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嘹古道
羨寧闔眸竭力沖破封印,真是倒霉透頂,原本限制重玹的封印這下成了自己的禁制了。
兩人那意外的一吻后便換了回來,重玹果真沒心肝的如同上次一般將自己丟了出來,不過這般也好,萬一他真的腦抽去沐浴了羨寧就要瘋了。
不過重玹的魔氣果然強盛,區區一點便封印如此牢固,難怪重玹寧愿乖巧坐等一夜也不破此封印。
面前突然掠過一絲微風,羨寧沒睜眼道:“來做什么,看我笑話?”
來人未曾答話,只得聽見機關匣碰撞的聲音,淡淡的香氣便撲鼻而來。
羨寧緩緩睜開眸子,面前的少女一襲勁裝,面上未施粉黛卻依然美的不可方物,高束的馬尾用玉冠箍住,渾然一副少年的姿態。
羨寧不認得她,前世也未曾在魔域見過她,不過她倒是有耳聞譽老魔君的獨女英氣勃發,如同男子。
對上羨寧的目光她說道:“他待你……倒是不同。”
譽落塵緊緊盯著眼前的少女,從小到大,她還沒見過誰敢如此跟重玹說話,也沒人有機會敢這般說話。
她從戰場上趕回來看到的就是少女將重玹囚至牢籠,形同捕獸。
可重玹非但沒殺了她,單只囚了她,現如今,還令她來送吃食給她。
一輪方月映入牢籠,銀輝自方窗灑進,盡數落在少女身上,一種虛無縹緲之感在她身上若隱若現,譽落塵無法道出那種感覺,只消有一種神明降世的感覺。
羨寧捻起糕點咬了一口,“有何不同的,不還是仰屋竊嘆。”
她依然自得,哪里有她說的那般境況。
譽落塵緩緩起身,垂眸看著她吃的香甜,“天界戰敗,他還能留你一命,自然不同。”
羨寧動作一滯,清冷的眸光沾染寒氣,抬眸道:“你說什么。”
“主將墜崖,副將戰死,天界降了。”
頓然少女的眼簾蒙上一抹陰翳,方才的悠然之態煙消云散,言語間都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冰冷,“我要見他。”
譽落塵雖然不大喜歡這少女,卻依然答她,“尊上離宮了,大抵明日你才能見得到他。”
眼見羨寧不說話了,落塵也化作一道魔氣離開了陰冷潮濕的牢房。
修同在隱月殿闔眸調息時,殿外傳來一聲緊迫的叫喊聲。
“修同!”度厄星君帶著一名天將匆匆趕來,“天界戰敗了……”
調息中的修同眉頭猛地一蹙,便自口中吐出濃稠的鮮血來。
度厄一見急忙湊近扶著他,“傷重緣何不發?”
修同一揚衣袖地上的血便消散不見,探指抹去嘴角的血,“無妨。”
那日他孤身去追兇獸混沌,被它重傷,幸而文權仙君及時趕到,兩人一起擒了它。
他托仙君將這孽畜帶回天界,自己在人間休養兩日才勉強動的,便匆匆趕了回來。
修同堅韌的黑眸滑向天將,“魔尊如何說。”
“稟將軍,魔尊兩日后會來天庭。還有一事,太子殿下……失蹤了。”
修同一揮寬袖起身,“去回稟天帝,我去尋殿下。”
“是。”
應下后那天將瞬息離開,去稟告天帝。
修同正要離去時,度厄星君拉住修同的胳膊問道:“你當真要去?”
“身為將軍,此戰本該是我責任。”
“可太子殿下失蹤,多半是魔尊所為,你此去豈不危險,況且,你還傷重。”
“無論生死,我都得將太子殿下帶回來。”
眼看自己說服不了修同,度厄星君漸漸松開了手。
“并未在度厄道見著太子殿下,殿下應當無事。不過,倒是瞧見了火神之子。”
“好。”
見度厄星君不攔著自己了,修同化身一道銀光離去,度厄在后微微嘆息。
朝會殿內,眾仙皆愁容滿面的聚集一堂,除了重傷實難起身的仙君基本都到齊了。
“他魔尊要什么。”看完戰報后,天帝泄氣的問道。
“魔尊說,兩日后會來天界與陛下商榷。”
跪在地上負傷的長淵如實稟報道。
天帝嘆了口氣,低頭撇到地上負傷的長淵,忽然想到想到什么,問:“太子呢?”
“太子殿下他……”
“說話,別吞吞吐吐的!”
“太子殿下,墜崖失蹤了。”
“什么!?”
頓時朝會殿亂作一團,竊竊私語甚多。
“兒臣只見天啟與魔尊纏斗,之后便墜崖了。”
長淵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明了,是魔尊暗害太子殿下。
“這魔尊竟如此狠毒。”
一名老者憤怒的說道。
聽到這話的天帝緊緊的攥住了雙拳,殿外天將聞言都是一臉憂愁。
“現在,立刻召集所有人去虞山尋太子殿下。”天帝怒急的聲音傳了出來。
暮遠匆匆從朝會殿奔出,“所有人,立刻整裝隨我出發!”
