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劍靈
夜幕驟降,風嘯鬼泣。
暗紫的魔氣籠罩著天地,弦月發(fā)黑,湖水泛紅,郁蔥的樹林在一陣黑氣中散發(fā)著滲人的紫色,山川湖海無一幸免的被魔氣侵襲。
世上從來沒有任何一種東西可以毀天滅地,它們只會令世間的一切變得陌生陰郁,讓人失望。
陰風陣陣,魔氣橫行,這樣一番景象讓身為萬魔之主的重玹都為之震顫。
一簇濃重的黑氣在他身側(cè)旋繞,重玹闔著眼眸凝聲道:“爾乃何人。”
那股黑色的魔氣漸漸幻化成人的形態(tài),魔氣的尾部甚至幻出他被風揚起的袍角。
他一襲黑衣,額間有一處泛著藍光的印記,正緩緩的往出涌著黑氣,眼眸被白色的帛帶覆在眼瞼上,遮擋了他的視線。
重玹一到此處就覺察到他體內(nèi)的那股魔氣正在他體內(nèi)翻涌,亟欲的想要沖出體內(nèi)汲取更加淳厚純澈的魔氣。
“吾乃爾主。”
“笑話。”重玹冷笑道:“這世上還沒有人有膽子這么同本尊說話。”
“可是魔尊大人,若沒有吾,你們根本不會存在。”
夜晚的風是那么清涼,白色的帛帶在漆黑的夜幕中飛揚,似乎真如他所說,連帛帶都是高昂的,唯我獨尊。
“你體內(nèi)那點微不足道的靈流,足夠讓你回頭的希望,吾能輕易的摧毀它,讓你徹底淪為吾的使者。”
重玹的手攥的關(guān)節(jié)發(fā)白,可他也清楚的知道,他做的到。
即便身處泥濘深淵,可心中總是存著捉光的心思,重玹也不例外。
“你是絳霄魔劍的劍靈?”
這世上除了墮神蚩邪,再無如此純澈的魔氣。
可他驟然想起一物來——蚩邪的佩劍,或者說,是世上最惡毒之物。
蚩邪再不濟也是由神墮魔,可這家伙卻是天生邪物,萬惡之源。
“這世間本就需要制衡不是嗎。魔尊大人,你也是制衡的一部分啊。”
重玹斂眼未答,耳間卻傳來一聲隱忍的悶哼。
他驟然抬眼,映入他眼簾的是是羨寧痛苦的神色。
她的胸膛起伏不定,連呼吸都斷斷續(xù)續(xù)的,氣若游絲的顫著發(fā)白的嘴唇,掙扎求生。
重玹眸間泛起寒色,羨寧像是昏迷了,可巨大的痛楚讓她忍不住蜷縮了身子,止不住的顫抖痙攣。
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從她額間脖間滾落,紫色脈絡(luò)沿著她的四肢百骸瘋狂汲取,似是淬了毒火在燃燒,將她焚為灰燼。
他知道被魔氣侵襲的苦,當年他命硬才活了下來,可這小妖顯然撐不住。
重玹眸子發(fā)紅,連唇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救她!”
“憑什么。”
他語氣淡淡,重玹在她眼中如張牙舞爪的小狗,可笑又荒唐。
“不救你放開本尊,本尊來救!!!”
重玹方才還在疑心,可如今卻驟然開明,平日羨寧的完好無損的承受魔氣的侵襲是因為劍靈存于她的體內(nèi),能夠?qū)⑺w內(nèi)所有的魔氣召離。如今他離開她的體內(nèi),那小妖會被魔域的魔氣侵襲的魂飛魄散的。
重玹的眼紅的如血,羨寧危在旦夕的模樣讓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靜,他真的不想再眼睜睜的看著面前之人神形俱滅自己卻無能為力。
羨寧滾動的喉間傳出一陣嘶啞微弱的聲音,重玹焦灼的向前幾步,恍惚間,羨寧那雙干凈純澈的眼斂緩緩睜開。
重玹一下止了步子,他仿佛能想到自己猙獰的模樣,以及渾身魔氣亟欲的想要追隨強者的迸發(fā)。
他湊近她會害了她的。
她干凈如水的眼微漾,似是察覺到什么似的,神色變得絕望而無助,她漆黑的瞳仁動了動,又緩緩闔了眸子。
羨寧是看不到他們的,可重玹卻被她脆弱的目光激的幾近發(fā)狂。
這里沒有讓她留戀的。
即便離死只有一步之遙,她寧愿與黑夜作伴,也不愿再看一眼人間的地獄。
重玹怫然回首,“你不想活了嗎?你寄息于她體內(nèi),若她辭世,你當何如,做游魂嗎?”
“魔尊大人這是在心疼我?”
魔劍語氣揶揄,“頭先要殺了我的,不正是你嗎。”那劍靈踱步過來,“若她死了,那就另尋一處寄息。”
他隨后垂了垂頭,也不知帛帶究竟是作何用處,重玹總覺得有道凌冽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我瞧著你就不錯,靈力高強,體內(nèi)還有魔氣,恩……還是威名赫赫的魔尊大人,怎么看都比這個小鹿妖相宜的很吶。”
重玹不悅的蹙眉,這種被男人端詳?shù)母杏X讓他心底生出一種怪異之感。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抬手擊退面前的這個人,他自知魔劍的威力,便不做這無用之事。
“況且,魔劍不是丟失了嗎,沒了那群迂腐之人看守禁錮,我也可以回歸魔劍體內(nèi)。”
“魔劍尚有封印未曾解除,你回不去的。”
那劍靈陷入思考,重玹趁機退后一步道:“若如閣下可救她一命,本尊替你將魔劍尋來,破除封印,你也不必寄息于旁人體內(nèi),豈不稱心?”
