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整座城市都籠罩著緊張的氣氛,可生活仍舊要向前。
沐純提著一些從市場買來的新鮮蔬菜回來,家里的門鎖已經(jīng)換成了密碼鎖,雖然只是很簡單的密碼,但這樣的話確實無法從基地的數(shù)據(jù)庫里找到通訊器的信息。除了知道密碼的人,沒人能打開這把鎖。
2311223——是沐純初次來到羅莎星與季世野相遇的日子。雖然現(xiàn)在想起來,那天過得并不算愉快,但是卻值得紀(jì)念。
嘀的一聲,門鎖被打開了。
沐純握著門把手看了一眼隔壁。
三年前,他住在那里時是以威爾·溫斯頓的身份,現(xiàn)在那扇門上的封條已經(jīng)貼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有人搬進來。又或者……那間房子再也不會有人住。
杰錕和溫斯頓先生都出生在泰坦星,但是他們一個死在了羅莎星的主城,一個死在了泰坦星的外城。
沐純對“葉落歸根”這個詞似乎有了一些理解。
他從前不是非常理解“沐純”為什么一定要捏著哥哥的一截手指回到已經(jīng)一片廢墟的諾貝利,哪怕他會在回來的過程,隨便一場轟炸中死去。那時候他聽“沐純”說“我與哥哥生在諾貝利,所以死也要死在諾貝利,這叫作葉落歸根”。
這幾年來,沐純越來越懂。
地球——那個地方是人類恐懼的高污染區(qū),是他們必須穿著厚厚的防護服才能踏上廢土。羅莎星上的人類已經(jīng)經(jīng)過許多代更迭,盡管只有兩百年,但他們看地球的那段歷史就好像他聽“沐純”講地球一千年前的和平時期一樣。
沒有一個人懂他為什么一定要回到地球,因為那里早已成為了一片廢墟。
三年前,杰錕滿懷期待來到羅莎星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沐純始終對溫斯頓兄弟抱有愧疚之情,所以他希望杰錕也能“葉落歸根”。
啪——
門在他身后被關(guān)上。
沐純打開電視,讓房間里有點聲音,不至于太安靜,而自己則來到廚房準(zhǔn)備洗菜。
電視里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傳進廚房,沐純打開水龍頭洗菜。
少將三天沒有回家了,沐純知道這段時間他會很忙,所以每次接他的電話大概都會說自己今晚不回家,抱歉之類的話,沐純都笑著表示理解。
不過就算少將不在家的時間他也要鍛煉吃飯的。在季世野的監(jiān)督下,沐純已經(jīng)可以消化一些人類的食物,剛開始只是一些蔬菜,比如青菜和西紅柿,后來漸漸地他也可以吃下去蘑菇一類的真菌或者是牛肉。
通訊器又振動了,沐純看了眼,擦干手過去看。
他本以為是季世野發(fā)來的,但是當(dāng)他打開消息時,通訊器的屏幕上卻顯示了rc107311。
【小玫瑰,跑去城外哦,不然你會死。人類將會再次淪陷。】
“……”
短短兩句話,沐純冷汗涔涔。
這是從c城來的信號。
關(guān)于c城,他只認識圣母麥爾夫人和維卡,除此之外他也只在c城見過杰錕。但是杰錕已經(jīng)死了,那么這個條消息又是誰發(fā)來的呢?
麥爾夫人和維卡應(yīng)該不知道自己回到羅莎星的事……
而且對方稱呼自己為“小玫瑰”……除了少將,還有人知道自己是個異種嗎?
他要告訴少將嗎?
嗡——他忽然什么也聽不見了,只有電視女主播的聲音縈繞在耳邊。
“10月31日晚,基地特種部隊‘雛鷹’在外城成功殲滅200余異種,雛鷹已圓滿完成任務(wù),成功將異種尸體生化消毒后完全焚燒……”
沐純無意間看到電視臺的新聞,他大睜著雙眼,心瞬間涼成了一個冰窖。
畫面中是那個所謂的“焚化爐”。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焚化爐”的樣子。
和沐純之前想的并不一樣,感染者不是排著隊進去的,也不是一起被丟進去的。他們被裝在一個巨大的鐵籠子里,然后被重型武器掃射,噴·射上他叫不出名字的黃綠色粘稠液體,只見那些尸體好像還活著一樣,他們跳動著,然后又開始迅速腐爛冒泡。
連那個他想象中的焚化爐都沒有,沒有火,也沒有爐子,“焚燒”只是在曠野上進行的一場大屠·殺而已。
那里面有人,也有異種。所有生命被關(guān)在同一個籠子里。
而電視主播還面帶職業(yè)笑容講解著這殘酷而血腥的畫面。
忽然,家里門鎖發(fā)出聲響,嘀的一聲開了。
沐純則拿起遙控器,迅速關(guān)了電視。
“純純,我回來了。”
是少將,他提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還有一盒冰鮮牛肉正向客廳走來。
“少將,您的眼鏡片掉了。”沐純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往后退了一步。
季世野聞言,食指在眼球上摸了摸,他感到鏡片應(yīng)該還在。
“哦?哪一只?”季世野微笑著走來。
“兩只,都掉了。”沐純淡淡地說。
季世野皺了皺眉頭,又摸了摸另一只眼睛的鏡片,這個手感應(yīng)該是還在的。
“怎么突然用敬語?”
