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人鬼殊途(34)
這次的傳送格外漫長, 當謝瀾以為要在這無邊黑暗中迷失時,耳邊終于傳來一道熟悉的機械音,【叮——!】
【本次任務:請玩家自行觸發……獎勵發放視任務完成度而定。】
封閉的空間內憑空浮現兩枚光團, 表面以篆體分別標注著四個金色小字,左書‘前世’,右刻‘今生’。
【請玩家在十秒鐘內做出選擇, 倒計時十、九、八……】
謝瀾微微皺眉,雖說前世之事虛無縹緲,但他記憶不全, 兩相對比明顯對左邊的更感興趣,在倒計時結束前將那枚光團攏在手心。
一陣劇烈的眩暈過后, 視野重現光明。謝瀾快速打量周邊環境,發現自己正處于一幽谷之中,四周看不出任何人類生活居住的痕跡, 耳中只有草木搖動時的颯颯聲, 以及遠處泉水淌過青石板的泠泠之音。
他身上穿的也不是現代服裝, 而是一種看不出質地的雪色勁裝, 入手比綢緞還要絲滑冰涼,上繡流云祥紋, 腳蹬黑色長靴, 腰別佩劍, 應當是習武之人。
幽谷中灌木跟古樹高大無比,日光只能從葉與葉的間隙中投射下來。謝瀾提劍在附近轉了一圈,嘗試呼喊容越溪的名字, 卻始終沒得到回應,眼神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絲擔憂。
右后方樹叢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仿佛有什么大型動物正隱匿其中緩慢爬行。謝瀾耳尖微動, 拔劍回首時恰好迎上一只足有兩人高的不知名野獸,張開的血口中生著密密麻麻的牙齒,腥臭味撲面而來。
他的身體似乎有著特殊記憶,先于大腦做出反應,一劍斬向野獸頭顱,凜冽的劍光以雷霆之勢穿透它體外密布的堅硬鱗甲,余波在后方的參天古樹上打下一道劍痕,肥厚的深綠葉片簌簌落了一地。
謝瀾略微一怔,驚覺體內游走著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以臍下三寸為始,經由手臂灌注于長劍之中,招停即收,不見半分滯澀與脫力。
“吼——!”
數秒后,那野獸頭顱與軀體相連之地才噴濺出一條細細的血線,維持著仰天嘶吼的姿勢重重跌落在地,黑紅血液噴泉般涌了出來,嘩嘩灌入腳下的泥土之中,惡臭彌散開來。
濃烈到極點的血霧引來數只形似禿鷲的大鳥,彎鉤狀的嘴巴一張一合,輕而易舉地撕開鱗片,從那野獸身上咬下大塊糜紅的肉來,謝瀾毫不懷疑它們能一口吞下人類的頭顱。
謝瀾早在野獸墜地前便向后疾退數米,見狀警惕望著那幾只禿鷲,暗中搜尋撤離路線。
比起皮糙肉厚的野獸,遠處的人類顯然更符合它們口味,為首的大鳥起初有些忌憚,但見那人連御劍都不會,當即放下戒心,振翅疾行,擋住他的去路,銅鈴大的黃褐色眼睛里是屬于獵食者的貪婪兇悍。
謝瀾只是急著去找容越溪,并不懼戰。盡管他心里清楚對方大概率不會有事,但還是忍不住擔心,這大抵是每個熱戀中人的通病,無法用理智衡量。
那黑毛禿鷲長嘯一聲,狹長的鷹嘴里掛著絲絲血肉,進而口吐人言,聲音雄渾粗獷,很難分辨性別,“好俊俏的小郎君,不如隨我回去做壓寨夫人,本尊可以考慮最后一個吃你,如何?”
此話一出,旁邊那群大約是它親戚族群的黑鳥也跟著竊竊私語起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叫人聽清。
“是挺俊的,吃進肚里口感一定很好吧……”
“嘿,就是吃也輪不到你,沒聽老大說要帶回去做小老婆嗎?”
“嘻嘻嘻,到時候能分上一口嘗嘗滋味也是好的。”
“不如何”,謝瀾眉眼冷凝,橫劍在前,暗中嘗試調動那股力量,一點點匯于鋒刃之中,劈頭向最前方那只禿鷲的頭顱劃去。
妖獸飛身躲避,根根豎起的羽毛如萬千飛劍同時射了過來,被劍氣圍成的屏障攔在外面。
失憶的謝瀾自然記不得那些招式功法,揮劍只憑丹田凝聚出的純粹力量,但它們并未消失,依舊存留在身體本能的反應之中。于是他干脆閉上眼睛,憑感覺打出飽蘸靈力的一劍,招式繁復精妙,殺氣森然,無端引人心折。
只可惜在場觀眾無一人懂得欣賞,數招之后謝瀾手中劍刃便抵在禿鷲頭領成人大腿粗的長脖子上。妖獸慣會見風使舵依照他人眼色行事,發覺看走眼后滑跪的姿勢十分標準,“仙長手下留情!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小心冒犯了您,愿為您當牛做馬……”
妖獸野性難馴,說出的話也沒什么誠信可言,它見劍尖撤回少許,暗搓搓沖族人使了個眼色,一擁而上朝著被圍堵的人類撲了過來。
擒賊先擒王,謝瀾早有準備,既然這禿鷲不服,重新打服它便是。逸散的劍光似浩瀚的星海,又像墜落的流星,鋪天蓋地砸了過去,霎時間痛苦的哀嚎聲此起彼伏,驚跑無數林中飛鳥。
不出三招,倒霉的首領再次被制于劍下,不斷撲騰掙扎的樣子像極了待宰的家畜,哪還有初見時的威風在,“放過我放過我!小人愿為您效犬馬之勞!”
