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陳柔在偌大的陳府中獨自居住在一處清幽的小園林中,名為竹園,這一處地方,是當年她母親崔氏還在時修建的。
崔家是江南豪富大族,她母親出嫁時自是十里紅妝,綿延不絕。
因她喜歡翠竹,便親自建了這一處竹園。
崔氏去世后,陳柔搬進了竹園,獨自住著養病。
這么些年過去,園中的翠竹還在,只因陳柔更喜歡梅花,閨房前后便種滿了紅梅。
每年長安城下雪時,滿園瓊枝玉蕊,紅梅映雪。
此時梅花已經盡數凋零。
墻角錦畫新擺出幾盆杜鵑牡丹點綴春色。
西邊亭臺假山曲水荷花池,池中去年的殘荷猶在,幾朵青青蓮葉飄在水中。
陳徴親自送妹妹陳柔回竹園。
兩人穿過抄手游廊,前方變得開闊,午后的暖陽照向葡萄架,邊上的秋千爬上了一兩根細細的綠藤。
兩人停在陳柔的閨房前,陳徴細心叮囑了兩句,又交代幾個婆子丫鬟照顧好姑娘,而后叫人抱著“九宮琴”隨自己離開。
文琴、錦畫幾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七姑娘回來,身上的衣裙打扮都變了,大公子還叫人來把琴搬走。
“今日發生的事太多,回頭跟你們細說,先伺候姑娘洗藥浴。”
雁書一邊說著今日發生的事情,一邊吩咐人準備姑娘沐浴,陳柔的胎病雖說是好了,身子骨卻還弱著,需要經常泡藥浴。
孫神醫留下的藥浴方子,園里伺候的人自是熟悉的,一應事物很快準備妥當。
陳柔小心翼翼取下滿頭珠釵,衣裙更是令司棋仔細疊好,她坐入盛滿藥湯的浴桶中,微微泛紅的水沒過她晶瑩剔透的肌膚。
這水帶著一股淡淡的草藥香。
以前陳柔不太喜歡這個味道,孫神醫給她改了改方子,這藥香中又帶著股微甜的梅香。
久而久之,她身上也染上了這股子揮之不去的香氣,出汗的時候,氣味更重。
她自己早已習慣了,也說不上究竟是好聞還是不好聞。
那淺淺的梅香,她還是挺喜歡的,像是雪中紅梅。
陳柔換上一身碧色齊胸襦裙,上衣雪白,衣袖上是精致的蓮花紋。
一頭烏發垂腰,司棋拿著象牙梳替她輕柔梳理。
插上蓮花簪,帶上一對金鑲玉寶葫蘆耳環,手腕套著和田碧玉鐲。
用過晚膳,陳柔拿起白日里戴過的那一支瓊花玉樹金步搖,她若有所思片刻,吩咐雁書將幾個妝奩抬過來。
取了鎖,幾個妝奩一齊打開,只見一應各種珠釵、步搖,瓔珞、項圈、項鏈、手鐲、耳環、玉佩等等物事,皆是金銀玉石,滿室生輝。
她拿起一支鬧蛾珠花金釵在手中把玩。
這些首飾無一不精致。
她哥哥陳徴每年都會送她不少首飾。
思及今日坐過的那輛馬車……
這真是她哥哥送的?
該不會是另一個“哥哥”送的。
“七姑娘,怎的笑了,是喜歡這金釵?”
雁書原本在一旁候著,卻見自家姑娘手持金釵,斜倚在羅漢床上,一臉溫柔似水的笑,原本就是朝霞映雪的嬌顏,這會兒笑起來更是嫵媚動人,看得她都心頭一動。
本以為今日遭了那些事,姑娘免不得心情郁郁,卻不曾想她全然沒放在心上,這也讓她松了一口氣。
“我笑了嗎?”
回過神來的陳柔坐起身,竭力壓下心頭那股莫名涌上來的甜意。
“把這些收起來吧,等些日子我要一一清點。”
“砰!”
