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入石三分!
見是外管事趙全,胡亥這才又懶洋洋地重新躺了回去,眼中毫無波瀾。每日這個時候,自己這位外管事,就會慣常地過來,請示府中上下的事務(wù)。
可如今,自己府上哪里還有什么事務(wù)需要請示?
無外乎就是早晨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亦或者是晚上到哪位妻妾那邊就寢……
毫無新意可言!
不等趙全張嘴,胡亥便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
“去告訴她們,本公子我今天晚上,誰哪里也不去,我自己在書房那邊歇著……”
趙全張了張嘴,還是先躬身應(yīng)道。
“諾,小人這就讓人去把那邊的地暖先燒起來,用香薰一薰……”
雖然書房那邊每日里都有人打掃,自從被幽閉家中,自家這位十八公子,已經(jīng)不知道多久沒去書房了,終究缺少一些人煙氣。如今公子既然打算晚上過去,自然得先拾掇一下。
胡亥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沖著趙全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過了一會,見趙全還站在那里,這才微微有些詫異地道。
“你莫不是還有什么事……”
趙全這才欠著身子,恭聲道。
“回公子,四公子府上那邊派人給夫人送來了請柬,說是準備請夫人過去赴宴,夫人有些拿不定主意,特意讓小人過來請示公子……”
“四公子府上請你們夫人赴宴?”
胡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從自己獲罪,被自家阿翁圈禁在府上之后,自己便幾乎成了瘟神,人人避之唯恐,就連自己想給大秦慈善堂那邊捐獻些家產(chǎn),都屢次碰壁,就更別提他人了。
今日沒有想到,自己四哥府上,竟然會請自家夫人赴宴。
趙全一臉興奮地連連點頭。
“據(jù)說,這一次,還請了咸陽城中不少公卿權(quán)貴家的夫人,說是請到了一位鼓琴的高手,請大家過府欣賞……”
胡亥雖然被始皇帝圈禁在家中,不允許出府門一步,但圈禁的也僅僅是他自己,他府上的這些親眷下人,只要不出咸陽城,也可自由活動,故而對外界的消息,也并不是全無了解。
他自然知道,自家四哥已經(jīng)今非昔比,不僅揚帆出海,經(jīng)略海外,為自家阿翁求取長生不老藥,而且還結(jié)了兩門極為厲害的親戚。
閨女嫁給了橫掃漠北,威名赫赫的軍中新貴,如今的雁北郡郡守項羽,就連自家那位嫂夫人的娘家侄女,也都嫁給了另一位軍中大將,靖邊侯韓信。
可謂是風(fēng)光無限。
這個時候,自家那位嫂夫人竟然請自家夫人赴宴?
胡亥琢磨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自家那位嫂夫人的腦回路,但如今,對他來講,還有什么狀況會比現(xiàn)在更加糟糕,既然鄭夫人愿意伸出這個橄欖枝,他胡亥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想到這里,他坐直了身子。
“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家夫人準備一下,過去吧……”
“諾——”
趙全得了胡亥的吩咐,當(dāng)即點頭,興沖沖地就要離開去通知自家夫人,看著即將邁出房門的趙全,胡亥微微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補了一句。
“讓夫人去的時候,帶上我府庫中珍藏的那幾顆東海明珠,早去一會……”
趙全聞言,不由腳步微微一頓,然后回過身,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這才復(fù)又轉(zhuǎn)身離開。一直到走出胡亥的視野,這才舉起袖子,輕輕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自家公子,從小得始皇帝寵愛,風(fēng)光無限,何曾如這般連四公子家區(qū)區(qū)一次赴宴,都如此小心在意,甚至需要盡力地去討好……
……
與此同時。
公子高府上,鄭夫人正一臉不敢確定地看著神色淡定的“高人”易先生。
“先生,給十八公子那邊請柬,真的沒有問題嗎?會不會惹得陛下不快……”
看著明明請柬都已經(jīng)親自安排發(fā)出去了,還在那里糾結(jié)不已的鄭夫人,易先生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濃濃的無力感,又一次懷疑,自己這些人當(dāng)初的決定到底靠不靠譜。
就這么一對奇葩的夫妻,能扶得起來。
一個明明已經(jīng)獨領(lǐng)一軍,占據(jù)了瀛洲,幾乎已經(jīng)等同于實質(zhì)上諸侯,卻天天一門心思地想著自家大侄子如何如何,一個則蠢得讓人無言以對。
但終究還是擠出一絲笑意,耐著性子解釋道。
“無妨,夫人只管放心,陛下就算聽聞,也只會心中贊許……”
說到這里,見鄭夫人依然一頭霧水,只能盡量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十八公子終究曾是陛下最寵愛的公子,既然當(dāng)初犯下重罪,依然不舍得殺之,只是圈禁在府上,四時供給無缺,自然不會愿意看到十八公子未來不得善終,如今,咸陽上下,對十八公子避之唯恐不及,而夫人若能不避嫌疑,主動親近,陛下必然會心中欣慰,以為夫人顧念親情,而世人雖然不說,也只會以為夫人乃是忠厚可交的長者……”
此時鄭夫人也不由回過味來,忍不住連連點頭。
“不錯,不錯,先生果然是當(dāng)世高人,若沒有先生,妾身險些犯了大錯!”
