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各顯身手
“熊心豎子,安敢如此!他這分明就是敲骨吸髓,趴在我們這些楚人身上吸血,虧得我們這些人,一直心念楚國,對他這位王孫百般維護!”
路安縣。
龐家家主龐彩須發(fā)抖動,用力地拍打著自己面前的幾案,環(huán)顧著路安縣中頗有影響力的幾位老友。
“諸位都算是我楚地忠心耿耿的舊臣,不妨仔細地商議一下,看看我們該何去何從,決不能縱容此子繼續(xù)如這般胡作非為下去了……”
龐彩的話,引得一眾人連連點頭。
唇亡齒寒。
鬻家和斗家,都是楚地赫赫有名的大族,家族歷史往上幾乎可以追溯數(shù)百年,尤其是斗家,往上追溯,還是與楚王同出一脈。
就是這樣兩個,在楚地顯赫數(shù)百年的家主,都被熊心連根拔起,怎么不讓他們這些當?shù)睾雷逍捏@膽戰(zhàn)?
“此子,忘恩負義,數(shù)典忘祖,確實不當人子!”
須發(fā)花白的昭勛也忍不住眉頭緊皺。
“可如今,那豎子背靠暴秦,手握權(quán)柄,我們又能如何……”
說完,兩個老人不由相互對視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其余幾位家主。這場聚會,說是龐家牽頭,背后實則離不開昭氏的支持。
隨著昭勛這句話的出口,書房里的氣氛,瞬間有些沉默。
昭勛見狀,不由眉頭微蹙,看向一位約莫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
“荊家主,依你之見,當如何……”
被點到名字的荊家家主不由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知道躲不過這一關(guān),只能硬著頭皮站起身來,朝著眾人拱了拱手道。
“在下也沒有什么良策,不過,我聽聞,多行不義必自斃,熊心背棄先人,戕害楚臣,以楚人之血,換取他一人之富貴,真當我楚地沒有男兒嗎?”
說到這里,荊氏家主聲音愈發(fā)平靜。
“我楚地男兒,多仗劍獨行,悲歌慷慨之士,此人寡廉鮮恥,背棄故楚忠誠之士,說不準哪一天,就會真的遭到什么報應(yīng)也未可知,我等何必為此憂心忡忡,而恐禍患將至?”
若是有可能,他今日真想三緘其口,但誰讓他家族實力弱小,需要仰著這昭氏的鼻息呢。
龐彩聞言,不由眉梢微挑,昭勛則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善!”
說完,昭勛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茶盞。
“我等皆為楚臣,世代為君王守土,自當守望相助,不可給小人可乘之機……”
昭勛此言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應(yīng)和之聲,其實,這才是他們這次肯來龐家議事的根本原因。沒辦法,熊心的做法,委實太過瘋狂,把他們給嚇到了。
有鬻家和斗家覆轍在前,安知道他們不是下一個鬻家和斗家?
因為兩場血腥屠殺,整個江陵府的氣氛有些說不出來的詭異,各大世家豪門,一個個外松內(nèi)緊,主動收斂了自己的勢力,不再輕易外出。
而熊心則真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就像清理鬻斗兩家真的就是單純地因為他們想要刺殺自己一樣。
而這個消息,也隨著豫劇和免費教育的推廣,悄無聲息地散開。
最讓楚地世家豪門感覺棘手的是,那群可惡的秦人,竟然還把這件事編成了豫劇的曲目,讓人到處傳唱。
真正的深入人心!
就連少不更事的孩子,都知道,前楚王孫在楚地上,被人當街行刺了。
刺殺故楚王孫,這已經(jīng)是以臣弒主,以下犯上。哪怕這個楚王孫真的很不爭氣,投靠了朝廷,做了江陵府的府君,甚至還在大秦皇長孫面前搖尾乞憐,那也一樣。
這就是道義!
