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云中仙谷
榮國南郡與南疆諸國交界，郡內的接天山脈猶如天然龍脊，保護著北方的廣袤平原。
渡過這條大禹江，就進入南郡深處。本縣唯一的民用渡口總是客來客往，無論商船民船，都依賴于這小小的禹城渡。
天蒙蒙亮，渡口上就候著幾個待過江的船客。他們之中有挑擔子賣菜的農人，牽著孩子的兩口子，回鄉省親的書生。多是些生活清貧之人。為防最后幾只船只漫天要價，他們都早早地來到渡口。
時至冬月，江面彌漫著刺骨的霧氣，寒風凜冽，凍得人瑟瑟發抖。幾個船客嫌冷，也不多話。
這時，窮書生身后傳來一個年輕而溫和的聲音。
“敢問施主，這里可是禹城渡？”
窮書生點點頭，說道：“城里沒有第二個通民船的渡口了，道長是初來此地吧？”
“貧道出身東郡，確實未曾來過禹城，公子見笑了。”
“東郡出才俊，久仰久仰！”
書生客套了一番，便不再與這牽了匹老馬的小道士多攀談。
終于有幾個船家趕到渡口，接客人登船。小道士掏出二兩銀子，獨自包下一艘船來。這讓渡口眾人多看了幾眼，這年頭當道士這么發財？
眼看著渡口的兩艘船都要開走，那書生卻還沒上船，只因他剛剛發現錢袋被小賊摸走了。
載著六七名船客的船家已撐桿遠去，只剩下載小道士的船因為那匹倔馬耽誤了些功夫。書生急著回家，走到安撫馬匹的小道士身旁，厚著臉皮說：“道長，小生家里出急事，需盡快趕回�？刹恢膫�無恥小賊，偷了小生的家當，現在無錢租船，道長可否……”
小道士一邊掰開水果喂馬，一邊朝船艙努努嘴，示意書生登船。書生大喜，連忙再三稱謝。
此時，書生才注意到道士喂馬的水果是一顆近千文的仙人李，他不由大為驚詫——現在可是隆冬時節，哪里來的仙人李？觀其色澤飽滿，汁水欲滴，斷不是儲藏于冰窖的陳品。
小道士似是看出了書生心中所想，說：“這是貧道南疆好友送的，南疆四季如春，多的是新鮮果子。貧道吃不完怕浪費了，就喂這不聽話的畜生吃�！�
老馬狠狠撞了道士一下，甩著尾巴上了船。
小道士跟著坐在船邊，俯身撈一捧江水洗手。船家竹竿一點，小舟搖搖晃晃地向江心駛去。
書生得了幫助，主動與小道士聊了起來。小道士自稱是東郡廣陵縣人，得師父資助，來南郡尋仙訪道。
“南郡都是些窮鄉僻壤，何來仙苑道場？”心里雖是這樣想，書生還是恭維了幾句。
今日水勢平緩，小舟幾刻間就到了對岸河渡。書生下了船，見道士依然靠坐在船舷，不由問道：“道長不下船嗎？”
“貧道要去的地方還沒到呢，施主，后會有期了�！�
“原來道長要去上游或者下游的縣城，剛才是特意送我過江，”書生恍然大悟，感激地遙遙行禮，“真是個大好人！”
小舟又沿著江岸行了數里，接著一個拐彎，駛進匯入禹江的一條小河。
小河兩岸皆是峭壁，可在這水流湍急的路段，小舟行得比在平緩江面還穩。道士并不覺得奇怪，淡然地閉目修行。船夫哼著小調，丟了竹竿，拿出一冊道經品味起來。
木舟足足走了七天，周圍景色從連天峭壁變成了幽幽密林，這里的草木蔥郁如春，若不乘舟而入，定要迷失在繁木奇花之間。
船夫放下道經，說道：“仙友，去云中谷還需一口靈氣�！�
道士遞來一顆淡藍色的半透明石子，船夫笑呵呵地收下，敲了敲船尾，小舟倏然加快速度。
只用了一刻鐘，前方出現一片望不到邊的云海。
“云中仙谷。”
“榮國境內唯一的仙境�！�
小道士林越神往地望著無盡的煙云，心中涌起一分喜悅。
榮國疆域萬里，東起東海，西連大漠，靈山福地數不勝數。但修真者們只出沒在一個東郡大小的云中仙谷內。
云中仙谷是一處終年云霧繚繞的天坑，被懸崖峭壁包圍，凡人想下去就是找死，修為不夠的修仙者也無法飛上萬丈谷頂。
天道上神有令，榮國為凡人國度，修仙者不得擅自干涉凡人事務，只允許在云中仙谷修煉。若要重返紅塵，修仙者的修為不能超過煉氣，而且永世不得再回修仙界。
正是這個原因，榮國只得大國師一名煉氣修士。大國師在凡間有親族子女，但林越獨身一人，對凡間生活再無掛念，所以毫不猶豫地啟程云中仙境。
臨走時，國師送了他三樣禮物。一是凡人紗，可以遮掩修者的真實容貌和修為，只對修為比使用者低的人有效；二是五百口儲藏在小石子里的靈氣，這是修仙界的常見貨幣之一——靈石。
前方就是萬丈深坑、浩渺云海。
斷崖邊站著一道鵝黃色的身影，她招了招手，船只懸停在斷崖口。女子拋給船夫一顆靈石，坐到林越的對面。
女子看了林越一眼，面容含笑，主動搭話：“這位仙友好面生，可是初到仙谷？”
林越心中訝異，自己就這么像外鄉人？
