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利研究所地下一層，j265號實驗室。

        “季博士，你看一下這個�！�

        安靜了須臾，男人拿著圖紙皺眉：“這是最終的工程圖紙？”

        “是的，聯邦中央軍·工廠那邊說已經快要完成了，這一批會有500個睡眠艙�！�

        他像是自問自答道：“為什么會少這么多？整整少了兩層……你把我們設計的初稿拿過來我看看，應該不會有什么誤差才對……”

        助手把圖紙拿過來：“而且不止這個，我發現工廠那邊私自做了很多改動，而且他們既然要我們設計，為什么又要在不通知我們的情況下改動圖紙？這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按道理來說，這一批睡眠艙

        “今天早上那一批運來了多少睡眠艙？”

        “205個�！�

        “205個？”男人一驚，“睡眠艙都放在了負三層嗎？”

        “應該是的，最低一層是最保險的�！�

        睡眠艙需要好好保存，裝入飛行器就可以將人類送上羅莎星。但是目前研究所只有睡眠艙。

        “……”

        “稍等一下，你把他們負責人的電話找出來，我問問他們……”

        電話持續了將近30分鐘，剛開始助理看到季博士在實驗室打電話，但是過了不多久，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轉而一個人去了旁邊的休息室打電話。

        ……

        爸爸大概有一周都沒有回來過了，季世野這幾天就和小玫瑰哥哥一起在家里看電視，晚上出去看星星或者看沙漠的日出和日落，小玫瑰哥哥偶爾需要回到土壤里去睡覺，并且每次都要休息一天一夜才能清醒地陪自己玩。

        有時候哥哥變成一朵小玫瑰睡覺的時候，季世野無聊了就會搬了小板凳坐在他旁邊陪他，盼望他早點睡醒。剛開始他很焦急，以為小玫瑰哥哥的作息時間好像和自己不太一樣，他一般需要睡一天一夜，然后又清醒一天一夜。季世野后來給他找個了透明的玻璃缸，往里面裝了些土壤，但是發現小玫瑰的根系實在太發達了，小魚缸根本沒辦法放下。

        小玫瑰說：“下水道旁邊的土地是我醒來的地方，我只有在那里才能睡得著�！�

        小玫瑰是整個諾貝利唯一能和季世野待在一起玩的“人”。季世野點點頭，又把下水道邊的土給他弄松了一些。

        家里只剩下了一塊堅硬的大列巴和果醬，雖然小玫瑰好像不需要吃東西，但是季世野的肚子卻會咕咕叫，所以他決定今天去研究所找一下爸爸，看看爸爸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

        季世野一邊在房間里快速穿衣服，一邊問小玫瑰：“哥哥，我想去研究所看看爸爸在做什么，他一周不回來了，家里吃的東西都快沒有了�！�

        小玫瑰穿著媽媽的藍色毛衣，只是沉默地站在床邊幫他拿衣服：“……”

        “哥哥，”季世野穿上自己的毛衣從床上跳下來，“你現在可以試著說一些話，和我說話。”

        季世野笑著拉起他的手，小玫瑰把外套遞給他。

        “那……我……在，家，家里等你，你要什么時候……回來？”小玫瑰說。

        聽到他說他會在家里等自己，季世野興奮地穿上外套，對小玫瑰說：“唔……也許兩個小時就可以吧，我應該只能在那棟樓里待一個小時，我讓爸爸帶我去拿點吃的，不然他好像都把我忘了，家里沒有食物了。”

        “我不需要吃東西……但是，我喜歡那個……”

        “那個……啊我知道了！是果醬嗎？甜甜的，我也喜歡果醬！”季世野高興地說。

        小玫瑰笑了，點點頭坐在他旁邊，說：“是果醬，甜甜的�！�

        季世野在小玫瑰的手背上輕輕親了一下，像是做禮拜一樣虔誠，抬起頭說：“哥哥，你在家等等我哦，不要睡著，如果我回來你不在的話，我會很傷心的。”

