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暗濤追命縱神駒(三)
從流民營出來后,幾名軍士向莘舟匯報難民的境況。莘舟立即下令部下清理營中死尸,以防疫病蔓延。
“莘公子,是否要派人統計流民人數身份,防止重復領取糧食?”
“大人言之有理,但流民人數眾多,來源復雜,我們現下沒有那么多人手。這樣吧,一會兒放粥時下一道命令,不許多領,違者重罰。”
林越散完藥,回到其他道童所在的營房,他們道童在這就被當做一般勞力使用。林越正生火熬粥,只聽流民營中呼聲陣陣。士兵們將尸體運送到營外的空地上,死者的家屬跟在后邊哭喊,被軍隊阻攔。
“公子,這些尸體如何處置?”
“天氣炎熱,死尸會吸引蟲蟻,火葬。”
不顧百姓的哀求,士兵們引火燒尸,焦臭的火舌吞噬了死者的一生。在場之人無不悲哀嘆息。放粥之時,災民們死氣沉沉,絕望無聲無息地盤踞在每個人的心頭,連痛苦的感覺都麻木了。
愛嬉笑的小郎中從流民營歸來后,也不再說笑,和暴躁潘老頭兩人收拾著制藥器具。
“潘老頭,你之前是不是說過要一路跟隨太子的隊伍?”
“嗯。”
“我也要去。”
“呵,你不是說再也不想看見我嗎?”
“笑話,我是想跟著你嗎,要不是親眼所見流民營中的景象,我……”
領粥的人群沉默又焦急地移動著,一個青年喝干稀粥,大模大樣地插回隊伍。他之后的是個瘦弱女孩,剛想說什么,被男子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就再不敢出聲。其他人也敢怒不敢言,不想為了一個位置得罪這幫惡霸。
隊伍繼續前進,眼見又輪到自己,青年竊喜,伸手領粥。
“慢著。”
站在施粥軍士旁邊的小孩推開青年的手,把粥碗遞給青年身后的瘦弱女孩。
“你今天已經領過粥了,明天再來。”
“我沒有啊!小公子你認錯了!”青年急道。
“我留意過你的長相,眼下有疤,嘴邊有痣,錯不了。明天再來。”
青年一愣,怒道:“你胡說,憑什么不給我吃的?有你這樣仗勢欺人的嗎!”
林越見他不依不饒,走出粥棚,把青年拉出隊伍。林越只到他胸口高,但力氣更大,青年毫無反抗之力。
“你你你,你做什么!”
“出來說,別耽誤別人領粥。”
“今天散藥時我就留意了你們的長相,不是保證不會多領嗎?怎么排了兩次隊?”
青年想起了領藥的事,跪地求饒:“大人饒命啊,小民實在太餓,一碗粥根本吃不飽,才一時糊涂,大人放我一馬吧。”
“小道長,這里發生何事?”
林越這邊的動靜不小,驚動了莘舟,他聽到了部分對話,說道:“可是這廝重復領粥?剛才已下令,一人一份,違者打三十大板,快快認罪,否則罪加一等。”
“大人明鑒,小人不敢違令……”
青年話還沒說完,被他插隊的女孩就跑到莘舟面前跪下,控訴道:“大人千萬別信他!這人和其他幾個流氓在流氓營做惡霸,搶了發給我們的糧食。我們太餓了,只能跟他們買,女子要是沒錢,就只能,只能……”
女孩忍不住哭泣,林越立刻聯想到那名失去孩子的婦女,她到現在都沒來領粥,不知如何了。
女孩的控訴引起了其他難民的附和,莘舟大怒,當即令軍士將青年拿下“豈有此理!汝等眼里還有沒有王法!這種時候還想著欺男霸女,為非作歹。還不供出同伙,將功抵罪!”
其中一名軍士正是護送林越布施的那位,他一腳踢翻青年,將他按在地上。
“呸,屢教不改的狗東西,快供出同伙,別想再扯謊!”