“仙友風姿過人，若是仙谷中人，妾身必然見過�！迸咏忉尩馈�
林越也不隱瞞，側身露出腰間的儲物袋，回答道：“貧道出身中土，受家中長輩指點，來云中仙谷求仙訪道�！�
儲物袋就是大國師給的第三份禮物。這只儲物袋呈藏青色，上有銀紋構成的“云”字，是云中仙谷的商行出產的常見款式。
“哦，原來是有前輩指引�！迸右谎勖橐娏衷降膬ξ锎�，語氣更加柔和，“看來仙友的長輩也是仙谷出身之人？”
說話間，船夫念出法決，小舟周身蒙上一層薄薄的白光，接著，船只一頭栽進云海深坑。
隨之而來的不是失重感，小船穿透云海后，林越看見他們正在一條空中長河中溯源而上。
這條河無底無岸，是真正的天河。水浪好似飛卷的煙霧，星星點點的熒光從水中升起，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他們沿河盤旋溯游，往谷底而去。漸漸地，谷底的青山城郭，河流村莊依稀可見。其中幾處風景秀美的山川，或者盆地、密林，被一團團的迷霧包圍，看不清全貌。包括天河的發源地——一處挺秀巍峨的靈山。
“我們云中谷這條煙流川聞名仙界，甚至有不少金丹宗師跨越山海，只為一睹煙流川風貌�！迸宇H為自豪地介紹著，“道友可知道煙流川發源何處？”
“貧道也聽長輩說過，煙流川乃天下奇景，發源自凌微仙山。”林越笑道，“賞過煙流川，還當飲一壺焚情酒，才不虛此行。”
“看來仙友對谷中事物了解不少，”女子的態度變得殷勤起來，“妾身葉晴，是云中谷散修。仙友若是還未找到歇腳之處，若不嫌棄……妾身家里經營了一處客棧，雖是簡陋，飯食洞府一應俱全�！�
“多謝葉姑娘美意。”
林越模棱兩可地答道，葉晴也不糾纏，繼續為林越指認幾處景物。她指著一處宛若云上仙宮的雪白城池說道：“這就是仙谷最繁華的城池，云垂城�！�
煙流川漸漸靠近云垂城內的白玉高塔，塔頂伸出一方碼頭。此塔是云中谷的正門，叫作“云垂玉京塔”。
下船之后，葉晴離去之前遞來一塊薄薄的令牌，上面有她家客棧的地址，就在云垂城外。林越檢查了一番令牌，見沒有施加法術，才放心收進儲物袋里。
云垂城作為仙谷核心，居住了不少修士的凡人家屬。所以十分注重城內治安，每一個從玉京塔造訪仙谷的外人，尤其是修為在身的修士，都需要做仙籍登記。
當然，你要是有本事自己飛進仙谷，只要不惹上幾個大人物，就沒人管得了你。
作為初出茅廬的煉氣修士，林越只得乖乖地辦理入谷手續。他在侍者的帶領下走進玉京塔中的錄籍室，錄籍室的一側有個木架，放著上百塊空玉牌。
負責檢驗身份的是一名美貌如花的女修士。女修者周身沒什么靈氣波動，一雙眼眸好似蘊藏著宏大修為的深海，竟是一名筑基仙士。
報上名字、籍貫之后，林越交出一份介紹信，這大國師親筆所書，而且烙印了一縷氣息。仙士粗略一掃，微笑道：“既有云谷修士介紹，吾這就為仙友開具證明。這匹馬尚未突破至煉氣境，不必登記�！�
仙士伸手憑空一撈，一塊玉牌聽話地飛到面前。她吐出幾個半透明的禁制，禁制投入玉牌，蕩漾出幾圈漣漪。
“仙友請烙下氣息�！�
林越依言，指尖凝聚出一口真氣，點進玉牌。玉牌閃過一道青光，然后落在林越手心。
這塊牌子摸起來沒什么特別，但林越卻隱隱感覺到有一道無形絲線將它綁在身上。
仙法奧妙不可估量！
“云垂城內不得私自斗毆，也不得傳播魔教、宣揚魔族。祝仙友早日突破筑基境。”
在仙士的囑托中，林越牽著雪炎馬向玉京塔外走去。一出大門，白玉光芒迎面而來，饒是林越也得瞇上眼。
待到適應了外界光線，林越不由得嘖嘖稱嘆。只見云垂城內的房屋都鑲嵌著白玉，它們反射著天光，怪不得從天上俯視時，整個城都亮堂堂的。
云垂城的街道能容得下幾十個人并肩而行，上行人不多，有些空曠，比不得凡間京城熱鬧。但在云垂城，就算一個凡人路人都有煉體修為，步伐矯健，面色紅潤，不要說和林越一樣的修士了。
但更吸引林越的，是一些修士的靈獸。其中一只馱著老頭修士的青毛神牛足有三丈高，牛角比寶劍還鋒利。還有一只仙鸞懸停在一處店鋪外，少女修士買完東西出來，乘著它直接飛出云垂城。
林越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身旁的雪炎，這匹在凡間傲視群獸的千里馬現在是牛不起來了。他笑著說：“彼此彼此，咱們從頭開始，好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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