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同居關系,剛開始的分工合作好像使簡單的工作變得更加簡單,洗碗可以一個人擠洗潔精,摩擦分解油污,另一個人在旁邊的水龍頭沖洗,然后擦干,效率變高,空余時間變多。
酒紅色的沙發總是屋子里醒目的存在,班瑜喜歡攤倒在上面,雙手交疊著,輕輕遮住一點眼睛,這樣廉懷走過來的時候,睫毛與皮膚作用下,那個人就朦朧起來,然后在移動中清晰。
她放下手,注意到那人嘴唇抿得緊緊的,向下彎曲的弧度顯得比往常大些,他不高興。
廉懷在她旁邊坐下,手自然攬起肩膀。
班瑜問:“你怎么了?”
廉懷輕嘆:“大概鉆進牛角尖了,死循環,可能想收到的結果已經在路上了,但是,我其實不想要了。”
他在夏令營的表現無需擔心,國內的offer很穩,但廉懷的狀態算的上十分焦慮。
原因還要從這學期開學說起,關于班瑜。
大四上半學期,考研時間將近,學校里抓緊學習的氛圍濃厚,讀書小隊搶占了情侶們的長椅,走在路上也有人捧著書,每一個小細節傳達出來的意思就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這些圖片襲擊了班瑜,盡管她早做過決定想要掌控自己所有的時間。
但真實的感覺就像在高速上開車,所有人都朝著一個大方向去,而自己是其中逆行的一個。
三天之后,班瑜開始在網上檢索考研相關的資料,保研的時間節點已經錯過,現在卻要在這件事過去之前抓住尾巴,仿佛舍不得太陽下山一樣,分明這根本不是太陽。
然后兩天,她購買了需要的所有資料,完結了在寫的小說,準備專心應試。
廉懷幫她挑選了學校,本校的本專業,如此草率的決定。
這件事的后勁在周末放大,班瑜在飯桌上垂著眼睛問他:“這真的是有意義的嗎?我好像有點后悔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廉懷沉默了。
“我覺得在浪費時間,昨天晚上又在想人生下來,好像就是為了浪費一樣,覺得自己像個垃圾。”班瑜抬頭,嘴角忽然揚起,“其實做個垃圾也挺好的,對吧?”
廉懷沒有立刻接話,稍頓了頓,“還是有意義的,你的心情會告訴你,做什么有意義。”
然而,對于他自己,剛剛腦海里閃過的念頭是offer這件事情說起來,其實沒什么意義。
前幾年的網絡報告上說,住得近的兩個人腦電波會互相感染,開學的一周,小別重逢的喜悅延續了熱戀,使得兩人間的虛無即使被發現,也沒有成為生活的主體。
準備考研之后,班瑜長時間的呆在咖啡館自習,從開門到打烊,廉懷則呆在教授辦公室幫忙整理文獻,寫寫論文。
他們一起出門,一起回家,走路的時候各有心思,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記得。
相擁而眠的時候,親密溫暖的感覺達到峰值,除此以外,他們已經會在走神的空隙里懷疑二人的關系了。
忙碌是疏遠最自然的表現形式。
每天一睜眼就會看見的人,出現在視野里時間最長的人,不同床也異夢的人,漸漸向圓心之外撤退。
再然后考研大軍搶占了咖啡館,班瑜排不上隊,上完課回到家里自習,廉懷的論文基本在家里解決,兩個人不可避免地呆在一個空間里。
原先洗碗是甜蜜,現在只想問,為什么兩個完整的人呆在一起,卻不能做一件完整的事情,怎么會連洗碗都需要兩個人,為什么不能擁有單獨的洗碗時光呢?
從廚房出來,班瑜打了兩盆水,一溫一燙。
廉懷熟練的將水挪到客廳,播客的設備已經準備好。
前段時間兩個人開的播客基本每周更新兩次,搬到一起的時候很激動,在簡介頁面添了句日更,聽眾評論活躍了兩天,然而一旦忙碌起來,放棄這件事,連掙扎都不需要。
昨天大掃除,注意到書房的設備,才想起來已經斷更七八天了,登錄賬號,沒想過竟然還有人蹲守,吃飯的時候商量著還該和以前一樣。
班瑜體質濕寒,每晚睡前要泡半個小時的腳,廉懷買了個一樣的泡腳桶陪她,現在錄音設備和泡腳桶是交流的必要工具。
“洗碗,要不要還是隔天輪換吧,兩個人一起似乎沒什么必要,你覺得呢?”班瑜靠在沙發上,眼睛輕輕闔上。
“可以,如果早點聊起這件事,這段時間會不會好過一點?”廉懷保持和她相似的坐姿,動了動嘴。
“怎么有如果呢?”她輕輕嘆氣。
“前幾天,我們也一起泡腳,一起坐著,有那么多機會,為什么沒有聊起洗碗,也沒有錄播課。”那人淺淺接話。
“這大概就是‘我喜歡你’之后的內容,偶像劇沒有拍出來的部分,家庭劇跳過的部分。”她側過身,“也很可能是我們的新階段,消極的階段。”
“有很多人跨不過這個階段?”廉懷睜眼看過來。
“是的。”她接過他的視線,回答。
然后沉默,切換話題,班瑜說:“我死了的話,你會高興嗎,你會因為我的死帶來的憂郁而高興嗎?”
