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洗漱臺前，班瑜胡亂地刷牙，上個月修剪的頭發(fā)又長到脖子了，剃個光頭多好，等廉懷的頭發(fā)再長一點，出門的情況一定很搞笑。
吐掉嘴里的泡沫，剛剛的畫面重現(xiàn)，他們在冷戰(zhàn)。
一直以為自己會有什么說什么，結(jié)果真到了出問題的時候，連不對勁在哪里都說不上來。
從衛(wèi)生間出來，廉懷平躺在被子上，眼睛上有床頭燈反射出來的光暈，那目光看得班瑜心里犯怵。
她鉆進被子里，背對著那人，過了一會兒平靜開口，“廉懷，我們目前的快樂還是大于不舒服的吧？”
廉懷翻身隔著被子抱她，“當(dāng)然了，你不要這樣問，讓我覺得下一秒我們就要做個了斷了。”
他們之前說，不舒服的成分超出快樂，就是結(jié)束的時候。
“你想這關(guān)系時間長久嗎？”
“我想的。”
班瑜換了個姿勢，拉著廉懷坐起來，面對面坐著，深呼一口氣，“說吧，別端著了，哪里受不了我，你先發(fā)泄一下。”
那人被她那視死如歸的樣子逗笑，而后認(rèn)真思索起來，“你拿著電腦趴在沙發(fā)上打字對腰不好；吃飯的時候我跟你說話你很敷衍；洗頭不帶干發(fā)帽出來的時候甩我一身；約好8點跑步，你六點就起來，七點叫我起床，害得我做什么都很著急。”
他平時說話的語速很慢，今天卻像連珠炮一樣，末了又接了一句，“暫時就這么多。”
班瑜瞪大了眼睛，抿了抿嘴，呼出兩口氣，“你二十來年的面部肌肉怕是沒有今天這么靈活過，憋很久了吧。”她微微咬牙，“到我了。”
“我討厭你放鞋子的時候要把鞋帶系上；我討厭你留著中長發(fā)，卻要我給你吹頭；還有，我無聊的在沙發(fā)上不斷換頻道，你卻只知道削木頭；還有……”班瑜頓了頓，撇撇嘴，“好像沒有了。”
廉懷挪了挪位置，做了個深呼吸，冷靜地說：“鞋帶那是習(xí)慣，除了這個，其他的下次可以早點說出來，當(dāng)時的走向都是可以改的呀，現(xiàn)在就馬后炮了。”
班瑜撇一眼他，“可是你那時候看起來很舒服，我哪有權(quán)利打擾一個在認(rèn)真思考的年輕人？”
他伸手撩班瑜耳邊的頭發(fā)，“你如果參與進來，我們能一起創(chuàng)造一種兩個人都舒服的場合，而不是我一個人的舒服。”
班瑜抬眼看他，點頭，“但現(xiàn)在就是說，我們需要點空間。”
“可以解決的，再想想。”
廉懷把臉湊到她跟前，繼續(xù)道：“還有一件事，吹頭發(fā)難道不溫馨嗎，我以為你喜歡來著？”
班瑜扁著嘴，壓下嘴角，“那也得換換，不能我老是給你吹，你都不給我吹。”
那人笑成太陽花，“前幾次你洗完澡捧著電腦趴在沙發(fā)上寫東西，頭發(fā)都是我?guī)湍愦档模銓Ｐ闹轮静挥浀昧耍俏业目嗔桶赘衫玻俊?
