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首都后，顧沅一直沒能見到梁母以及曲家人。

曲家不肯承認她這個“曲家大小姐”死而復生，顧沅也不愿再做回曲鳶。

重逢后第一次見到梁母，是在梁家老宅。

她去醫院復查，梁宴則有事去了趟公司，顧絨絨就被暫時送到了梁家老宅。

梁父從植物人的狀態醒來之后，梁母就跟他離婚了。

如今梁家老宅里，就只有梁母一個人居住。

顧絨絨乖巧又可愛，脾性和梁宴則還有幾分相似，梁母只跟他相處了半日，看著小孩的眼神中就多了幾分喜愛。

她心里有些遺憾：如果顧絨絨是他們阿則的孩子就好了。

顧沅來接顧絨絨回海灣別墅，梁母親自把小孩送到玄關處。

久別重逢，梁母強勢了半輩子，依舊說不出什么軟話。

只讓顧沅以后多帶顧絨絨過來玩。

顧沅看著這個和五年前并無太多變化的中年女人，卻沒辦法再像五年前那樣和對方虛與委蛇。

她看得出來，梁母是真的挺喜歡顧絨絨的。

顧沅跳海“身亡”以后，梁母曾給梁宴則介紹過其他富家千金，但梁宴則一個都沒去見，母子倆的關系從顧沅跳海的那天開始，就變得冷淡了許多。

梁母不僅失去了丈夫，就連唯一的兒子也跟她離了心。

她覺得顧絨絨可能是緩和他們母子關系的一個契機，所以對于顧絨絨又多了些許真情實意的疼愛。

在梁母溫柔地笑著跟顧絨絨說話的時候，顧沅突然開口：“我和阿則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說話聲戛然而止，梁母臉上的笑也跟著僵住。

她愣愣地抬頭看向顧沅：“什么孩子？”

顧沅卻不再說話，牽著顧絨絨轉身就要離開。

腳步卻驟然頓住。

梁宴則不知何時來的，就站在不遠處。

無法形容他臉上的表情，像是茫然，又像是被凍結的，破碎的玻璃，與顧沅對視的眼里滿是難以言喻的悲慟。

很顯然，梁宴則聽到了她剛才跟梁母說的話。

顧沅沉默了幾秒，牽著顧絨絨走過去。

梁宴則啞聲解釋道：“我來接你和顧絨絨回家。”

“嗯。”顧沅不知道說些什么。

本來是為了報復梁母才把這件事說出來的，卻沒想到梁宴則來得這么湊巧。

從梁家老宅回海灣別墅的路上，顧沅和梁宴則之間的氣氛一直很沉默。

顧絨絨在梁家玩了一上午，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

下車時，梁宴則一手抱著顧絨絨，一手牽著顧沅。

走進別墅里，梁宴則接到了一個電話，顧沅便自個兒把顧絨絨抱回了房間。

出來時，她被靠墻而站的梁宴則從后面抱住了。

“對不起。”男人低啞悶悶的嗓音響在她的頸窩。

顧沅轉過身，看著男人臉上難以形容的難過和無措，伸出手摸了下他的眼尾。

她輕嘆了一口氣：“和你沒關系。”

跳海是她自己選的，所以失去肚子里的孩子這個代價也理該由她來承擔。

而且，當時的他們誰也不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

一直到失去，顧沅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懷孕了。

梁宴則聲音里帶著沙啞的哭腔：“我好像一直在做錯事。”

他不是在為失去的孩子難過，而是在為顧沅難過。

被逼跳海，然后剛發現自己懷孕就流產，這種種的一切，全都是他種下的因，苦果卻是顧沅一人來承擔。

“顧沅，我錯了。”梁宴則的心臟像是被人撕成了兩半，疼得他就連骨骼都在顫抖，“我該怎么做……”

該怎么做才能彌補他犯下的錯？

顧沅捧起男人悲痛欲絕的臉，輕聲地道：“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五年前的他們對于感情的處理態度都太不成熟了，分開是必然的，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其中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

包括那個才在她肚子里待了一個月的孩子。

晚上，顧沅正靠坐在床上看書，突然小腹一沉，是梁宴則將頭靠了上來。

顧沅的手指穿插過男人細軟的頭發，聽到他開口：“為什么要告訴我媽你曾經懷孕的事？”

這句話里沒有絲毫質問，只有疑惑與不解。

顧沅笑了笑，像是說悄悄話那般壓低了些聲音：“因為我想報復她。”

梁母想當五年前什么都沒發生過，她偏不。

顧沅頓了一下，“是不是發現，我也沒想象的那么好？”

梁宴則握住她的手：“好的壞的，我都喜歡。”

顧沅低眸看向靠在她腹部的男人：“你以前總說我很裝，其實并沒有說錯。”

梁宴則把玩她手指的動作微頓：“那些都不是真心話。”

顧沅問：“那什么才是真心話？”

“我愛你。”

梁宴則仰起頭在她嘴唇親了一下。

“還有，留在我身邊。”

……

顧沅以為梁宴則已經放棄了曾經的愛好。

直到她在新聞上看到了梁宴則出席了人工智能和機器制造的國際峰會，才知道其實梁宴則一直沒有放棄。

“媽媽，我在房間里找到了這個。”顧絨絨突然抱著個圓滾滾的機器人從樓上跑下來。

顧沅認出了這個機器人是五年前梁宴則做的那個掃地機器人。

她摸了摸顧絨絨的腦袋，奇怪道：“在哪兒找到的？”

顧絨絨說：“在工具房。”

他在做幼兒園的手工作業，缺少必需的工具，他就去工具房翻找，然后就找到了這個掃地機器人。

拍了拍機器人光溜溜的腦袋，顧絨絨疑惑道：“它還能用嗎？”

這一拍，把機器人給拍“醒”了。

“垃圾，我愛清理垃圾。”

掃地機器人的機械眼閃了閃，然后開始在客廳里漫無目的地轉來轉去。

顧絨絨眼睛一亮，驚喜道：“還能用。”

沒找到垃圾的掃地機器人轉悠回到了顧沅的腳邊。

圓圓的機械腦袋抬起，看不出人類情緒的圓眼睛看著顧沅，突然冒出一句：“歡迎回來，顧沅。”

顧沅愣了愣，神色是意外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掃地機器人：“少爺告訴我的。”

顧沅實在很難想象梁宴則會跟一個掃地機器人說話，這一點兒也不符合梁少爺的逼格。

“這是什么？”顧絨絨好奇地按了一個按鈕。

滋滋兩聲，機器人開始播放一段錄音。

“她沒有死。”這是梁宴則的聲音。

“誰？”機器人問了一句，然后又道，“垃圾，垃圾。”

梁宴則說：“你才是垃圾。”

發現垃圾的機器人：“？”

梁宴則沒跟一個人工智障的機器人計較，沉默幾秒，說：“她又騙了我。”

機器人又重復地問了一遍：“誰？”

“等抓到她，我要把她綁起來，關在小黑屋里。”話音一頓，“算了，她只要留在我身邊就好。”

機器人有些抓狂了：“所以是誰？”

好半天都沒聲音，過了片刻，才聽到梁宴則低聲道：“她叫顧沅。”

她叫顧沅。

是他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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