暮遠眼眶通紅,面帶倦色。他也極為懊悔,身為太子殿下護衛竟不能護得他周全,還有何顏面返回天界,若非自己需得帶戰報回來,他都不愿從虞山而歸。
虞山崖底盡數被尸體鋪滿,具具尸體傷痕累累,連同兇器都一齊隨著劇烈的反抗折斷墜落,昭示著大戰的殘酷。
重玹趕到嘹古道時,海風拂面,吹起他的墨發,飛旋的枯葉雜著帶著陣陣腥氣鋪面而來。
他本想去找羨寧好好算賬,卻沒想到景涔報留守嘹古道的魔將失了聯系,他馬不停蹄的趕來,看到的是這樣一副慘狀。
地上一灘一灘的血水浸入土壤,多的便凝聚成一個水坑,蠅蟲亂飛,烏鴉吱呀。
門外死尸早已被灰塵枯葉覆蓋,只余下那一灘灘的血水隨著海風微動。
原本風景秀麗的嘹古道斷壁殘垣,門中弟子的校武場成了他們葬身之地,更確切一點說——祭陣。
數千的嘹古道弟子被縛于十字架上——那本是他們練劍的木架,如今卻成了他們的墳冢。
他們有的被剖心,有的被挖眼,有的被剜靈核……更有甚者,連頭顱都被割斷。
可仔細看去,他頸間的肉卻是一點一點被割開,如同頓刀凌遲,他是活生生被折磨致死的。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不知來人是想在他們口中逼問出什么,需得如此殘忍,連重玹都隱隱蹙緊了眉頭。
受刑的血在他們身下匯聚成一個血洼,腐肉和鮮血的味道引來諸多孽畜。
遙想重玹初次來時,湖光山水,秋日和煦。可不過區區幾日,斷壁殘垣,血流如注,濃烈的煙塵充斥,渾然瞧不清遠處的海水。
烏云將金烏遮蓋,此處也再未有光。
重玹忍著心中悲慟,他其實最厭惡血的,可他還是跨過一個個血洼,想在其中找到幾張熟悉的面孔,又害怕找到。
遠處廢墟之中隱有異動,一陣魔氣將其上的碎石掠飛,煙塵四起。
“咳咳咳——”
幾聲咳嗽聲從廢墟下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師弟,是你嗎?”
重玹急忙斂去掌心的魔氣奔至廢墟旁,“師兄!”
胖胖的程革師兄緩緩的從廢墟中爬了出來,連忙轉身去拉身后的師弟師妹。
廢墟中藏身了十幾名弟子,形容狼狽卻并未有傷。
程革將師弟師妹們拉出來后淚眼婆娑,“師弟……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聽得就是你的腳步,果然不錯。”
重玹面上的面具閃著熠熠寒光,面具之下臉色冷沉,目光寒涼,“誰干的!”
“我們不知,我奉命和你旻師兄帶弟子一齊除妖,回來就成這幅樣子,我們本來想救幾個同門,可他們復又折返,師傅撐著最后一口氣令我們藏身至此——”
“師弟,你那日緣何不告而別?”
縱然面前景象慘烈,可程革最為關心的還是他的小師弟。
“那日……我有事未辦完……”
重玹垂頭懊悔,若是他多待幾日,便能阻止這場悲劇。
程旻灰頭土臉的笑笑,“多虧小師弟有事,不然,我們可擔心死了。”
他看著程革道:“大師兄最擔心的就是你,這幾日哭天喊地的想出去找你,我不知勸了他多久他才安心。”
“師弟你是不知道,大師兄哭的梨花帶雨,說是沒照顧好你……”
“你這人……”程革錘他,“怎么渾說呢!好似你沒有夜半偷哭似的,不過小師弟沒事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重玹心里漾起一陣暖流,可也須臾,目光又冷了下來,“我自會為嘹古道報仇雪恨。”
程革擦了擦面上的泥土,目光如炬,“小師弟知道是誰?”
重玹沉沉的抬起眸子,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不是南海,便是無盡海。”
重玹來時注意到了地上的痕跡,沒有向西北方向的痕跡。嘹古道地處無盡海與南海中間,南海一直由龍族管轄,而無盡海之上是魔域,其下乃是鮫人一族。
魔域最近戰時,便唯有鮫人族和龍族了。
重玹攥緊十指,青筋凸起,他竭力忍著胸腔中的怒火,卻還是和風細雨的對身后的弟子說道:“你們可有落腳之地?或者說,你們想去何處?”
他們對視一眼,一個女弟子戰戰兢兢抬眸,通紅的眸子里含著淚光,“我……我想回家,我不想修習了,我想在父母跟前盡孝……”
“我也是……”
“我想回叔母家……”
他們有的是新入門的弟子,原本以為可以修習仙法卻不料遇到了這番慘絕人寰的景象。
大難之后方知何最珍貴。
“好,我自會派人送你們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幾名弟子聞言斂下眸子,不知作何想法。
尚有親人在世的人他們可以歸家,可孑然一身的人又該何去何從?
重玹微微嘆了口氣,他最見不得這番場景,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壓的幾近窒息。
程革回頭道:“我可以以嘹古道大師兄的名義寫一封薦書送至昆侖山,如若你們愿意去,昆侖山自會收留你們……”
程革說到最后嗓音哽咽,他從來沒想過嘹古道有一日會求著旁人收留門中弟子,自此半生所學化作烏有,連著嘹古道三字一起塵封,冠著旁門派的新人之稱,從頭開始。
“拜別師兄。”
他們齊齊行禮,埋首久久不起。他們又何嘗不知曉,他們又何嘗舍得,可世事難料,難有退路。
門外景涔帶著一隊人馬進來,驚的弟子們漸漸后退。
“各位不必驚慌,是我的人,是為護送諸位一程。”
他們躊躇不定,猶如驚弓之鳥不敢上前,還是程革程旻二位師兄勸誡才得以隨他們離開。
“二位師兄想去何處?”
程旻忍著悲痛看著破敗的嘹古道,“我想守在這里,為師傅同門守靈祈禱。”
程革未發,可程旻的答案就是兩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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