沐純從中看到了厭惡。
“雖然我既不是您的愛人,也不是您的親人,但我是和您一樣的人。我也既沒有愛人,也沒有親人!
“我希望所有人都和我保持朋友關系,不要和我走的太近,會令我不舒服,太好的時候就到快散的時候了,你懂嗎?”
本來想跟少將套個近乎,但沒想到遭到了對方的拒絕。沐純蔫了下來,兩只手也不來回搓了,乖乖放進了兜兜里。
“那您常去別的星球嗎?”
“不常去,只去過地球,而且也只去過兩次!
“地球好玩嗎?”
季世野知道他失憶了,可之前也不覺得他智力有障礙,于是皺眉偏頭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好玩嗎?”
沐純有點怕季世野的這種眼神,非常兇,但他自己好像卻不覺得。
沐純低下頭:“應該不好玩,地球上有黑輻,污染指數很高,沒……現在已經沒有物種可以存活了!
很好?磥頉]有智障。季世野想。
“嗯。”
“那您什么時候能再去地球考察呢?”沐純的藍眼睛閃著光,像是隨時要撲上去捕食大老鼠的小貓咪。
“過幾年吧。”
“過幾年?!”沐純的尾音上揚,似乎感嘆于這其中間隔的時間之久。
“去地球科考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是我說去就能去的,需要聯盟的批準!奔臼酪罢f。
“聯盟里是誰說了算?”
“聯盟是全體人類的,它為保護全體人類的利益而生,不是某個人的?磥砟阈枰匦聦W習,過幾天你去射擊室練習,讓林鎮宇給你送基本書過去。”
“我的書柜里有很多書,應該有一些關于歷史和常識的書籍!便寮冓s忙解釋,其實那是溫斯頓先生的書柜。
“好,那你記得看!
沐純點點頭:“嗯嗯。您再去地球的時候可以帶上我嗎?”
“不行。”
“為什么?”沐純皺眉。
“你現在的身體素質極差,不可能抵抗地球潛在的風險!
“可是我會好的,我不可能一直這么差下去!便寮冊噲D抗辯。
“那就等你好了再跟我提!奔臼酪敖z毫不給他機會。
沐純十分不滿,嘟起嘴,手老老實實地放在兜里。
走過一排四五層的住宅后,世野豁然開朗。沿著河道修建的房子大多不是高層公寓,有類似于教堂的尖頂房子,還有紅頂的兩層小洋樓和石頭堆砌成的小庭院。
萊茵河的水仿佛靜止了一般,流淌得十分緩慢。
“萊茵河……”沐純望著近在眼前的河水,胸膛中涌上一陣暖流。
他覺得應該沒有人會懂他的感覺,因為他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的水,安靜地被裝在一個巨大的露天容器里,旁邊種滿了綠色的草坪。雖然是寒冷的冬天,但是他覺得這里一定會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春暖花開,然后在某個夕陽徐徐落下的黃昏,有很多的小朋友在這里蹦蹦跳跳地玩耍。
“少將,萊茵河真美啊……”
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雪花飄落在河面上,水流變得更緩慢了。住在河邊的人類應該每天拉開窗簾時都能看到藍色的萊茵河吧。
沐純頭一次覺得自己需要多學一些詞語,他匱乏的詞庫只允許自己說出“好看”兩個字。
“萊茵河是唯一在兩座城市穿流的大型河流,春天的時候來這里,會有很多放風箏的孩子。”季世野的目光平靜,并不因為看到這樣好看的景色而有所變化。
“繼續往前走吧,順著河提路,如果時間趕得上的話,我們可以在某個地方看到明天的日出。”
“啊!”沐純驚叫一聲,拿出通訊器看了一眼,“現在竟然已經兩點了,再過四個小時就有日出了……”
然而等他再抬起頭時,少將在自己眼中竟然只剩一個背影。
“少將!請等等我……”
沐純趕緊小跑起來,打算跟上季世野?墒羌臼酪皡s并沒有停下來等自己的打算,等到沐純趕上季世野的時候,已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季世野乜他一眼:“看來你需要鍛煉,基地不養廢物!
沐純覺得少將好像走得更快了,他小聲說:“我不是廢物……”
“你最好不是!
少將今天心情不好。這是沐純得出來的結論。
他們一直沿著河堤路走著,時不時地說一兩句話,剩下的時間沐純就自己四處觀望,看看黑夜里的風景,正好他睡飽一次可以撐很多天,所以現在還是精神百倍。
玫瑰覺得自己孤陋寡聞,見識短淺,兩百多年都沒有踏出過那一方小小的土地,更別提來到另外一顆完全陌生的星球。
這里的一切對于小玫瑰來說都是新的,他很好奇。
不過好奇歸好奇,他從沒有一刻放棄過想要回家的念頭。
如果在生命和碑林之間選擇一個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
“溫斯頓,抬頭,向前看!
