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駕！”

        數只利箭破空，在災民們的喧鬧中，“悄無聲息”地從四面八方飛向太子。

        何師兄高喊“護駕”，雙足蹬地，騰空而起，竟然空手截住一只鐵箭。

        趙重曦自幼習武，又數度率兵作戰，對危險的直覺無比敏銳。在何師兄出聲的同時就全力揮舞長戟，格開射向脖子和頭顱的箭矢。

        剩下的鐵箭在命中太子的一瞬間，有的被彈開，有的淺淺地扎進衣料，太子本人毫發無傷。

        這正是御賜“紫金盤龍連環甲”，乃天下護身至寶，刀槍不入，重如磐石。太子居然一直將它穿在身上，其力氣可見一斑。

        趙重曦有驚無險，可二皇子為他準備的死劫才拉開序幕。

        民眾驚恐地看向太子的正前方。

        一個貧民男子保持著推搡東宮衛的姿勢，但利箭已從眼睛貫穿他的頭顱。

        “殺人了……太子殺老百姓了……”

        “救命啊！”

        人們驚惶萬狀，紛紛逃向四面八方。正當此時，又一輪箭雨襲來。在箭雨掩護之下，十幾道人影殺向太子，東宮衛們連忙拔劍抵抗。

        混亂之下，無數災民或被流箭射死，或被刀劍誤殺，更多的人被踩踏至死，湖泉城祭壇前一時淪為人間煉獄。

        道童們站得遠，見此慘狀也嚇得不輕，何師兄持劍逼退沖撞過來的流民，讓道童們趕緊跑，同時，他手指連彈，黑色殘影擊開流箭，落地一看，竟是普普通通的小石子。

        此等武功，少說也是入微大高手，完全不符合何師兄平時展現出的水平。林越十分驚訝，出神地盯著何師兄的招式看。只聽何師兄對他吼道：“還愣著什么，快跟我保護殿下！”

        他扔給林越一柄短劍，自己往祭壇中心跑去。

        原來如此，這才是何師兄的真實身份！

        林越不敢懈怠，跟著何師兄沖入混亂的人群。鍛體之后，他身形動作敏捷如兔，在人群中左閃右避。忽然，一根箭矢往他的后腦射來，林越聽見不尋常的風聲，連忙俯身躲過，而他在前方的百姓則被射中胸口。何師兄回頭一看，馬上提著林越的領子，把他扔到自己身前照看。

        祭壇周圍是戰場中心。東宮衛各個是軍中精英，但神秘殺手們也都武藝超群，且招式詭異，一時間殺得不分勝負。

        趙重曦騎著高頭大馬，這下成了個活靶子，他背靠著一個石柱，艱難地抵擋其它方向的箭矢。喬峙嚇得手忙腳亂，撅著屁股爬到城墻的夾縫里。沒有武藝的手下的四處逃竄，有的被流箭射倒在地；略通武功的紛紛協助東宮衛應敵。

        太子四下一望，他正處于包圍中心，東宮衛無法占據上風，箭雨也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這時，一個人影冒著箭矢，抱頭彎腰跑到太子面前，居然是負責照顧雪炎的馬夫。

        “殿下，雪炎竭力奔跑，附近城池一日可達。殿下快先行突圍，向東郡牧大人求援！”

        “可恨匹夫！”

        趙重曦擔憂突圍路上也有埋伏，但不出城，就必定被甕中捉鱉。

        只有賭一賭了！

        何師兄和林越也正巧趕到。何師兄一劍砍翻攔路殺手，一邊應付東宮衛不分你我的攻擊，一邊喊道：“我等愿護殿下突圍！”

        “是奉天觀的？”

        趙重曦見到何師兄的利落身手，又驚又喜。他知道朱九符在奉天觀安插了幾個眼線，看何師兄的樣子，必定是自己這邊的人了！

        “天不亡吾！何道長，本王的性命就拜托你了！嗯？還有你？”

        見到林越，趙重曦也有點意外，他這幾天既沒有去粥棚，也根本沒在意奉天觀的隨行人員。

        何師兄，林越，以及另外幾名東宮衛圍在趙重曦四周，抵擋流箭和刀兵。趙重曦騎著雪炎，硬生生在人群中踩出一條路。眼見就要抵達城門，殺手們全都拼了命似的往趙重曦的方向逼近。

        好在太子和護衛們并非泛泛之輩，在打退數次襲擊后，趙重曦終于沖出重圍。

        可剛走上官道，兩旁的樹林里又沖出十幾個手持刀劍的便衣“百姓”，高呼“太子無德，不配為儲”。

        “可惡，本王布置的人馬呢？”

        趙重曦之所以敢出城，一大原因就是他在城外安排了一些士兵，以防危險。現在看來他的士兵全被解決掉了。二皇子為了此次殺計真是下了血本，趙重曦的部隊可不是好對付的！

        馬夫急忙說道：“殿下！殿下快往遠陵城突圍！”