有時候,道義真的很輕賤,誰都可以踩上一腳,但有時候,道義也真的很重,沒人敢輕易越雷池一步。這也是荊氏家族,被昭勛點名之后,也不得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繞來繞去的原因。
輿論,在不可控制地向著熊心傾斜,這種情況,越發(fā)讓楚地的世家豪族,感覺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當然,對于南郡這邊風起云涌的變化,自然會有各種渠道,向始皇帝和皇長孫殿下匯報。
章臺宮。
始皇帝看著手中的奏疏,不由眉梢微挑。
幾乎同樣的奏疏,他面前的幾案上還有一份。
這是南郡郡守汲慕,以及江陵府長史喜分別發(fā)回來的報告,這上面,自然不會有上面亂七八糟的說辭,只是老老實實地說了皇長孫到楚地之后的一系列變化。雖然各自角度不同,但相互印證,便知道對方所言不虛。
雖然沒有明說,但始皇帝是什么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南郡這些變化的根苗。他扔下手中的奏疏,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黑。
“你那邊可有皇長孫的消息……?”
黑自然知道始皇帝問的是什么,默默地躬了躬身子,從懷里掏出另外一份密疏,雙手捧了過去。
始皇帝隨手接了過來,默默地翻看著這份由黑冰臺專門從南郡和長沙郡發(fā)來的消息匯總,越看神色越是怪異。
他沉吟良久,這才放下手中的密報,把目光投向垂手而立的黑。
“此事,你怎么看……”
黑沉默良久,這才拱手道。
“殿下魄力之強,手段之硬,目光之毒,世所罕見……”
始皇帝這次沒有打趣這位跟隨了自己數(shù)十年的老仆,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手段還粗糙了些,但至少判斷是對的,楚地之亂,非在流寇,非在黔首,而在于楚地豪門,當初朕為了盡快平復(fù)地方,穩(wěn)定人心,對他們多有寬宥,也未曾太過觸動他們的利益,倒是給這孩子造成了不少麻煩……”
說到這里,始皇帝長身而起,走到窗前,看著南方的天空,語氣有些唏噓。
“朕本想著,自己去做這些,讓他安心地做一個守成之君,沒曾想他卻替朕做到了這種成色……”
身為帝王,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家孫子在楚地的一系列手段。
削弱地方豪族勢力,拉攏民心,控制輿論,這些手段,環(huán)環(huán)相扣,并且已經(jīng)初見成效,只要堅持下去,恐怕不需要兩代人,就能徹底的消弭楚人的隔閡,從此南北為一,盡為秦人。
當然,對他來講,這個孫子最讓他滿意的,還不僅僅是手段,而是那份跟自己如出一轍的敏銳和魄力。
手段不足,可以調(diào)節(jié),而這種敏銳的眼光,以及敢想敢干的魄力,才是一個帝王必備的條件。
“陛下回護長孫殿下之心,恐怕正如殿下試圖回護陛下之心……”
黑的話,讓始皇帝的臉上不由泛起掩飾不住的笑意,笑罵道。
“這個臭小子!”
罵完,他這才背著雙手,悠然地轉(zhuǎn)過身來,貌似隨意地道了句。
“以這臭小子的功勞,這次回來,朕給他加加擔子,不過分吧……”
然而,這話沒有人敢接,哪怕是常年陪在他身邊的黑,也頗為識趣地沒有吭聲。他知道,自家這位陛下,向來乾綱獨斷,在這種關(guān)鍵問題上,向來沒有接受別人意見的習慣。
始皇帝似乎也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反應(yīng),背著雙手,重新回后面的偏殿,然后習慣性地走到自己的躺椅上,慢悠悠地躺下。
微微閉上了眼睛,這才恍若想起了什么似的,斜挑眼問道。
“韓信和項羽,如今到了哪里……”
黑聞言,心中一凜,躬著身子,小心地道。
“按照行程計算,靖邊侯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返回漁陽,項羽將軍,這一兩日,應(yīng)該也會能抵達雁北……”
始皇帝不置可否地微微頷首,漸漸沒了聲息。
就在黑已經(jīng),始皇帝已經(jīng)睡下,想要起身為他蓋上被褥的時候,忽然就又聽到始皇帝語氣幽幽地問了一句。
“韓信可曾帶回他那位小妾?”
