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不得。那小模樣，誰人見了不愛？”暖春嘆了句：“難怪她出落得那樣水靈，卻是個粗使丫頭。想來便是手腳不干凈，這才得不了提升，出不得頭。小姐，可說好了，這等漂亮的，我可下不了狠手，最多讓她吐吐血，手折腳折。”

        聽云身子又抖了抖，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極驚嚇的愁苦的臉。

        她張了張嘴，大抵是想要求情，但很快，她就釋然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特別詭異，有悲有喜的，五味雜陳。

        兩人去了后，宋昭月看聽云望著兩人遠去的身影，臉上又哭又笑的，奇道：“感想很多？”

        “是很多。二彩總是帶頭欺負我，連我那丈夫，原也是她要嫁的人。”聽云暢快地笑了起來，笑罷，突然跪了下去，抬起臉，挺直了背，半點也沒有先前的愁苦與畏縮。

        宋昭月知道，這是想要討賞了，便問：“你要什么？”

        “主子小姐是個爽快人，我便爽快地說。”聽云用力地拿腦袋嗑地。

        一下。

        兩下。

        三下。

        宋昭月看著聽云的樣子，臉上露了抹微笑：常年御下，這種情況，她太清楚不過了！

        這個孩子，哦不，這個小婦人，生逢巨變，受人欺壓，積了一肚子的怒火。好容易碰到有人遞了橄欖枝，怎么可能不接著？

        接了后，怎么可能不報復……當然，這孩子心地善良，又軟弱得很，報復都不往重了報復，她要的，估摸著是能讓她生活稍微變得更好的獎賞了！

        果然，宋昭月所料不錯，聽云磕了滿腦袋血，只提了一個要求：“聽云什么也不要。只求您讓我跟在您身邊，去六皇子的府上，再不回候府。”

        “這要求倒是新奇。”宋昭月道：“你可是嫁做人婦的，你不回去，你丈夫來求，來鬧，我如何能攔？寧破十樁廟，不毀一樁婚。”

        聽云又是連連磕頭：“主子小姐，我把我們各人的消息全數說與您聽。您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從今往后，唯您是從，若有二心，管教天打雷劈！”

        宋昭月一聽又笑了：“那些消息，你不說還有別人說。你性格軟弱，不能成事。做個官家小姐，嫁個良人，相夫教子，定能和睦。可你如今只是個奴婢。”

        “我什么事都會做啊！我能吃苦，極能吃苦。”聽云哭得不能自抑：“求您了小姐。我那丈夫，慣能喝酒，喝后就打我，您看我身上的傷。”

        說著，聽云把衣袖擼起，又把衣裳掀了起來。

        赫然刺目的，新傷舊傷加一塊，饒是宋昭月從小見慣血腥，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樣的傷，聽云都能活下來，還真是命大。

        于此，宋昭月想要的，也都有了。只要許了聽云再不回家，聽云便能忠心一世。

        最重要的是，聽云不僅心善，更是個官奴啊，身后無路可退！

        宋昭月道：“我不知你素來的品行，我更是個鐵石心腸，不信任人的人，所以你求我的，我只答應做到。我原想著，讓你丈夫與你和離，但如果和離了，你便沒有把柄在我手上。所以，先這么著吧。倘若有一天，我足夠信任你，也許便能真正放你一條生路，放你自由！”聽云道：“我不敢奢求太多，只要不回家便夠了。小姐，我這便與你說說各人情況。”

        阿春和二彩，三月，四喜都是大娘子院里出來的人。

        但二彩三個，都是做粗活的，大娘子的面也沒見過。想來只是因表現平常，才被負責粗活這塊的阿春給指了過來。

        而阿祈，卻是伺候楊氏的。

        “候府究竟有幾個姨娘？”宋昭月只知道大娘子劉錦如，是長公主之女，天子之表妹，武縣縣長。二姨娘柳氏喚個什么來著，是個良妾，正經的禮部尚書家的嫡次女。

        這些還都是云逍遙稍帶提了一句的。

        宋昭月實在想不明白，怎么大娘子如此厲害，二姨娘……貌似是叫柳心慈，柳姨娘這樣的身家，都過得極困頓，如何還有個三姨娘？

        聽云道：“一共有三個姨娘，還有個名伎，是個舞劍的，身體可強悍著，是老爺昔日打仗時救下的，據說是個江湖女俠，住在別院里。年前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因病過世，她的女兒云小姐，這才跟了楊氏……”

        宋昭月張大著嘴，猛地坐椅子上站了起來：云小姐，她姓洛。

        洛云？！

        她母親是個俠客，身體一直好著，不對，是十分強悍，突然年前就死了！洛云因此才得以回了候府！

        呵……

        這是個什么情況？姓名，事件，一一巧合！

        難道，她穿到這時空，與她同歸于盡的洛云也穿了過來！？

        聽云垂著頭說話，也沒看到宋昭月的神情，仍舊細細說著：“要說這楊氏也是好命，不過是柳姨娘房里的通房丫頭，沒名沒分地好些年，突然借了行六的云小姐，這才成被抬了姨娘……”

        “你方才說的六小姐，喚做洛云？”

        聽云見宋昭月語氣淡得厲害，以為宋昭月只是隨口一問，便應道：“是的，六小姐叫洛云。小姐，你對三個姨娘不感興趣，想聽小姐、公子們的事嗎？我這便與您細說……”

        宋昭月按住太陽穴，重新坐回坐椅上，從懷里拿了張紙出來，照著紙念：“公子小姐的事，我都知道。大娘子生了大公子洛鋒，二小姐洛程程；柳姨娘生了三小姐洛憐巧。這兩個正經大婦，相公特意寫在紙上。卻不知還有其它姨娘孩子。”

        聽云見宋昭月拿了紙筆，便念道：“三姨娘楊氏，二姨娘通房丫頭出身，其雙胎孩子未見過天日便沒了，如今膝下是六小姐洛云。您是五小姐。”

        似乎弄錯了，大娘子兩個，柳姨娘一個，楊姨娘死掉的兩個，自己應該是行六啊，怎么行五了？難道楊姨娘流掉的兩個里，還有別的什么問題。不過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洛云的事要緊。

        宋昭月全數記好后，又把方才幾個丫鬟仆婦的名字記了起來。

        阿春，二彩，三月，四喜，聽云，阿祈。

        宋昭月在阿春的名字下，劃了一道痕，代表此人是眼線，需著重注意。

        在二彩名字上，劃了個大叉，表示此人已除。

        最后，宋昭月猶豫了一下，將阿祈的名字，重重地圈了起來。

        是洛云的人啊！真是好玩！這一回，又是洛云搶了先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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