廉懷頓了頓,清了清嗓子,“我會因為自己獨享了我們的記憶高興。”
“這種高興會持續多久?”
“嗯…真實的情況應該是我為自己丟失了一部分具象的記憶難過,會難過一個月。對你的感情鋪天蓋轉化成悲傷,壓垮我,然后,一個月,難過的碎片散落在未來會遇見的小角落,我日后憂郁的浪漫大都來自這里。”
“你太會說了。”班瑜吸了吸鼻子,抬手拂過眼角,挪動泡腳桶,靠在那人身上。
開學以來的播客質量不高,這次算是卡在及格線上,斷更的主要原因不是放棄交流,而是頻繁的輸出掏空了腦袋,他們說不出有新意的內容了,翻來覆去的相同觀點,每多說一次都是對自己的審判。
不聊,厭倦。
……
班瑜在考研上的猶豫使得她開了一本新書解壓,壓力之下,任何事情都會顯得更有趣一些。
廉懷在客廳的茶幾上琢磨著兩套微縮模型,打磨木料的聲音很大。
門鈴響起來,班瑜搶先從沙發上起身,一周一次的外賣時間,今天點了周黑鴨還有鮮芋仙。
披薩和炸雞帶來了快樂,不過這種快樂在下一次查看菜單的時候驟減。
夏秋之交,胃口仍然懨懨,吃什么都提不起勁兒,相互詢問,答案總是隨便,只有一點很明確,不要披薩和炸雞。
原先錄來隨便記錄的播客現在也成為生活里另一項捆綁,為了聊天的時長,為了不要冷場,她在書房里列出幾條話題,聊天的機會很多,但他們只想拿來浪費。
從書房里把手機拿上,廉懷打開了脫口秀的綜藝,班瑜想大概是親密關系已經這么難堅持了,如果再看點文藝片,這關系早晚要終結。
她套著手套,盤腿坐在沙發上,廉懷坐在地毯上,夏天的末尾,兩個人穿著相似的褲衩,不時爆發出笑聲,激動的時候,廉懷的油手套拍在班瑜的大腿。
笑鬧是戀愛的核心吧。
……
之前和董哲約過辯論賽,前幾天那人發消息過來說聽見他們的播客了,問能不能一起錄一個,只是閑聊,班瑜問了廉懷一嘴,他點頭說好。
董哲的播客是一檔訪談類的節目,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某個問題出現。
“你們倆怎么定義愛情?”
愛情,說實話,班瑜腦子里首先閃過的是點外賣的時候跳過的披薩。
他們倆沉默了,因為家丑不可外揚,或者,不該在這個時候揚,或者害怕說出來的話太傷人。
董哲適時的調節氣氛,沒有讓人下不來臺,后面場面熱絡往脫口秀方向發展。
訪談在某站直播,當天漲了很多粉絲。
整理到播客平臺,效果也還不錯,這是后話。
結束之后,虛假的鬧熱迅速散去。
班瑜拆卸話筒,話里透出疲憊,“不期待這件事產生的結果,意外之喜好像也沒有多喜。”
廉懷收拾著桌面上記錄的便簽,“所以說,無欲則剛。”
便簽上混亂的語句,在班瑜眼中這些都是可以證明未來某一個選擇是有跡可循的材料,收集垃圾,是替未來找答案,因而所有的字條都收整歸類。
這習慣影響了廉懷,順手將兩人的便簽混雜在一起是他愛做的事情。
那人嘟了嘟嘴,微微點頭,他視線放回桌面,注意到上面的內容,【我們真的在談戀愛嗎?還是在演戲。】
身體僵了僵,“班瑜,怎么定義愛情,這個是你當時聯想到的內容嗎?”
他的聲音像消泡很久的氣泡水,沉悶且寡淡,語調平平。
戀愛關系是懷疑,演戲是陳述。
書房的窗戶開著,剛剛出去的時候門沒有吸到墻上,這會兒被風吹的輕輕擺動,隱約有點聲響,夏季末的蟬鳴顯得凄涼。
班瑜把話筒放回原處,“是的,我們有哪里出了問題。”
“今天正式發現,還是,之前就有意識到了?”廉懷的聲音隔著一米的距離落進耳朵。
“之前。”她承認自己狀態消極,避免期待這關系未來的長遠,忽然轉頭尋找對方的眼睛,“那么你呢?”
“我也一樣。”他說。
很想吵架,也有吵架的由頭,可是,為什么他們這樣冷靜。
要下雨了,房間里灌滿了風,門“砰”的一聲關上。
“我去關外面的窗戶。”班瑜指了指門口,推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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