說到這里,還觸類旁通地道。
“最近府上的下人,從北地得到一席上好的貂皮,過幾日,我便做成皮裘親自給十八弟送過去……”
易先生:……
心真累啊!
心中再一次升起了不如歸去的念頭。
……
“欸,欸,我說彭大哥,彭大當(dāng)家的,我說你不如就此放我們歸去如何,你只要放我們回去,我們就權(quán)當(dāng)今日的事情沒有發(fā)生過……”
只老實了半天,記吃不記打的逍遙生就忍不住又伸著脖子去撩撥彭越。
見彭越只顧著趕路,不肯搭理他,這貨越發(fā)勁兒。
“我說彭大當(dāng)家的,我逍遙生可不是嚇唬你,我們家皇長孫殿下,那可真是了不得啊,你信不信,你要是真敢?guī)覀冏撸f不得自己人還沒回去呢,家就得被我們家殿下給端了,到時候你可就哭都來不……”
話沒說完,就聽到彭越扭頭沖著王老四淡淡地吩咐道。
“老四,他若是再繼續(xù)聒噪,就給我抽爛他的嘴……”
王老四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手中的馬鞭甩得啪啪作響,逍遙生一看,頓時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一頭扎到馬車的角落里裝死。
世間瞬間清凈。
彭越雖然不搭理他,但是王老四卻不忘繼續(xù)揶揄他。
“你們殿下還端我們的家?他憑什么端我們的家,你怕不是忘了我們山寨的情況?兩山夾壁,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可通,狹窄處,就算是一個人,都得提著小心!我們只需派數(shù)十人扼守關(guān)口,別足以擋住數(shù)萬大軍!沒有我們的人,別說是你們家殿下,就算是你們家始皇帝來了,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地給老子看著……”
逍遙生曾經(jīng)跟這群盜匪有過交往,也曾經(jīng)去過他們的寨子,自然知道王老四這貨不是在吹牛,那道小路確實崎嶇難行,險要之極,易守難攻,是天然的險地。更可怕的是,兩側(cè)還準備了巨石,一旦形勢不妙,便可以直接推下巨石,堵住山路,就算是插翅也休想飛過去。
當(dāng)然,等閑情況下,他們也不會把自己推下巨石就是,畢竟一旦推下石頭,別人是上不來了,可自己也下不去了,那是妥妥的兩敗俱傷。
以后再想下去,除非鑿開巨石,亦或者是從懸崖上垂下繩索,攀援而下……
故而,王老四的話,讓他實在是無力反駁,只能給王老四瞥了一個不屑一顧的眼神,為了避免再給這廝找到毒打自己的機會,很識趣地沒有犟嘴,這讓王老四不由微微有些失望。
也不知道這次彭越到底是要帶著大家去哪里,這支數(shù)十人的精銳小隊,只是在山間行走了多半晌,便直接放棄車馬,轉(zhuǎn)由步行,帶著一群人,往大山深處攀爬。
好在,大概彭越真的不太想徹底激怒趙郢這位威震天下的大秦皇長孫,惹來無休止追殺的意思,并沒有殺掉驚等人,擺脫驚等人這個累贅的意思。
甚至為了避免他們出現(xiàn)意外,還特意讓人找了一根繩子,把驚等人用繩子綁成一串,安排專門的人牽著他們。
驚也不吵不鬧,一邊老老實實地跟著彭越等人,翻山越嶺,一邊默默地觀察著周圍的地勢,想要判斷自己一行人,如今到底到了什么位置。
可惜,他們在車上的時候,在黑夜中趕了大半夜,到了天明不久,又鉆入了山林,哪怕是他曾對天下各處的地圖都有過詳細的了解,但也不好確定自己現(xiàn)在的位置。
不由心中有了幾分焦躁。
自己和逍遙生先后失蹤,也不知道自家殿下,此時到了哪里,又會作何反應(yīng),可莫要誤了自家殿下的大事。
……
“子房,如今我們到了哪里?”