黑垂著手,低聲道。
“倒是未曾,不過臨行之前,卻是從四公子府上,借用去了幾位四公子夫人得力的門客……”
始皇帝輕輕地哦了一聲,不置可否,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反倒是黑,有些遲疑地來了一句。
“自上次四公子攻取瀛洲的消息傳開之后,四公子的府上最近又多了一批新來的門客,據(jù)說大都是中原各地來投的人才,公子的夫人好像對他們頗為器重,每日里為他們舉行宴會,熱情款待,除此之外,公子夫人最近還走訪了朝中幾位大臣的女眷……”
說到這里,黑的語氣稍稍遲疑了一下,補充道。
“我們的人,離得太遠,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么……”
始皇帝微微嗯了一聲,便再次閉上了雙眼,似乎是睡了過去。熟悉他習慣的黑,不由輕輕地幫他扯過一旁輕薄的被褥,然后又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
鄭夫人并不知道,此時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jīng)全然落入了始皇帝的眼中,此時,他正被一種巨大的滿足感所包圍。
她從來沒有覺得能有如此光彩。
如今不要說府上那一批對自己死心塌地的門客,就單說外面那些朝中大臣的女眷,對自己的態(tài)度都熱忱了幾分,言辭中頗為客氣。
讓她越發(fā)覺得有心氣。
“易先生,現(xiàn)在還有什么要叮囑我的嗎?”
看著仙風道骨的易先生,四夫人執(zhí)禮甚恭。
那被鄭夫人稱為易先生的老者,微微躬身,回了一禮,這才淡淡地道。
“夫人可知,公子與那位殿下相比,差在哪里?”
四夫人聞言,不由微微一怔,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她的心中,自家那位夫君有萬千理由應(yīng)該接續(xù)那個位置,但真要是問她,公子高和趙郢差在哪里,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或者是,她都不知道,跟那位大侄子比起來,自家夫君到底強在哪里。
想了半天,這才遲疑地道。
“不若皇長孫殿下在陛下面前得寵?”
被稱作易先生的老者聞言,不由微微搖頭,覺得很有些心累,跟這蠢女人打交道,實在是太累心了。把話說得太過直白,就顯得你不夠高深,無法取得她的信服,可你若說得稍微含蓄那么一點點的話,這女人還完全無法聽懂……
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才維持住了面含微笑的高人做派,云淡風輕地擺了擺手,輕聲道。
“夫人,此言差矣,天下之爭,首在其勢。四公子與那位殿下相比,差的就是個勢啊……”
鄭夫人聞言,不由秀眉微蹙,臉上露出一絲不解的神色。
“敢請先生指教……”
易先生:……
只能耐著性子,仔細地提點道。
“皇長孫殿下,不僅連番推出多種新式農(nóng)具,引領(lǐng)咸陽內(nèi)外美食風尚,在陛下面前頗為受寵,而且,橫掃漠北,威震河西,如今又代表陛下出巡江南,至今,聲勢已經(jīng)如日中天……”
說到這里,他這才語重心長地道。
“與之相比,四公子還是太過低調(diào)了,這些年來,除了此次率軍出海,占領(lǐng)瀛洲之外,幾乎沒有什么特別的威名,如何能與那位殿下相比?所以,夫人如今需要做的,就是要為殿下造勢啊……”
鄭夫人有些茫然地道。
“該如何造勢……”
易先生聞言,這才不動聲色地道。
“夫人不若找機會多組織幾次宴會,邀請一些朝中公卿的女眷一起飲酒……”
鄭夫人聞言,不由眼前一亮,擊節(jié)贊嘆道。
“先生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竟然沒有想到這些!”
鄭夫人是個行動力很強的女人,心中一旦有了念想,馬上就能投入行動,當即回到后院,就全心全意地策劃起怎么組織宴會的事來。
到后來,索性讓人請來自家寶貝侄女,兩個人湊在一起,琢磨那些朝中公卿的夫人,與自己是相識,可以請到府上吃酒。
……
跟春風得意,雄心勃勃的鄭夫人一比,昔日威風赫赫的十八公子胡亥,就顯得有些消沉落寞了許多,此時,他胡子拉碴,一身酒氣,神色頹然地斜靠在自己昔日的臥榻上,看著眼前空空蕩蕩的大廳出神。
眼珠子都很少轉(zhuǎn)動一下。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想起熟悉的腳步聲,他這才微微支起身子,看向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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