“好吧，好像是有這事。”班瑜的腦海里出現(xiàn)一些細(xì)節(jié)，松了松嘴唇，揉了揉肉廉懷的頭發(fā)，“你說的我也會注意。”
冷戰(zhàn)收場。
廉懷親吻她的額頭，“希望再有問題，我們都可以積極點解決。”
肢體距離提醒了心理距離，各自的溫度氣味很熟悉，溫柔消解了邊界。
習(xí)慣他作祟的手，習(xí)慣他在某種程度上更了解自己的身體，電流穿過時，溫度也開始轉(zhuǎn)折。
班瑜問，“我有沒有什么時候讓你覺得特別開心，你特別喜歡？”
她一本正經(jīng)，那人油腔滑調(diào)，“剛剛。”
班瑜羞憤，掐了掐他腰上的肉。
廉懷嬉笑著道歉，“我認(rèn)真說，我認(rèn)真說。”
“我喜歡你及時給我反應(yīng)，做／愛也好，聊天也好，玩笑也好，都給我積極的反應(yīng)。
我喜歡你發(fā)呆的時候眼睛里有月亮，光線沒那么強，我湊近會有影子。
我喜歡你跟我討論問題，像只打了興奮劑的小獅子。
我喜歡你吃披薩炫耀自己的拉絲長度。
我喜歡你想出新點子就狡猾的挑眉，有點可愛。
談?wù)搻矍樘橄螅f起開心的部分，你帶來的大多是具體的美好。”
班瑜的眼角有些濕潤的跡象，蹭在廉懷的胳膊上，“我喜歡／你喜歡的我／也是我喜歡的我。”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那，到你了。”
“我要想想。”她說。
“我喜歡你望向我的時候就算陽光很刺眼，你的眼神也很堅定，讓我感覺非常的安心。
你跑步的時候總是在我身后一米的樣子，一回頭能看到你，我特別開心。
我喜歡你在鏡子面前擺弄你的頭發(fā)，有種很特別的氣質(zhì)，總是把我迷倒。
我喜歡偶爾看你削木頭，因為你肯定不在想木頭。
我喜歡你要我的喜歡，很有雙向奔赴的感覺。”
呼吸聲均勻，班瑜親親他的嘴角，那人摟她更緊。
夜里的夢也甜蜜，彩虹橋上滑滑梯，小毛驢沒有摔跤，他們掉進兔子洞。
……
成年人的關(guān)系里，廁所的地位是很多場所都不能撼動的。
邊界問題的解決方案是廁所。
上周添置了小書架，前天買了移動電腦桌，洗漱臺下的收納盒里是小袋的堅果。
班瑜說，“我們這里最豪華的房間是廁所。”
廉懷笑笑不可置否。
最近的生活常規(guī)有了變化，八點之后，廉懷進廁所，在里面呆上一個半小時整，掛在門鎖上的小鈴鐺準(zhǔn)時響起，緊接著班瑜進來呆兩個小時，結(jié)束之后，熄燈睡覺。
小學(xué)上那種地震宣講的課，記得強調(diào)過一條，“地震了如果實在跑不出去，就躲在浴缸里，沒有浴缸也要蹲在廁所角落，廁所是房間里三角結(jié)構(gòu)最穩(wěn)固的地方，最安全。”
后面班瑜對這地震又沒什么關(guān)注，今天蹲坑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她生活的地方少有地震，沒辦法驗證，不過親密關(guān)系里廁所真是最安全最有邊界的地方。
廉懷的感覺跟她一樣，中午在飯桌上開玩笑，“如果世界毀滅，我希望諾亞方舟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是廁所。”
考研的草率決定使班瑜浪費了兩個月的時間，最終只是算作插曲，現(xiàn)在生活恢復(fù)了正常，不過她還沒有輕松幾天，學(xué)校提醒實習(xí)的消息就發(fā)出來了，同時發(fā)布的還有畢業(yè)論文的流程。
前一件事情帶來的壓抑情緒還沒有徹底消除，兩件事情又著急過來頂替，班瑜便秘了。
廉懷確認(rèn)了本校的offer，上次沒有結(jié)果的意義論還在腦子里盤旋，國外的offer可能要到年底甚至更遠才有結(jié)果，去向仍然漂浮不定。
哲學(xué)的內(nèi)容必然帶有主觀的色彩，把種子灑在別人的肩膀上然后長大，這樣的工作自己真的還想要做嗎？總是在和二手資料打交道，要不要試著藕斷絲連看看？
他的焦慮感反而比之前更甚了。
班瑜洗手的時候注意到臺面上的牙膏，上次忘了說，她討厭廉懷總是從牙膏的中間開始擠。
把手擦干，班瑜使勁將中間的凹陷擠平，一管牙膏怎么能有兩個坑呢？
盡管這兩個坑可以和平共處。
