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程岷感覺昨晚是喝到了假酒,今早鬧鐘響的時候他感覺頭被人拿針扎了幾百下。一直到喬洲拉開了整個窗簾,他才磨磨蹭蹭從床上下來。
好在今天沒有下雨,飛機自然也沒有延誤。剛到目的地,就有安排好的人舉著牌子在外頭。
“院長老頑固了,居然肯放你的請假?”程岷還是困倦的瞇著眼睛。
“我打的是出差假。”喬洲看了他一眼,“前段時間諸宜不是接了陸岸的藝人么,這里正兒八經可是陸岸影視的地盤。我說來和分配給我的藝人面診,這個理由并不過分。我過幾天確實也和陸岸的人約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帶行李箱過來。”
程岷明白過來了,他就說為什么就來一天,喬洲還要大包小包整個箱子過來。
單施市就是靠著影視行業起家,陸岸影視也是在這里發跡。在單施市,有一個素材齊全的影視城,基本百分之八十的戲都會在這里取景。
從布景棚的后門進去,剛好能看得清整個挑高幾乎十幾米的完整場景。因為有威亞和打光之類的設備,人站進這樣的空間里只會覺得龐大無比。
今天通告寫的戲正是男一親手殺死女二的戲,這個本里夾雜著一些武俠的元素,時雎和項理身上都綁著威亞。
場記帶著程岷和喬洲站在了最靠近片場的位置,隔壁架著的就是攝影機,還有收音的兄弟舉著毛茸茸的話筒往外探。
“你看,我就說項理絕對喜歡時雎。”程岷伸手指了指兩個站在軟墊上的身影。
時雎今天的戲服有些破爛,飛了幾次威亞后有些打結地掛在身上。項理把劇本夾在腋下,一點點把結扣開。而時雎也沒有攔他,因為她要把臉轉向補妝老師,旁邊還有動作指導的老師在給她講解究竟要如何發力。
透過攝影機的畫面,喬洲注意到時雎今天的妝容幾乎是給人一種頹敗感。特效妝造替她捏了幾個被劍劃開的口子粘在臉上,還隨意的涂抹了幾道血痕,連脖子上的粉底都貼心的打/黑/幾個度。這么對比下來,她原生的那道疤反而更加真實。
項理站起身,見時雎的妝還沒有補完,又和她對起臺詞。時雎這段戲已經背的滾瓜爛熟,實在不想再念了,抬腳就要踢過去,被項理躲過。
這一幕又被喬洲看在眼里。
“多么奇妙的際遇,翻越過前面山頂和層層白云,綠光在哪里。”程岷哼著孫燕姿的綠光,無疑是抱著再添一把柴,讓這火燒得更高的心態。
“好了,各位老師清場,第一百七十八幕,第四次準備。”
場記打板,鼓風機在一旁將兩個人的衣服吹得飄揚。因為有雜聲的影響,沒戴收音耳機的人其實聽不太清究竟是說了什么臺詞。
只瞧著兩個還站著的人,忽然被威亞調至半空,隨著手里的動作上下翻飛。最后是項理的一劍直直刺入時雎的心窩,時雎手里一直緊握的劍凌空掉落。攝影機推了個大近景,畫面定格在時雎欲落淚的面容,那一顆淚珠隨著威亞的降低而滑落。
一直到落地,時雎的手還緊緊地攥著項理的衣服。
女二最后一幕的心有不甘,卻用盡全力也無法說服自己去痛恨男一。
“卡。”隨著場記的聲音再度響起,立刻有工作人員上前。
時雎還沉浸在剛剛被所愛之人背叛的心境里,眼淚像是開了閥的洪水,哭濕了工作人員遞過來的一張又一張紙巾。
項理沒聽見導演喊重拍的聲音,也解開了身上的威亞去安慰時雎。他本想走過去輕輕抱住時雎,卻被時雎不動聲色地伸長了手抵住,只得柔聲道,“好了好了,這才拍幾幕戲呢,就這樣。”
時雎揉了揉發澀的鼻尖,“這本子里也沒啥女二和男主的甜戲,單方面虐女二罷了。”
“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項理幫時雎解開腰帶,“下回你再選一個女一和男一談戀愛的本子吧,我一定接男一。”
“滾。”時雎笑罵,跟著工作人員從另一邊繞去了休息室,并沒有看見在攝影機旁邊的程岷和喬洲。
“怎么說,什么想法?”程岷雙手抱臂在胸前。
“沒想法。”喬洲真的沒有想什么。
這種肢體接觸對于整形科的醫生來說只是小兒科。
況且時雎對待項理的分寸,倒是沒在他身上用過。至少他抱時雎的時候,時雎沒有很快的展示出拒絕。他早就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讀的書多了,連帶著他的思維都嚴格按照理性走。
程岷側目上下打量了他幾下。
“我說程總,公司其他藝人是跳槽了嗎,怎么有空過來探班了。”葛姐的聲音在后面響起。
“胡說什么呢,我不是一直都探班么。老板可是要體恤員工的,和員工打好感情牌,才能長久。”程岷一個勁的使眼色。
“哦?是嗎?”葛姐一副‘你自己聽聽說的是什么狗屁話’的表情。
喬洲恍然大悟,“啊原來程總平時不探班的呀。”
合著這次程岷只是找了個借口把他拉來單施。
“馮諾呢,怎么么見她。”程岷趕緊岔開話題,他手里的日程表寫了今日會有女一的戲份,可眼下都要到時間了,還見不到馮諾的人。
“她你就去問阿峰吧。”葛姐現在是半分瓜葛都不想和馮諾牽扯上,“時雎下午還有一幕戲,拍完今天就沒事了。我給你們三約個晚飯?”
