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阿祈，你可曾與她打過交道？”

        聽云見宋昭月神色里帶了幾分譏誚，仿佛與阿祈和云小姐有舊，想不明白既然有舊，如何要來問她。

        但三年的官奴生活，被打罵得太多，尊卑的觀念早就抹去了做為官家小姐的恣意，她想了想：“阿祈之前并未見過。好似是三姨娘楊氏被抬了姨娘，賜了院子后，大娘子隨意從牙子處買來的。一路上同行，我覺得她人挺好的，她也看不慣二彩，說二彩總是欺負人，雖然長得漂亮，但是太有戾氣。”

        “這個阿祈，與你交好？”

        聽云越發疑惑，點點頭道：“阿祈是個好性子，做事也勤快。我自來被人欺負，她倒是幫我說了幾次話。”

        宋昭月冷笑了聲：“是啊！洛云自己是個好性子，她看上的丫頭，必然也要是個好性子的。要不，怎么哄騙人？”

        “聽云，你回去吧，正好去看看暖春怎么發落二彩。”

        “小姐，我……”聽云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她不敢！

        明知道若不是二彩心眼壞，她根本不會受那么多屈辱，更不會嫁給灶上的李二，無數次被毒打得差點丟了性命！

        她是報了仇，可她還是不敢去面對二彩的哭泣。

        宋昭月神色淡漠：“若不能親眼得見仇人的下場，人生又怎么會快意？你既表明心思要跟著我，于此我的榮辱便與你休戚相關。聽云，若你還不能擺正自己的位置，甚至連做人的尊嚴都不敢去爭，那么，你今日的告發，只會成為你今后加倍被人羞辱的引子！”

        聽云身子一震，她知道宋昭月說的是實情，倘若她再一味退讓，恐怕更會被人欺負！

        她做了十五年官家小姐，雖心軟，卻也是個曉事的人，于是，她便重又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小姐，聽云都聽您的。自此便跟著您，好好活個人樣。”

        宋昭月見聽云眼里儼然生了幾分堅定之色，便揮揮手讓她下去。

        聽云走后，房間便冷清了下來。

        宋昭月揉揉太陽穴，無奈嘆了口氣：果然不出所料，越是貴重的身份，麻煩事情就越多。

        還是抱著阿璃睡覺舒服點。

        宋昭月脫了衣裳，爬到床里，躺下后挽過阿璃的小腦袋。

        “娘親，方才你們好吵哦。”

        宋昭月嚇了老大一跳：阿璃向來幾秒就能入睡。睡著后，就是打雷也不醒。

        這就是她素來肆無忌憚與盛宇卿說話打架的憑仗。

        剛才自己的表現，雖不至于卑鄙無、恥，但也足夠冷血無情了。

        “你聽見什么了？”

        “阿璃都聽見了。”

        “什，什么？”宋昭月慌張得差點咬住了舌頭。

        “阿璃真的全聽到了。娘親，阿璃的姥爺，真的有那么多媳婦嗎？”

        這么小的人，就有男女和媳婦丈夫這種意識了？平常沒人教她啊……

        難道這時代的小破孩兒，比前世的早熟一些？

        也不至于啊。再怎么樣，一個小孩口里的詞語，也都是由大人教的。

        難道真是自己和盛宇卿、云逍遙常在阿璃睡著后說話，讓阿璃聽了去？

        宋昭月悔得拍了自己腦袋一下，呆呆地問：“多少媳婦？”

        阿璃極認真地掰著手指頭。嗯，阿璃的手指頭大抵是很不聽話的，宋昭月經常跟她玩手指游戲，教她比劃數字，阿璃能從一數到十，但手指每每比劃，都對不上數。

        于是，驚呆了的宋昭月，看阿璃比劃了半天，還沒放棄的樣子，終于忍不住了，幫著阿璃把一只手掌全數伸了出來：“你親姥爺，親外祖父有五個媳婦。”

        “真的那么多嗎？”阿璃奶聲奶氣地：“村里人都只一個媳婦，大伯也是一個媳婦，我爹也是一個媳婦，為何外祖父有五個媳婦呢？”

        宋昭月正色道：“知道的有五個，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還有啊，你爹現在也有好幾個，呃，妾吧。她們呢，都不是正正經經娶的，大抵也算不得媳婦。”

        聽去了也沒事，反正回京后，也要給阿璃解釋，不如就在今晚吧。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不對，應該是皇室的孩子早當家。

        宋昭月也不管阿璃聽得進，聽不進，細細地跟阿璃說了村里與外頭，關于娶媳婦這種事上的不同。

        阿璃聽著聽著，眼睛便半瞇不瞇的。

        宋昭月趕忙問了句：“阿璃，你還聽到了什么？”

        “聽到外祖父的媳婦要害娘親，娘親莫怕，阿璃讓阿嬤去打她們。”想到還不知道該如何提劉老太太不是阿璃真正的阿嬤這件事，宋昭月心里又暖又酸的回了句：“娘親從不怕任何人啊。阿璃，娘親說了，娘親要讓你璀璨一世，快意一世……”

        阿璃翻了個身，把小腳架到宋昭月的肚子上，小手搭在宋昭月的脖子上，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便呼呼睡了起來。

        “女兒啊，阿璃，你沒聽到娘親很兇很厲害嗎？”

        回應宋昭月的，是阿璃的“呼呼”聲。

        宋昭月刮了刮阿璃的鼻子，也不熄燭火，就那么看著阿璃圓圓的的側臉。

        仿佛看著看著，心便漸漸安寧了下來。早前知道自己的親妹妹，十有八九是洛云穿越而生起的憤怒與仇恨與擔憂，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她知道，這一世，就是她報仇的時機！哪怕為了阿璃，也不能再重蹈覆轍！

        阿璃在睡楚里說話了：“娘親莫哭，阿璃保護你！爹爹，爹爹救命啊！”

        把娘親認得這么慫，還要你保護就算了……宋昭月兩眼瞪得老大：“阿璃，誰教你說救命二字的？”

        阿璃被自己給喊醒了，淚眼婆娑地盯著宋昭月看了好半晌：“云叔叔教的。他說爹爹沒空教我武功，我又不向他學，以后碰到有人欺負我和娘親，就只能喊救命……”

        宋昭月大為光火：“他放……胡說！阿璃若是想學，娘親什么都教，娘親不會的，娘親就請世上最好的師傅教！再說了，學武若是為了強身，娘親教你還更科學些。若是想殺人，還是娘親的招式更合適。劍術只是比娘親教的，更好看而已……他武功厲害了不起啊！能有你師祖厲害？”

        正義憤填膺，恨不得起身與云逍遙理論，卻聽窗戶邊響起一陣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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