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

天還沒亮，段小魚就被劉嬸從床上薅起來了。

她沒什么起床氣，就是剛醒還有點懵，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屋子里放了只大木盆，里頭裝滿了熱騰騰的水，是給段小魚洗澡用的。

“鄭峰媳婦馬上就要來給你梳妝了，你趕緊洗，洗完了再叫我。”劉嬸說完就關上門出去了。

來送親的人就快要到了，她得去準備早飯。

段小魚在床上坐著發了會兒呆，然后才慢騰騰地下床。

走到木盆前，熱氣繚繞，水面上還飄著粉色花瓣，是增香用的。

段小魚伸出手攪了攪，熱乎乎的，花瓣還隨著旋渦飄動。

她覺得有些好玩，而且還香香的，就脫掉睡衣坐進去了。

在段家的時候，她每次洗澡，浴缸里都會飄著幾只小黃鴨和尖叫雞，一捏就哇哇哇的叫，可好玩兒了，導致她能在浴室里待好久。

如今也是，劉嬸煮好了酒釀圓子，瞧著段小魚的房門還是閉著的，估摸著她洗兩三遍的時間都有了，便去敲門：“小魚，洗好了嗎？”

段小魚還在往手臂上貼花瓣，小臉格外認真，并未答話。

劉嬸又問了一遍，才聽到她軟軟的聲音：“好啦。”

擦干身子，穿上那件正紅旗袍，鄭峰媳婦也到了。

鄭峰媳婦以前在鎮上的理發店里干過，還會化妝，所以今日才請她來給段小魚梳妝。

穿上這身紅色旗袍的段小魚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樣，坐在鏡子前，明艷又張揚，白嫩的臉蛋被熱氣氤氳得有些薄紅，眼尾也是淺淺的粉，莫名帶著些勾人的意味。

劉嬸笑道：“哎呦，好標致的新娘子。”

段小魚知道這是在夸自己好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杏眼彎彎的，還是難掩笨拙的傻氣，可又純粹干凈，雪膚瑰姿，有種嬌艷欲滴的脆弱美。

鄭峰媳婦也在夸，不是客套話，是真覺得段小魚長得好。

縱觀整個上河村，就沒有比段小魚生得還貌美的小姑娘。

不愧是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女兒。

對著段小魚這張臉，鄭峰媳婦莫名有點無從下手，最后只給她抹了點腮紅和口紅，頭發則梳了個單邊側發，插了支發簪。劉嬸還把張嬸交給她的那只銀手鐲給段小魚戴上了。

在鄭峰媳婦給她扎頭發的時候，段小魚端著碗酒釀圓子慢吞吞的吃，酒席中午才開始擺，要是不吃點東西墊著，肯定會肚子餓。

來送親的人是劉嬸找的，還有就是鄭峰媳婦叫來充人數的。

一群人擠在段小魚的屋子里，嗑著瓜子侃天侃地。

雖說都在一個村子里，但程家在村西，劉家在村東，所以要走過去，還是得費些時間。

早上八點，外面隱隱約約傳來喧鬧聲。

“應該是接親的人來了。”

一群姑娘婦人紛紛起身往外面走。

這是要去堵門要紅包呢。

屋內就剩下段小魚和鄭峰媳婦兩人。

段小魚對今日發生的事還有些懵懵懂懂，但她能感覺得出來，這應該是件大事。

劉家院門外，接親的人確實是到了。

眾人是不敢跟程川鬧的，所以象征性地攔了攔，收了紅包就讓他進去了。

鄭峰媳婦聽到外面有人喊：“新郎來接新娘子咯！”

便知曉程川他們應該是進院了。

她起身去開房門。

坐在床上的段小魚探頭往門口看了一眼，然后立馬往后縮。

外頭的人好多。

大人小孩都有，熙熙攘攘的。

但她好像看到了個熟人，于是惶恐不安的眼睛轉了轉，又落回到站在門口，為首的男人身上。

男人平日里時常一身背心或是長袖，今天卻穿了身板正的西裝。

第一眼，段小魚差點沒認出他來。

短硬的頭發是特意打理過的，梳到后面，露出干凈的眉眼，五官硬朗英俊，神情不像平常那樣冷漠陰沉。

黑色的西裝包裹在男人身上，看得出來他不太習慣穿成這樣，高高大大的個子，胸口還別了朵特別俗氣的紅花。

段小魚第一次見程川穿成這樣，有些新奇，看了看他胸前的花，又看了看男人身上緊繃繃的西裝，抿著嘴笑了。

程川邁步走進了屋，后面的人喊了一聲：“快找新娘子的喜鞋。”

鄭峰媳婦站在一旁笑著，并不阻攔眾人在屋里四處搜尋。

好多陌生面孔，段小魚有些被嚇到了，神色不安。

程川俯下身，在床底下拿出了一雙紅色的喜鞋。

他低聲開口：“穿鞋。”

段小魚看著男人堅毅的面龐，稍微安了些心，乖乖地伸出腳，想要自己穿鞋。

男人干燥寬厚的手掌卻先她一步握住她的腳，不緊不慢地幫她把鞋穿上。

緊接著，程川朝她伸出手：“走吧。”

段小魚有些遲疑地將手放在男人的掌心，然后被緊緊地握住了。

程川牽著她往屋外走，還沒出門，程川突然攬著她的背，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段小魚嚇了一跳，差點驚呼出聲，本能地摟住男人的脖子。

周圍有人起哄：“抱新娘子咯。”

段小魚有些不適應周圍人善意的起哄，安靜地窩在程川的懷里。

似乎只有這處，才能讓她感到安全。

男人胸口佩戴的紅花就在段小魚眼前，她伸出手摸了摸，又低頭看向自己胸前的紅花。

聲音小小的：“一樣的。”

程川聽到了，回應道：“嗯。”

劉家院門外還站著不少人，都是看熱鬧的村民，一會兒還得去程家吃酒席呢。

按理說，離得這么近，程川牽著段小魚走過去就行了。

然而，程川卻是開著車來接的人。

并非是城里隨處可見的小轎車，而是一輛電動三輪車。

車身上系著大大的紅花，還貼了囍字。

這三輪車是鄭峰開著去鎮上做事的，因為今天好兄弟結婚，這才洗干凈拿出來當婚車使。

轎車段小魚坐過，但這三輪車，她既是第一次見，也是第一次坐。

程川把她抱放在車廂的座椅上，段小魚好奇地打量著，杏眸亮晶晶的。

“弟妹，坐穩了。”

開車的是鄭峰，程川則走在車旁。

“接新娘子回家咯。”

人們笑笑鬧鬧地跟在車后，這一路上還有人撒喜糖，小孩子們都高興地跟著撿。

看熱鬧的人群中，一人神色格外憤怒不甘。

偏偏他身邊的人像是沒眼色一樣，笑嘻嘻地撞了下他肩膀：“你別說，程川娶的這媳婦傻是傻了點，但瞧著是真漂亮，那相貌，那身段，真不愧是大城市來的。”

這人越說，男人的臉色也就越難看。

“可惜，這福氣落到了程川的身上，要是當初段小魚落水的時候，是你救的她該多好，不然這傻子早就是你們郭家的媳婦了。”

郭大不想再聽見這些令人心情不爽的話，怒氣沖沖地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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