青年倒地,蹭得一臉傷,他咬牙道:“老子不說,你們殺了我就是,爛命一條,死不死有什么區別。”
“還挺有義氣,來人,上刑!”
“住手!”
一聲怒喝,一個高大的中年人走出隊伍,他一身破布,面黃肌瘦,但眼神卻炯炯有神。
“大男人敢作敢當,不必拷問我兄弟。”
“大哥!”
“對!敢作敢當!”
又有幾個男子跟隨著走到莘舟面前,馬上被士兵押住。
“你們還挺光榮?”莘舟氣極反笑,“還敢作敢當?真是毫無廉恥。”
大哥也笑了:“廉恥是什么?不就是你們這些公子哥的漂亮話嗎?我們說不定明天就要餓死,只要能吃飽,廉恥與我們何干?”
莘舟冷下臉:“既不在乎廉恥,何故巧言令色為自己的惡行開脫?不過是只敢欺負老幼婦孺的懦夫!本來還可憐你們遭受天災橫禍,現在看來,應該罪加一等。”
“你們又裝什么圣人!這么多人,每人一天一碗沒幾粒米的稀粥,這也叫救濟嗎!我們連流民營的草根都吃光了!”
“呵呵,也是,問你們有什么用。你們要是真心救助百姓,怎么不拿你們身上那些寶貝多換點糧食,這樣他們也不至于活活餓死。”大哥指向熊熊燃燒的尸火,“沒人提醒汛情,沒人修筑堤壩,更沒人去救困在湖泉城里的百姓。”大哥吼著吼著,眼中也有些濕潤。其他幾個混混,乃至更多的災民也跟著痛哭起來。
“拉下去。”
林越看見莘舟的眼神冷漠,毫無動容。
“小道長,多虧你觀察細致,為流民營除去大害。”
焦風吹來,怨哭如縷。他衣袂飄揚,環佩輕響。
這點小事不至于驚動太子,趙重曦正和俞蝶等人商討為周鴻寶準備的禮單。禮單上有黃金白銀,奇珍異獸,但是沒有能與龍涎鳳淚香媲美的仙家珍寶。正煩惱時,喬峙興沖沖地進府報信。
“殿下,城里來了商人,說有遠勝龍涎鳳淚香的重寶。”
“哦?快傳。”
兩個商人恭敬地進殿拜見,他們形容憔悴,說自己是災縣逃出來的,全部本錢都被大水卷走,不得以變賣祖傳至寶求生。
“此寶如何勝過龍涎鳳淚香?”
“回殿下。我家老太爺傳下一柄白虹劍,是上古神仙斬龍所用,鑲有七顆東海明珠,出鞘即白虹貫日,神妙無比。”
“如此寶物,豈是你等小民能有的?”太子見二人衣著普通,有些懷疑。
“草民不敢撒謊,此寶之劍鞘斷成了三截,劍身也有磨損,不再光華四射。草民的老太爺將它藏在我家地磚下面,至今沒讓人知道。”說罷,商人獻上一個由紅布蓋著的托盤,“草民帶來了劍鞘的一部分,請太子過目。”
太子令人掀開紅布,托盤上的劍鞘通體純白,嵌了一顆小指寬的巨大明珠,表面隱隱有光華流轉。趙重曦大喜:“本王還沒見過這么大的珍珠,你說家中還有完整寶劍,此事屬實?”
“千真萬確,草民愿以性命擔保。”
趙重曦說:“還不快將寶物帶來!本王愿意出一千兩。”
兩人默不作聲,趙重曦狠狠心:“兩千兩,這還不夠嗎?”
其中一人壯著膽說:“回殿下,此物價值連城,并非凡品。草民的太爺請人估算過,少說也要有一萬兩……”
“一萬兩?大膽刁民,太子也是你們能忽悠的?”