今天晚上廉懷的室友們約著一起慶祝，他們一個寢室都保研了本校。
結(jié)課之后班瑜很少出門，妝也不常化，今天興致勃勃的翻出自己的全套裝備，但使用的依然是隔離散粉口紅老三樣，她想這些東西買回來就是用來看的。
圓桌上坐了八個人，兩個是他室友，其他的是他們的女朋友和同班同學(xué)，過來祝賀的。
班瑜不喜歡自我介紹，連帶著也不喜歡任何需要做自我介紹的場合，出門前在腦海里給自己設(shè)想了一個熱情大方的社交厲害癥人格，到了地方依然有些拘謹(jǐn)。
廉懷的表現(xiàn)和她形成對比，他帶著大家做介紹，沒有人覺得尷尬，班瑜坐在他旁邊，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覺得新鮮。
主題是前程，少不了祝福，這樣的場面共同舉杯似乎才算的上氣氛熱烈，引導(dǎo)者廉懷扮演了其中的核心人物。
碰杯的時候，班瑜帶著深意的眼神和他在空氣中相交，那人挑了挑眉。
推杯換盞之間，他室友有個酒量不太好的，狀態(tài)看上去暈暈乎乎，也就是之前約著他打籃球的那個小哪吒，這會兒哭哭啼啼的抱著自己女朋友，“以后咱們就是異地戀了，你這么漂亮，我可真是不放心啊！”
廉懷帶頭給他錄像，“馮梁，別哭啦，酒醒了可要后悔的！”
剩余的男男女女笑著起哄，哪吒抱著他女朋友不撒手，“你答應(yīng)我，要記得天天給我打視頻！”
那個女生撫著額頭，扯了扯嘴角，“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你先松開。”
這出結(jié)束，六個人拆分成三個小隊，分布在包廂的不同位置，間隔不到一米，喝酒的，聊天的，暈乎的。
桌上只剩廉懷和班瑜。
“沒見過你這樣。”她抽了一張紙巾，把自己裝著椰汁的玻璃杯杯口擦拭干凈，口紅印蹭在上面看著很不舒服。
“你不用看見我這樣，因為我也不喜歡。”廉懷對著她，坐姿慵懶。
班瑜扔掉紙巾，給自己倒了一口啤酒，沒接話。
“如果我去國外上學(xué)，我們的關(guān)系會和現(xiàn)在一樣穩(wěn)固嗎？”他清楚答案是否定的，可偏偏在別人的影響下，很想問一問她，心里有期待，但又不知道期待什么。
班瑜喝掉那口啤酒，眉毛皺了皺，不是不能喝就是覺得實在不太好喝，而后轉(zhuǎn)過臉面對他，“大概，不會。”
答案在意料之中，廉懷的眉眼微動，“如果你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他話說了一半，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因而突然頓住，兩個人沒有好結(jié)局的收場，那畫面突然不受控制的在腦海里完整。
落到班瑜耳朵里，她的身體也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如果我們遇到更好的人，那么，一定要說出來，人這么多，我們看到的都不是完整的選擇。”盡力大方的語氣，顫顫巍巍之下顯得小氣。
不要成為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的情侶，不要用任何的方式任何的關(guān)系捆綁對方，聽上去是無比公正的解決辦法，但莫名無情。
氣氛驟降。
他們的腦袋飛速運轉(zhuǎn)，逃避也好，解決也好，很想翻頁。
班瑜彎了嘴角，眉毛一挑，“廉懷，你要保持你的魅力，你得進步，如果我覺得你的魅力不夠了，一定是你偷懶了，沒有變得更好，我的眼界高了才看得到比你更有吸引力的人，你就祈禱這人別在你還沒進化之前出現(xiàn)吧。”
她伸手牽住廉懷的手，“我總是在思考總是在反饋，輸入輸出都很多，進步很快，雖然不在名利上體現(xiàn)，但我很有魅力吧，而且，我以后會更有魅力的，你要和我一起進步。”
廉懷撇撇嘴，憋不住笑，“當(dāng)然，我眼光很好的，也會努力的。”
他想，怎么說的這樣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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