趙郢緩緩拉住韁繩,扭頭看向一旁的張良,張良掏出懷中的地圖,仔細對比了一下,這才認真地道。
“回殿下,此時,我們已經(jīng)抵達了金雞山下,往前再過七八里路,就是彭越賊的老巢了!”
趙郢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金雞山位于晉安河畔,山勢險峻,周圍全是懸崖峭壁,只有一條極為崎嶇的羊腸小道可通山頂,易守難攻,彭越這群盜匪,之所以能在此盤踞多年,令巴郡和廬江郡兩地的官兵都束手無策,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便在于此。
尤其是彭越,還別出心裁地在兩側(cè)山壁上尋了兩塊巨石,還在最險要處修建了兩處簡陋的關(guān)隘,更是讓此地成為天塹。除非官兵跟他們死磕,就堵在外面守著,亦或者是愿意拿人命往里填,否則,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傳我號令,全軍下馬,原地休整,半個時辰之后,放棄輜重車馬,步行入山剿匪!”
“諾!”
命令很快傳下去。
出來幾個月,這支禁軍精銳,已經(jīng)逐漸適應(yīng)了皇長孫殿下急行軍的節(jié)奏,此時,雖然有些疲憊,但一個個不僅沒有抱怨,眼中反而隱隱有些興奮。
終于,可以跟著皇長孫殿下大戰(zhàn)一場了!
半個時辰之后,大軍只留下一支小隊看守車馬輜重,其余人,跟隨皇長孫殿下,繼續(xù)朝著地圖上標注出的彭越賊老巢行進。
雖然是急行軍,但畢竟人數(shù)在那里擺著,彭越的這些手下,即便是再草包,也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這支氣勢洶洶殺上門來的官兵。
不過,他們應(yīng)對官兵,也頗有經(jīng)驗,知道這些人,攻不破山寨,很快就會自行退去,故而,除了一開始有些慌亂之外,很快就穩(wěn)定下來。
厚重的山門,被緩緩合攏,不少粗通弓箭的山賊,拎著粗制濫造的弓弩,爬上山寨防守。
等趙郢等人趕到的時候,早已經(jīng)做好了應(yīng)對的準備。
看著眼前崎嶇難行的小道,張良都不由微微蹙眉。
“殿下,此地端得險峻,易守難攻,曾經(jīng)迫使巴郡和廬江郡的官兵,多次無功而返……”
話沒說完,卻見趙郢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羊腸小道,眼神中竟然露出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竟似要親自帶軍沖鋒,頓時有些愕然。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趙郢沉聲下令。
“左軍出列,全體拋射,為我掩護!”
張良聞言,不由心中大急,一把拽住趙郢的衣袖。
“殿下,不可!”
趙郢不由眉頭一皺,扭頭看向張良,若是換了平時,張良定然不敢忤逆,但如今,他整個人已經(jīng)徹底綁定在了趙郢這艘船上,怎么肯放趙郢這樣冒險。
“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些山間匪類,只不過是癬疥之瘡,怎么值得您親冒矢石!若是您萬一有個閃失,置殿下麾下將士于何地……”
趙郢聞言,這才舒展了眉頭,笑著拉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罩。
“我有此甲,何箭可傷?更何況,還有大軍壓陣,弓箭壓制……”
說完,已經(jīng)摘下手中的五石強弓,一箭射出。
這一支長箭,若無流星,不等扼守在石壁兩側(cè)的山匪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跨越兩百余步,接連射穿兩人,咄地一聲,釘在山賊后方的石壁上,箭羽輕顫,嗡嗡有聲。
這一箭,徹底鎮(zhèn)住了所有人。
尋常長弓,射程也不過百步而已,超出百步,已經(jīng)算得上強弓,而趙郢這一箭,距離足足兩百步,一箭雙雕,還入石不倒,這該是何等的臂力。
“殿下萬勝,殿下萬勝!”
只是短短的瞬間,趙郢麾下的親兵和禁衛(wèi)軍便反應(yīng)過來,一個個忍不住振臂高呼,望著趙郢的背影,眼神越發(fā)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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