沐純正在東張西望,突然聽到了少將不帶任何感情的命令。他立刻反射性地立正,然后抬頭。
“……”
沐純說不出話。
不遠處,一面巨大的紅色墻壁隔斷了兩座城市,河流從墻體下淌過。
“那就是是隔離墻。”季世野平靜地說。在沐純心中,少將總是這樣冷靜。
“不能再往前走了,今天的徒步到此為止,現在幾點了?”季世野說著自己看了看通訊器。“三點十三,現在走回去,還能坐在基地的大樓里看個日出。”
沐純只是震驚,他突然想起了少將今天白天的時候對自己說過的話,沒有一個人類能跨過隔離墻,除非是異種。
可他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大一面墻,有一棟大廈那么高,不管是向左還是向右看,都看不到盡頭。他竟然還妄想那只不過一個關口而已。
人類總是能做出讓他震驚的事,比如拒絕救治感染者,又比如修建了眼前的這堵高墻。
沐純站在原地,并沒有轉身。
季世野見他這樣,繼續說:“隔離墻是k城和c城的人類一起修建的,隔離有一定的作用!
“可是墻只是隔住了人類,不是嗎?異種照樣可以在兩座城市里自由地穿梭。”沐純認真道。
“多高的墻也隔不住異種,墻只是為了隔住感染者的,異種無法控制,只能見到就殺!
所以那時候少將才毫不猶豫地朝自己開了三槍嗎?
“少將跟我說的時候我想到了,我只是沒想到它有這么高!便寮兠靼琢,他轉過身來,對季世野笑了笑。
溫斯頓的眉宇之間不如從前那樣尖銳,性格的棱角也不如從前分明了。這對季世野來說或許也算是一件好事,但他看到溫斯頓這樣笑的時候,還是覺得對方不是發自內心的。
“墻內裝有很細的纖維絲,可以濾過河水。只要想穿過隔離墻的東西不能變成液體逆著水流,穿過隱藏在河流里的纖維絲,就無法通過。”
“所以說只有異種才能自由通行!便寮冋f。
“并不是所以異種都能變換出我說的那種形態。”季世野絲毫不讓他,這讓季世野想起了他們之前的時間!皼r且異種自由通行也無所謂,因為c城雖然對感染者手下留情,但是異種在任何一座城市都沒有活路!
“可……”沐純還想說什么,卻突然被捂住了嘴。
“噓——”
季世野突然按住他的嘴,眼神變得銳利,十分警惕。
有聲音。
有什么東西踩著松軟雪花的聲音傳來,雖然很小,但是多虧于沐純現在敏銳的聽力,他也聽見了。
季世野放開沐純,用一只手將沐純轉了個向。
他們背靠背,季世野用那只手護住他,然后拿出自己的槍。
氣氛開始變得緊張,沐純也警惕起來,他沒有說話,目光緊盯著地面,他覺得下一秒就會有東西突然從地面下破土而出。
黑暗中,沐純感到掌心一涼,季世野把一把手·槍交到沐純手中,示意他在危機時刻開槍保護自己。沐純心領神會,對季世野點了點頭。
原來少將出來的時候帶了兩把槍。
夜色深濃,周圍有一些半米高的荒草。積雪被踏結實的聲音先是徘徊在幾十米遠的地方,然后越來越近……
突然,季世野的耳朵動了動,他猛然回過頭,槍口瞄準了一垛荒草。
沒有裝消·音·器的槍聲十分震耳,砰的一聲。
“出來!奔臼酪袄淅涞。
沐純看向那處荒草垛,枯黃的草大約只有三十厘米那么高。
槍聲過后一切又恢復了安靜,并沒有什么東西從草垛里出來。
又是砰的一聲,少將又開了一槍。沐純于瞬間閉住眼睛后又睜開,站在聲源邊,敏銳的聽力讓沐純覺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聾了。
“我再說最后一遍,從里面出來!
又過了大約三十秒,就在沐純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有什么東西從草垛里面爬出來了。
“不要殺我……”
空氣里傳來一個黑人小男孩微弱的氣息。他十分瘦弱,全身上下幾乎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
他卑微地祈求著。
小男孩看不出來實際年齡,他抱著自己的頭,蜷縮著從草垛后面挪動出來。
“我……我不是異種,也不是感染者,求求你們不要殺……殺我……”他說得斷斷續續。
沐純寧愿相信這個小男孩。他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將,希望他不要再開下一槍。
“……”
十秒之后,他看到季世野收起了自己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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