“說的,倒是有些道理,我都有些心動了。”
伴隨著重玹魂歸,洶涌澎湃的魔氣在嘉禧居內(nèi)緩緩涌入羨寧體內(nèi),好整以暇的將那亂竄的魔氣吞并。
羨寧孱弱的身姿驟然一縮,歪頭吐了一口膿血,重玹想也未想的扶住了她,將她攬進懷里。
似是極為難受,羨寧眉頭緊擰,手在不經(jīng)意間死死掐著重玹的胳膊。
重玹感受著她的氣若游絲,神色憂心,大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安慰,“不疼了不疼了。”
淡淡的松香味涌入羨寧的鼻腔后,她果真安靜下來,乖巧的讓重玹哄著她。
等到魔氣徹底平穩(wěn),羨寧才長舒一口氣,緩緩睜眼,在觸到那身玄紫衣袍后羨寧緩緩抬眼,“重……”
一字都不曾說完,重玹一把拉起羨寧,用力的摟著,似乎要將她嵌入他的體內(nèi),不愿松開。
羨寧有些呼吸不過來,這是她第一次和重玹有過如此親密的相擁,從前兩人的調(diào)戲算計羨寧根本不會如此心慌,可今天心臟的跳動像是瘋狂的要跳出來。
他今日……這是怎么了。
重玹緊緊的摟著羨寧,感受著懷中人的喘息,心臟的律動。
是真實的。
她還活著,不像師尊……那冰冷的軀體再無活人的生氣。
他怕……他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景涔守在遠處,在非禮勿視移開目光之前,他第一次在重玹臉上看到了恐懼。
從前尸山血海堆砌在他面前,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面上平靜如水,眸中盡是不屑。
他沒想到,像魔尊這樣的人,如今竟然也有了懼怕的事物。
不知那個軟肋,今后會不會要了他的命。
他緩緩?fù)讼拢[于夜色中。
羨寧被重玹摟的呼吸不暢,她拍拍重玹的背,“我要被你勒死了……”
聞聲重玹敢忙松開,擤了擤微紅鼻子。
羨寧探頭左右看著重玹,膩聲道:“哭了啊,怕我死啊?”
重玹鼻間冷哼,“笑話,本尊是怕你這時死了,對本尊名聲不好,至少也得和離以后,不然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尊克妻呢。”
羨寧挑了挑眉,渾身的痛讓她勉力擠出一個笑來,“喲,魔尊是怕被人叫鰥夫啊?”
“少說話!”
重玹冷冷的白她一眼,“不吉利。”
漆黑的夜本就凄靜,殿內(nèi)更是如此。重玹難得賢惠的替羨寧端來一杯水來,靜默間重玹想起魔劍的話來,躊躇少頃,試探問道:“你去過青梧里嗎?”
羨寧輕酌一口,微微思考,“沒有。”
“可你是妖,總不能生來就在天界,未入天界以前呢?”
羨寧思緒遠飄,兩世紅塵記憶交錯,雜亂無章,可唯一清晰不變的,都是重玹這張溫潤的臉。
她想起從前的事,神色驟冷,“與你無關(guān)。”
重玹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點了點頭有些失望道:“好。”
聽得他如此回答,羨寧難得的心顫,微微側(cè)頭便看見他也驟冷的面孔,“魔域無聊,本尊想出去走走,留你一人在魔域本尊也不放心,隨本尊一起吧。”
聽得能出去,羨寧眼睛都在放光,內(nèi)心歡呼雀躍面上卻波瀾不驚,不咸不淡的“噢”了一聲,低頭啜飲。
“歇吧。”
重玹糾結(jié)許久,這才道了個比較合適的話來結(jié)束話題。誰能想到這是向來口齒伶俐的魔尊扣了半天手才想出來的話。
銀輝傾瀉,挺拔高大的樹矗立著,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在樹腳。
他透過搖搖欲墜的殘葉望向蒼穹,天際間的銀輝散落世間,可唯獨沒有一星落在重玹身上。
他點腳躍起,背對著月光坐在樹枝上,眼睛微閉,木笛置于唇上。
冷冷清清的月牙掛在樹梢,他薄唇輕啟,一陣有些破敗卻有另有一番滋味的笛聲傳來,微風拂過,墨發(fā)隨風微揚。
這笛聲悠揚平緩,在靜夜之中,仿佛能撫平心中一切嘈雜,清脆與柔和相應(yīng),悠揚飄蕩綿延回響。
月色朦朧中,他微斂的眼仿佛看到了一抹背光而來的身影,不懼他滿身鮮血戾氣,向他走來。
嘉禧居的羨寧聞聲微動,笛聲隨風拂動,吹入窗欞。
魔域夜間凄冷潮濕,忽然一陣疾風襲來,羨寧動了動身子去關(guān)窗。
窗外,清冷的月光高懸,順著羨寧的目光看去,朦朧下便是少年坐在弦月上吹奏著笛音。
勁風似是不止,隨著秋風蕭瑟吹來的笛聲漸漸婉轉(zhuǎn)卻摻雜些許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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