“草民不敢,但是草民也不愿賤賣傳家寶。”
“兩個騙子,一個破劍鞘就想騙到本王,拖出去。”趙重曦大怒,衛兵上前架住兩個商人。商人一邊掙扎一邊大聲喊道:“殿下,你若不愿買下此寶,也不必如此對待我們兄弟。想買白虹劍的人多了去了,連二皇子殿下都開了八千兩,殿下怎么拿我們當騙子!”
“等等,”趙重曦止住衛兵,“你說二皇子?”
“是啊,小人兄弟先去了京城找買家,二殿下最大方,愿意出八千兩,我們嫌少,想來太子殿下這碰碰運氣,沒想到殿下您以為我們是騙子!”
趙重曦沉下臉色,坐在王座上久久不語。
“殿下?”
“哼,你們將劍的其它部分藏在別的地方?”
“是,小人不敢隨身攜帶,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由我們的小弟看管。我們幾兄弟都愿意以性命保護寶貝。”
趙重曦冷笑數聲:“哦?你們是在威脅本王?”
“草民身無長處,不比殿下人中龍鳳,文才武略,擁兵百萬,只能略施伎倆,維護祖上的臉面和小小的利益。只要殿下給出合理的價格,我們一定將寶物送上。”
“一個損壞的劍,就這么值錢?”
“劍可以修復,但鑄劍所用的天材地寶都是獨一無二的。”
“即使如此,本王愿意花九千兩買下此寶,但只能先付一千兩定金,剩下的等看見完整的寶劍再做決定。”
“一千兩?”
商人們對視一眼,懇求道:“殿下既然誠心求寶,我們也認了,但一千兩定金太少了,怎么也得一半。”
喬峙喝道:“放肆,竟敢和殿下討價還價。許你們定金已經是給你們面子了。”
商人們滿臉怨氣,又不敢發作,只好不情不愿地謝恩,他們一走,太子就命令暗衛跟蹤,看看是什么來頭。
不一會兒,有暗衛回報,說那兩個商人往西沒走幾里,就被一隊官員打扮的人攔住。那隊官員攜帶數千兩白銀,自稱是二皇子的使者,要買商人的寶劍。商人見到現銀,有些動搖。
“豈有此理,快把那兩個刁民追回來!”趙重曦拍案而起,在府內轉來轉去,“不行,不能再被趙重麒得逞……九千兩,本王現在去哪籌這九千兩……”
這時,喬峙屏退左右,湊到太子邊上。
“殿下,臣有一計,只是不知……”
“你且說來!”
喬峙壓低了聲音,說道:“殿下只需賣掉救濟用的糧食,就可湊齊四千兩定金,之后的事不就好商量了。”
“賣糧?”趙重曦先是像聽見什么笑話,不可置信,但他轉念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眼下的確別無他法。只是賣了糧食,要怎么向災區百姓交代,萬一被報給父皇……”
“殿下,臣打聽到城里有一名大糧商高價收購糧食,打算日后賣給災民。我們開個高價,多賣些錢,賺夠利潤。”
“之后我們不布置粥棚,改發銀錢,每個人少發一點。百姓可以自行跟商人買糧。預計發給官府的那些錢糧也不發,拿幾百兩打點那些官員就成。再加上賣糧賺到的利潤,再籌三千兩不是問題。”
趙重曦深思熟慮一番,自言自語道:“這樣一想,本王不過是將發給百姓的糧食換成了銀錢,剩下發給官府的錢,大不了日后再補上。本王這樣也不算廢公謀私,嗯可行。”
“喬峙,那個糧商靠譜嗎?”
“靠譜,靠譜。說是西域來的巨商,在遠陵城做了不少生意,現在城里的糧商都搶著賣糧給他,假不得!”
“行,這事就交你去辦。”
“臣遵命。”
喬峙走后,趙重曦總覺得哪里不對,可怎么也想不通,只好將這股莫名煩躁歸功于到處插足的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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