“您的眼睛現(xiàn)在是金色的了,很嚇人。”沐純的后背靠在冰冷的墻上。
此語一出,季世野意識到了不對。沐純在暗示什么。
“今天突然怎么了?我已經(jīng)三天沒回家了,自己又在瞎想什么恐怖童話故事?”
“少將,你說你會把感染者都隔離起來,不是……騙我的吧?”沐純的聲帶微微打顫。
季世野眼神瞬間變化。
紙包不住火,季世野知道沐純應(yīng)該是看到了城外的消息,但大規(guī)模的屠殺應(yīng)該會是最后一次了。之后隨著異種基因阻斷疫苗項目的推進,再發(fā)現(xiàn)的感染者應(yīng)該會被當(dāng)作第一批實驗品進行大規(guī)模接種。
“當(dāng)然。”季世野在餐桌上放下手中的物品,邊整理邊笑著說。
沐純沉默著看他,眼神冷得像冰。
季世野知道他在害怕,于是試圖轉(zhuǎn)移話題:“我今天買了鮮牛肉回來,我們可以試著包一些牛肉餡的餃子,牛肉過段時間會停產(chǎn),現(xiàn)在市價已經(jīng)非常高了,不過我還是給你買了回來……”
“城中依然有很多感染者,您要把他們都殺掉嗎?”
季世野一頓。
他追逐一個話題問到底的能力還真是和玫瑰花的花語一樣,“矢志不渝”。
“純純,不要和我說敬語,我們不是這種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三天沒回家了,你一定要以這種態(tài)度跟我說話嗎?”
“您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嗎?”沐純堅持問道。
季世野聞言轉(zhuǎn)過身,他穿著軍裝,靴子還沒來得及脫掉,就這樣慢慢逼近靠在墻角的黑發(fā)少年。
“往這里開一槍吧。”沐純與他四目相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就像您初次見到我時那樣,不要猶豫。不然您就把我扔回地球。”
“你在威脅我嗎?”季世野在他面前停下腳步,他的手·槍就在身上。
“我不懂威脅是什么意思,我更不敢威脅您,我只是個異種,您手里可是握著我的命。”沐純握緊拳頭。
“……”季世野沉默了一陣,突然質(zhì)問他,“11月1日,我讓你好好待在家里,你去了哪里?”
季世野在他身上裝了定位,不論他跑去過哪里都在少將的掌控范圍內(nèi)。所以季世野知道他在那個雨夜去過伊拉街——那個感染者聚集地。沐純顯然沒有聽他的話偷偷跑去了,不過萬幸沒有出事,季世野便沒有再追究。
他居然在提這件事。沐純心跳如鼓,但是他還是掐著自己的掌心,抬起頭直視他,與他對峙。
“少將,你知道那個雨夜,你帶著聯(lián)盟的軍人宣誓的時候,一共有多少人嗎?”
“五萬軍人。”季世野答道。
“不,您錯了。”沐純道,“是全城的人。”
“…………”
“您不不知道有多少潛伏在這座城市的角落里茍活的感染者與您想著一樣的事情,與聯(lián)盟的軍人站在一起,他們把人類的命運緊緊系在一起,他們從來視自己為人,而您卻把他們當(dāng)做異類,所以他們才只能站在黑暗的地方向往光明。”
“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是人。自己是個人類。”沐純,向前一步,說得鏗鏘有力。
“少將,您總是說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全體人類的利益,您說軍服是不能隨便穿的,穿上軍服的時候,生命屬于全人類。那我問您,不穿軍服的時候呢?”
季世野沒說話,但是手背上的青筋紋路依稀可見。
沐純一步一步走向他,然后在他面前停下來,一字一頓:
“不穿軍服的時候,我的生命屬于所有生命。”
沐純瞪著季世野。
他覺得自己這一刻自己充滿勇氣,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做好了少將和自己分手的準(zhǔn)備,哪怕少將會一槍殺死他,他也要把這些話說給季世野聽。
“少將,在您的字典里,只有寄生嗎?”沐純輕聲問他。
季世野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兩百年前的人類就是學(xué)不會這一點,才弄得硝煙漫天。如果兩百年后你們還是這樣……”
他頓了頓,冷冷道:“我看就是自取滅亡。”
是的,他不怕少將了。
“我沒有見過您在伊拉街時候的樣子……”
“那個時候我一無所有……”
“可是您有心。”
空氣安靜了五六秒,季世野突然一把抓起沐純的手腕,粗暴地拽著他往臥室的床邊走。
沐純的手腕很疼,但是他不叫,他只是覺得爽,他頭一次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他不要做一個懦弱的人。
季世野似乎氣急了,一下子把沐純瘦弱的身體甩在了床上。力道之大,沐純被甩上床的時候生理性地閉了眼,然后又迅速睜開。
少將一定生氣了,但是就算他要打我,我也不會后悔說過那些話。
忽然,咔的一聲,一個冰涼的銀色金屬物環(huán)上沐純的手腕上。
季世野把手銬的另一端鎖在床頭。
季世野單膝跪在床上,他的臉靠近沐純。沐純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血絲。
“你就待在這里,不許出門,哪也不許再去了。”
“少將,您別忘了,手銬鎖不住我。”
安靜了須臾。
“你也去不了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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