        趙重曦馬上照辦，留下幾名東宮衛對付殺手，自己往西逃跑。

        遠陵城已經靠近京畿了，遠陵都督又是舅舅一手提攜，總不能還有殺手吧！

        “林越，我們跟著保護殿下！”何師兄一掌將林越推出戰場，解決掉兩個殺手后自己也跟了上來。

        等他們重新上路，太子周圍的護衛，加上馬夫，僅有七人。連丁佳年和喬峙都被留在了湖泉城里，生死未卜。

        一行人走到一處山腳，官道在此沿著山勢蜿蜒，另一側是陡峭懸崖，正是埋伏截殺的絕佳之地，趙重曦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不等太子下令戒備，前方彎道又殺出人馬來，不同于之前的布衣殺手，這些人全副武裝，手持精兵良弩，眼神兇狠。他們之中甚至有披甲執戟的騎兵。

        “難道本王就要葬身于此？”趙重曦只覺得荒謬，他堂堂當朝太子，手握重兵，立下過赫赫戰功，什么陣仗的戰場沒見過？如今卻要因為小人算計，死于這荒山野嶺？

        正當此時，隨行馬夫牽住雪炎的韁繩，引向荒山的方向，說道：“殿下走此小道。”他指向一條消失于山林間的山道。

        現下前有殺星，后有追兵，唯有這條小路看似安全。

        趙重曦正要依言行事，突然感到不對勁。馬夫的眼神比起擔憂，更像是期待著什么的急切。

        太子這下徹底醒悟，怒發沖冠：“你也是趙重麒的人？”

        “大皇子，得罪了！”

        馬夫的恭順頓時化為兇狠，他抬手就是一馬鞭。雪炎嘶叫一聲，高抬前蹄，趙重曦急忙穩住身體，就這么一瞬間，雪炎已沖上荒山小徑。

        “跟上殿下！”何師兄一邊抵擋二皇子的軍隊，一邊示意林越上山。

        何師兄就算再厲害，也很難同時對付這么多裝備精良的軍士。在他眼里，林越留在這就是找死。但他也不能放林越獨自逃跑。

        上山，一定要上山！

        林越當機立斷，在何師兄的掩護下跑上山道。他回頭一看，那些軍士專心致志地圍殺何師兄等人，沒有追上來的意思。

        原來這座山才是為趙重曦準備的葬身之地。

        “何師兄，或者說朱九符，趕我上山究竟有何用意？只是為了保護我嗎？或者這是另一種監視。”

        山道上覆蓋著枯枝落葉，林越只能憑借零散的馬蹄印追蹤太子。一路上山，林越撿到幾枚嶄新的暗器，應該是追殺太子用的，難怪太子沒有勒馬緩行，而是消失在山林深處。

        路過一顆果樹，林越停下腳步，摘了顆果子坐下休息。

        雪炎腳程快，他一個靠雙腿走路的根本追不上，不如先休息一會兒。林越一點也不擔心太子的性命，甚至希望趙重曦就死在這里。沒了趙重曦，朱九符和朱家人必定要受到二皇子一脈的報復，自己大仇得報，豈不快哉！

        不過，何師兄的種種舉動都表明朱九符早就插手此事。朱九符那種萬事小心，狡詐多疑的人不可能放任自己自由行動。

        林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右后方有不正常的風聲！

        “是監視嗎？什么時候跟上來的？還是一開始就布置在此？”

        林越在心中自言自語，磨磨蹭蹭地吃了果子，繼續前進。他時不時停下腳步，做出觀察足跡的樣子。

        “一直綴在后面不肯露頭，是專門監視我的，我有這么大排面？該不會是冰火鍛體之事暴露了吧。”

        來東郡路上，何師兄總是過于在意林越的病情，如果他將此報告給朱九符，從朱九符對自己的關注度來看，派專人跟蹤也不是不可能。

        跟蹤者沒有直接出手，證明朱九符應該只打算觀察一下自己，只要表現得正常就能蒙混過關。

        還有一種可能：這個跟蹤者其實是朱九符派來的保鏢。

        林越有些好笑，朱九符到底打的什么注意，在自己身上投入甚多，總不能是真心培養手下吧。

        可惜，金錢地位，師長好友，都不能阻止他林越復仇。

        荒山山腰，趙重曦攔腰斬斷一名紅衣殺手，提起長戟。經過血肉洗禮，它沒有鈍拙，反而愈發鋒銳。

        他臉頰掛著數道血痕，華美的錦衣被利器劃破，紫金連環甲宛如堅不可破的龍鱗保護著要害。

        雪炎不停地刨地嘶吼，趙重曦死死拽著韁繩控制方向。他緊盯著剩下兩名紅衣殺手，譏笑道：“血影堂殺手？就這點水平？”

        兩名紅衣殺手對視一眼，一改戰法，接著狹窄的地形周旋閃躲，在阻擋趙重曦去路的同時，找尋破綻突襲。

        趙重曦在這種山里施展不開，只能勉力抵擋，爭斗間，一名殺手一刀扎進雪炎的后腿。

        “停下！”

        趙重曦全力拉緊韁繩，可雪炎再不受控制。刺傷雪炎紅衣殺手像一只肉水袋，被一腳踢得腦漿迸裂，血濺三尺。接著，雪炎踢翻另一個殺手，踏著他的身體一躍而起，往山林更深處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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