        小玫瑰也溫柔地笑了，回應他：“好……我就在這，等你，你回來，我不會睡著�！�

        季世野蹦蹦跳跳跑到玄關，小玫瑰跟著他走過來，看著他邊笨拙地穿鞋邊壓低聲音悄悄說：“哥哥，你會變身的對吧，如果有壞人來的話，你要悄悄地變身，藏在……”季世野指了指天花板，“藏在上面，從上面的空調里出去，他們一般不會抬頭看的……”

        空調……要向上跑才可以出去……

        小玫瑰抬頭看了一眼那個有些縫隙的東西，他記得小男孩說那個是能把房間變得溫暖或者涼爽的東西，和外面的空氣是相通的。他記住了——遇到危險的時候要向上跑。

        “好……那你……”他還沒說完，就看到小男孩穿好鞋，又跑到他身邊，于是他俯下身，以為小男孩又要跟他說什么悄悄話。

        “�！�—”

        誰曾想小男孩在他的額頭親了一下。

        小玫瑰：“……”

        季世野親完立刻從鞋柜上拿起他的小書包，迅速背在身上打開門。

        “等我哦，不要睡著！”他站在門外朝小玫瑰哥哥招手，用口型小聲告訴他。

        小玫瑰點點頭，目送小男孩消失在道路的轉彎處。

        ……

        研究所距離諾貝利市中心還有十幾公里的距離，在一片沙漠之中佇立。

        諾貝利研究所很大，基礎設施完備，由研究所主體大樓、聯邦駐軍部隊、醫院、食堂構成。主體大樓一共有8層，地上5層是加地下2層是研究室，最后一層是醫院。

        住宅區在距離研究所兩公里遠的地方，這里有一些小型的別墅，研究所的骨干研究院可以在這里分得一套房子。住宅區和研究所之間種著耐旱耐寒的“綠色隔離帶”。

        季世野背著自己準備用來儲備糧食的小書包走到研究所主體大樓后門門口。要進入主體大樓與在研究所門前的空地上玩耍是不一樣的，進入主體大樓需要id卡，而且如果不是工作人員只能在里面活動不超過1小時。

        在站崗的哨兵注視下，季世野小心翼翼地把脖子上掛著的id卡拿出來，在機器上刷了一下。

        嘀的一聲，機器發出了電子音。

        “j265號研究員，家屬，歡迎您。請在14：03之前離開研究所，謝謝配合。”

        季世野拿著爸爸給他的id卡說：“家里沒有吃的了，我來找爸爸�！�

        一般只有研究所核心人員的家屬才有資格進入研究所的主體大樓。聽到id卡機器發出允許通過的聲音后，哨兵放季世野通行。

        只有不到500人在這里工作，而這棟大樓去足矣容納5000人，所以十分空曠。季世野乘坐電梯來到地下一層。

        他兩只手都抓住書包帶，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向大樓深處走去。

        “j263……j264……”季世野指勉強認識阿拉伯數字，他讀著門牌上的數字。

        “這個應該就是……”

        j265號房門開著，但是門口站著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他們的胸前有金色的稻穗，肩膀上有五角星星。

        季世野捏緊書包帶：“……”他看到房間里也有人，爸爸背對著自己，但是那個穿著制服的人面對著自己。

        門口那兩個軍人一齊看向這個背著書包的小孩。

        “我……”季世野指著房間里面的人，“我來找爸爸�！�

        爸爸也回頭了，房間里面那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聽到季世野的話，對那兩個軍人道：“讓他進來吧，是季博士的孩子�！�

        季世野感覺氣氛很詭異，他自己靠向貼著墻的一排保鮮柜向里面挪動。

        “如果是您的孩子的話，順便抽一點血液樣本，送去檢測吧�！蹦莻�穿著軍裝的人笑著走向季世野。

        爸爸先那個男人走過來，替自己綰起袖子，并安慰道：“別害怕，小野�！�

        例行血液檢測是生活在研究所的每一個人每個一段時間就要進行一次的，用來監測他們的基因是否被核武器輻射變異，是否健康。男人沒有辦法拒絕。

        “聯邦政府已經向所有公民許諾，能帶他們移民�！�

        軍人抽了四分之一管血，然后遞給小朋友一支棉簽，把血液樣本交給站在門口的其中一個軍人。季世野自己按著棉簽又靠回角落里。

        “聯邦政府沒有說不兌現承諾，只不過要一部分人先去羅莎星，剩下一部分暫且在地球等待國際救援隊，他們會接剩下的人移民�！�

        “戰爭還沒有結束，但是地球的能源已經快要枯竭了，這些人怎么能撐過這個冬天？”

