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一輪暗紅的落日緊貼著沙漠的邊緣棱線,黃沙被襯得暗沉,透出瑰艷的深紅,托著落日的沙丘起伏著一個個沙浪,像是一片即將潮起的海。
滾滾熱浪在腳底蒸騰,旋風卷起黃沙,迎風而上,像平地升起的孤煙。
伊織渾身包裹得密不透風,只透出一雙眼睛,可還是在被風吹死和被沙燙死中痛苦徘徊。
伊織腹誹,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嗎?
一看走在她身邊的時透無一郎,如履平地般從容淡定,頭上連薄汗都不曾有。
裹著黃沙的風拂過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點點余暉在那深邃的眼眸中舒展,多了份平日里從未見過的悠遠俠氣,蒼茫遼闊,與這大漠孤煙融為一體。
好的,伊織知道了,還真有人可以住。
雖然時透無一郎沒有明面表露,但是伊織還是感覺得出時透挺喜歡這里的,發呆的時間和次數都少了。
他找到了那種蒼穹天高,無所束縛的自由。
明明從未踏足,卻像久別重逢。
他們在這荒漠中走了三天了,沒有看到盡頭,也沒有找到居于荒漠中的那個中年女人。不,準確的說是,就沒見過人影。
伊織在頭紗后艱難開口,含含糊糊的:“太陽要下山了,我們今夜要不要先找地方歇息?”
時透五感靈敏,這話在風吹散之前,先入了他的耳。
時透點點頭,拉著伊織行走在晚霞中,尋找休息的地方。
想起第一日的時候,時透也沒什么經驗,光顧著趕路,天徹底黑了才想起要找地方歇息。
因為天色暗,隨便找了個背風高聳的沙丘,看著挺牢固的。等時透檢查了一圈地形回來,就看到伊織被埋在黃沙之下,只有深處有一點掙扎的痕跡,看似堅固的沙丘實則脆弱不堪,輕易地就能將人埋葬。
再回來晚一點,可以直接在上面立碑了。
時透刨了半天才把人挖出來。伊織被救出來后,把身上沙子抖干凈,感覺又活過來了,照舊跟個沒事人一樣,還覺得剛才有點搞笑。
反而那天的時透看著有些內疚的,心事重重的。所以自那天以后,時透都會提前找好晚上休息的地方。
伊織被時透牽著在余暉中穿梭,舉目而望,晚霞正盛。大漠的朝霞晚霞,伊織覺得有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光柱透過云層,照射大地,猶如天幕傾泄,絢麗斑斕,將世間美好訴諸一時。霞既不止一種顏色,也不止一種形態,與云霧作伴,千姿百態,美得讓人沉淪。
伊織放大了音量,聲音清悅,問道:“為什么你的呼吸法是霞啊?”
呼吸法跟人息息相關,伊織就很能理解其他柱,比如炎柱熱烈如火,水柱潤物無聲,巖柱身如磐巖……
但是霞這東西一直飄忽不定,讓人很難定義。甚至可以說,當提到霞,人們腦海中想到的先是日出日落,而后才是那盛大的瑰麗紅云。
時透耐心地回答了伊織,卻說了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因為日月之間為霞。”
時透看伊織露出的雙眼,如鹿之懵懂靈動,撇過頭繼續說道:“日月都不可替代,但是霞不是,霞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當初參透霞之呼吸時,時透一直都處于一種頹靡甚至喪敗的心境之中。
他會忘記一切無關緊要的東西,直至他發現所有的一切都無關緊要,包括自己。
站在那里時,連自己都可以忘掉。
——身外無物,心外無我。
生之希望,死之絕望,對時透來說都是很虛空的東西。
因為主公對他有大恩,時透便為了回報這恩情活下來,至于意義,那是從來禁不起考究的。
時透看著風之呼吸的暴烈和凌厲,能領悟其精髓原理,卻理解不了這是為何。何來的怨氣?何來的憤怒?所以當時實彌被時透氣得要死。
每次實彌咬牙切齒吼道:“滅鬼怎能不憤怒,我要除盡天下惡鬼。”轉頭就看見時透又發呆去了。
“真是個沒共情力的臭小子。”時透聽過很多次實彌這樣的抱怨。
霞可有可無,如曇花一現,他這個人亦然。
只是這次時透在這種心境中沒沉浸多久,就被伊織打斷。
伊織用另一只空閑的手拽了拽時透的衣袖,鄭重說道:“不是的,從來沒有可有可無。霞是一日晨昏的作序,是最獨特的存在。”宛若一個最虔誠的信徒表達著她的衷心。
時透沒有料到伊織會這么說,唇角抿緊,望了伊織良久,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牽住伊織的手又緊了幾分。
”走吧。”落日溫柔,荒漠孤寂,兩人的影子挨得很近,雙手交疊,孤獨的靈魂也在逐漸靠攏。
兩人安靜地走著,走在這條沒有盡頭的路上。
突然,伊織驚呼:“前邊有人。”
夕陽染沙,一個白衣女子立于天地間,背影單薄脆弱,像是掉落人間的仙子。
前方的荒漠變成一塊巨大的綠洲,草木蔥蘢,飛鳥駝鈴,下一瞬,波濤四起,遠方船舶揚帆,隨海浪起伏。
女子一步步朝前方走去,隱入那萬鈞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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