程岷狗腿地拿著手里的行程表給葛姐扇風,“那再好不過了。”
下午的戲只留了程岷在劇組看,喬洲則是先回市區,把行李安頓好。路過街邊,他買了一束花帶回去。原本因為拍戲有些疲乏的時雎,在看見花束后喬洲的臉,眼睛亮了亮。
“剛好趁今天有空,你把花放回房車里,喬醫生也要給你短暫做個面診。”程岷目送他倆并肩前行,期待地搓了搓手。
他敢保證,如此明目張膽磕旗下藝人的老板,他絕對是第一個。
“面診?什么面診。”時雎有些云里霧里。
喬洲一五一十都說給時雎聽,“程和會給所有旗下的藝人在諸宜建檔,你被歸檔在我的底下。再加上我來單施,也是為了和移交過來的陸岸藝人接觸一下,算是為日后合作提前打基礎。”
“所以我只是順便對嗎。”時雎欣喜的目光一點點歸于平靜。
喬洲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公事沒有順不順便。”
時雎移開直視喬洲的眼睛,現在連帶著那束花都被她討厭。她任由喬洲的手在臉上擺弄,不做任何的反抗。她心里越來越委屈,那她主動的那些事,在喬洲眼里是不是看起來很可笑,也很一廂情愿。
直到檢查完耳朵,喬洲才摘掉了手套。時雎賭氣站起來就要走,卻被喬洲一下子拉住,他的指尖摩挲著時雎光滑的手腕。
“我想現在談談私事。”
時雎扭過身,“喬醫生的私事,應該不和我有關吧。我們打機場之后,就見過幾面,甚至一個月都不到,能有什么私事。”
就算是火藥味如此濃郁的話,時雎也沒有像對待項理那樣,把手抽出來。
“我喜歡你。”喬洲沒有絲毫扭捏,這話順其自然,就應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從見到的第一面,就是你。”
無論是初中操場,還是飛機場的停車場,在繁來去往的人里,他從來都只會注意到時雎。
像是夏天突如其來的一場雨,又像是夜晚劃過的流星,時雎等到了她最想聽到的幾個字。
“我知道對于你來說可能很唐突,我對于你而言并沒有過多印象。”喬洲見她沒反應,猶豫著松開手,“不過這話我要是不說,我知道后悔的一定會是我。”
時雎藏在碎發后的眼睛,閃著腮紅盤上的珠光。
“喜歡我的人很多。”時雎裝出冷靜的樣子,可心里早就跟煮沸的水一樣,咕嚕咕嚕往外冒著泡。
喬洲推演過所有的可能,自然也想到了最差最差的結果,那就是他們兩個連朋友都做不成,又回到最開始的樣子,他像個游離的影子,往時雎照亮的地方奔逐。
“我知道了,以后不會打擾了。”喬洲只當是最后一眼,折身就準備離開。
時雎輕靈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喬洲感覺一只手牽住了他的衣服。
“可喬醫生,你不試試追求我,我怎么知道你有多喜歡我。”
喬洲不可置信地扭過頭,時雎正笑得得逞。這位圈子里公然演技好的藝人,又一次用精湛的演技騙過了他。
時雎一步步走下臺階,直到和喬洲同踩一階。狹窄的樓梯空間讓兩個人幾乎是貼的極近,時雎的呼吸暖洋洋地灑在喬洲的脖頸之間。時雎有條不紊替喬洲整理著衣服,他剛剛一直都是彎著腰面診,塞在褲腰里的襯衫有些發皺。
喬洲的手不知該放在哪,只得撐著身后的墻壁。
時雎一只手環上他的腰,揚起下巴擱在喬洲的身上。喬洲微微低下頭,時雎連妝都還沒有卸,似乎是為了靠近喬洲,她特意踮了踮腳,湊到喬洲耳畔輕嗅了一下,同時綿言細語道。
“喬醫生,你壓住了開門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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