        “季博士……”

        氣氛有些不對勁，季世野向后退了一步，背靠在保險柜上。因為他看到爸爸的眼白里有血絲，額角的青筋突出，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個正在說話的醫生的領子，似乎是生氣了。

        血不流了，季世野自己把袖子放下來。

        他看到門口的那個軍人似乎向進來，但是里面的軍人阻止了他。爸爸咬著牙，壓低聲音道：“地下水枯竭了，巖層之上就是核輻射的殘留物，而且是呈指數增長的，如果再有戰爭爆發，這些資源能撐幾年”

        “我們沒有那么多的資金去做，戰爭年代的每一分錢都應該用在該用的地方。季博士，我只是一名醫生�！�

        “上校，您是軍人，您是聯邦的軍人�！�

        對方絲毫沒有畏懼，心平氣和地勸三天沒有休息的季博士：“我就算常在聯邦政府做事，也不能左右政府。就算是在戰爭時期，也是行政控制軍隊。”

        “那你們怎么確定讓哪些人先去？又怎么保證先去的人會接后來的人過去？您別忘了玫瑰計劃的初衷，是送所有人移民�！�

        季世野看見那個被稱作“上�！钡娜松焓执蛩惆寻职值氖帜玫�，說：“當然是對人類有貢獻的人，那些仍然能為未來的聯盟做貢獻的人。”

        又僵持了大約十幾秒，他看到爸爸松開了手，他只是表情沉重地低下頭。

        “季博士，你不用擔心，研究所里所有人都能進入睡眠艙�！�

        “205個睡眠艙嗎？裝不下研究所的所有人�！蹦腥藫u搖頭。

        那個穿著軍服的人沒有立刻回答爸爸，季世野看到他的嘴角勾起，意味不明地看向自己。

        被這種視線注意，季世野吞咽口水，想要緩解緊張，又向保鮮柜貼了一下。

        “季博士，冬天到來之前，您最好給自己選擇好一個位置良好的睡眠艙�！�

        然后那個軍人并沒有再對自己或者是爸爸做什么，他只是和爸爸擦肩而過，而后從房間門口走出去。門口只剩下一位軍人跟在他身后。

        季世野深呼吸了一口，才慢慢向爸爸挪動。

        他小聲試探道：“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看起來疲憊極了，他的雙目充滿血絲，皮膚暗沉粗糙，手指好像是被什么尖利的東西割破了一些小傷口，眉心有三道皺紋。

        “爸爸……剛才那個叔叔為什么那么兇？”

        男人勉強打起精神，只不過他笑不出來：“小野為什么跑過來研究所了？”

        “因為……”季世野把背后的小書包拿下來，放到爸爸手中，“家里沒有吃的東西了，我有一點點餓……”

        “好……”男人很疲憊，但他還是把小書包拎起來，脫掉了自己的白大褂以后走過來抱起孩子，“爸爸這幾天沒有回家，忘記家里沒有吃的了，對不起，現在就帶小野去食堂領面包好不好？”

        季世野點點頭，轉過去抱著爸爸的脖子。

        走廊里很安靜，傳來疲憊而沉重的腳步聲。

        季世野沒有說話，他覺得爸爸肯定在思考問題，這個時候不要打擾他。

        男人的通訊器一震，他的腳步頓了頓，季世野看爸爸不走了，于是疑惑地轉過來看他。

        “爸爸？”

        男人的表情突然凝滯，一動不動，只是盯著通訊器的顯示屏看。

        季世野看向那塊顯示屏，但是除了“季世野”三個字之外，那上面都是一些他什么都看不懂。

        “怎么了爸爸？”

        男人不敢相信小世野的血液檢測結果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出來，一定是有人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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