屋外傳來杯碟摔碎的聲響。
緊接著是個老婆子的自悔:“哎呦我這怎么就沒拿穩,把姑娘的安神湯給摔了。”
雁書去外面看了一眼,進來回道:“姑娘,是秦奶娘不小心把湯給摔了。”
秦奶娘是府上舊人,當年服侍過她親娘崔氏,也是她的奶娘,一直留在園子里,以往陳柔對她極為善待尊重。
陳柔點了點頭,并沒有追究,輕聲道:“讓奶娘仔細著點,別傷著手,叫錦畫再去煮一碗。”
“是。”
陳柔垂了垂眼眸,心想著她這個園子應該好好收拾收拾了,以前是她身體柔弱,不得勞神費力,管不了太多,也沒什么興趣管,現在卻是不一樣了。
曾經她是不諳世事的世家大小姐,從小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對金銀物件看得不重,在那夢里當了一遭太后,管理著一國財政大事,前方戰事吃緊,她總是舍不得虧了他的,自是于錢糧一道用心鉆研。
錢的確是個好東西。
眼下她要拿到母親的嫁妝,以及那些個莊子鋪子……容不得她們再渾水摸魚。
“雁書,隨我去見父親。”
雁書給她圍了披肩,外面天色已暗,兩人手持方形木雕竹影燈籠來到了陳獻的書房。
未叫人通傳,陳柔將手中的燈籠交給雁書,自己敲門進去。
“吱呀——”陳柔將門帶上。
她一抬頭,便見到一個青袍儒雅的中年男人,他留著胡須,相貌堂堂,此時正站在桌前,一手攏袖,一手握著筆,白紙上幾行黑字,墨跡還未干。
估計是早就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見到她時,目光極為慈愛。
陳柔心頭一暖,走過去替他磨墨。
陳獻繼續將整頁白紙寫滿,陳柔只粗略看了幾眼,便知道那是寫給母親崔氏的。
再等些時日,便要到清明了。
陳獻擱筆,看著陳柔溫聲道:“今日發生的事情,你哥哥已經跟我說了,方才要去看你,只是你那會兒不方便,爹爹就想晚些時候再去看你。”
“爹的阿柔受委屈了。”
“爹,你和兄長不要把我當成易碎的花瓶,孫神醫都說了,我的病好了。”
陳獻笑著點頭:“爹的女兒長大了,不用爹操心了。”
陳柔陪他說了幾句話,又說起自己想要學管家理賬,親自操持母親留給她的一應莊子鋪子。
“是該好好學學了。”想到女兒的年紀,陳獻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爹可真不愿把你嫁出去。”
陳柔笑道:“那女兒就不嫁了。”
“爹倒是想如此,就怕你自個兒不答應。”少年慕少艾,少艾慕少年,當真是半點不由人。
陳柔替他揉肩膀,央求道:“爹,你可千萬別隨便找人把我嫁了。”
“挑個你喜歡的,你若不答應,爹也不會點頭。”說罷,陳獻轉頭看向墻上懸掛的一幅畫。
陳柔順著他的目光一齊看過去,畫上是一位正在撫琴的年輕女子,容貌與她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她的母親,崔婉。
她母親在她四歲時去世了,陳柔幾乎沒有關于母親的記憶,只是從父親和哥哥那知道,她的母親溫柔聰慧,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子。
就是身體病弱了些,跟她一樣。
思及今日之事,陳柔試探著問道:“爹,我娘親的忌日與華陽長公主……只隔了三天?”
陳獻的身體震了下,他目不轉睛看著墻上的畫,好半天之后才喃喃念出一句話:
“邊關到京城的急報也只用了三天。”
腦袋里轟然一響,無數洶涌澎湃的情緒將她席卷,陳柔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倒在地上。
遙遠處,似乎有聲音傳來:
“戎哥哥……”
“我娘去哪了?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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