某一刻,謝瀾眸光與手中霜劍出奇的一致,冰冷漠然,不含半分屬于人類的情感,令人見之心驚膽寒。
鋒刃輕薄透亮,黑紅的血珠滴滴答答順著筆直的凹槽流下,卻不能污它分毫。謝瀾居高臨下睨著這只大鳥,聽不出情緒的道,“我問你答,答對了便放你條生路。”
說罷不再搭理滿嘴花言巧語的妖獸,徑直拋出問題,“這里是什么地方?”
首領圓圓的鳥臉上表情十分豐富,短暫訝異后迅速變幻至諂媚,“仙君竟不知道嗎?此地名為長留谷,不少仙門世家都喜歡派弟子前來歷練。”
禿鷲首領一雙黃褐色大眼滴溜溜地轉,刻意沒把話說全。
其一,修仙世家尊崇優勝劣汰之道,那些資質普通的弟子入谷后大部分都成為妖獸腹中餐,故而有長留一詞,意為埋骨之地。
其二,歷練時一般有較為年長的仙人帶隊,活動范圍也不包含腳下這處土地。以山泉為界,繼續向北是谷中腹地,妖獸品階高,有的甚至可化成人形,難度過大并不適合歷練。
謝瀾不在意它是否有所隱瞞,再度開口時語氣多了些急迫,只是掩在冷峻的面容下難以察覺,“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大約這么高,留著半長黑發,琥珀色眼睛,眼角生有朱砂痣的年輕男人?”
禿鷲首領粗啞地叫了兩聲,在青年富有壓迫性的眼神下斂起那點多余的心思,照實說道,“好像……沒有”,說罷瞪視著蹲在樹梢不敢落地的族人,嗓音威嚴,“你們呢,可有見過此人?”
挨擠在一起的黑鳥聞言探出長頸,面對面湊在一起交頭接耳,“聽著也是個俊俏人。”
“噓——!你瘋了,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關注長相?”
“你見過嗎,我感覺沒有,今天只抓了兩只兔子吃,餓了。”
“沒見過,我也沒見過。朱砂痣長在這里的人很特別,碰見我一定能記住的。”
“夠了!一群笨蛋!”禿鷲首領大喝一聲,面對謝瀾時又換了副面孔,嘎嘎笑道,“您看,我跟我的族人都不清楚,要不您再找其他獸問問?”
謝瀾心生煩躁,和一群妖獸連打數場,系統卻從始至終安靜如雞,沒發布任何提示跟線索,容越溪也不見蹤影。
他揮劍攔住那群妖獸去路,眼尾微瞇,形成一抹危險的弧度,“你不是說,要為我做牛做馬,無需來日,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面前。”
禿鷲首領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預感,果不其然,那冷面煞神緊跟著一字一頓的說,“幫我把他找出來,不然……我就把你們的毛拔凈,放鍋里一起燉了。”
這下縮在不遠處的鳥群可炸了鍋,體格頗大的黑鳥委委屈屈縮成一團,想跑又不敢跑,生怕下一秒就被眼前的魔鬼拔光羽毛,這對有靈智、懂美丑的鳥類來說簡直比死還可怕。
“唉,這男人啊,長得越美心思越狠毒,怎么能拔我們的毛?!”
“以后再也不跟人類玩了……”
“切,別裝了,他們本來就不是朋友,是下酒菜!”
那只鳥說完還求生欲甚強地補了一句,“仙、仙君除外!”
當謝瀾思考如何管制這群禿鷲時,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一串繁雜的口訣,幾點流光隨心意從指尖彈出,眨眼間面前幾只黑鳥身上均多出一份臨時契約,沒有時限,直到完成為止。
雖然多出幾個幫手,但在不見邊際的山谷里想準確找到一人,仍是項規模浩大的工程。一人數鳥找了一天一夜,幾只禿鷲因此掉了不少羽毛,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發現。
期間偶爾遇見尋釁滋事的妖獸,都被他一劍斬殺,招式利落干脆,一襲白衣從頭至尾潔凈如新,不染半點塵埃。
禿鷲規規矩矩排成串跟在白衣仙人身后,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投票選出首領上前搭話,顯然被嚇怕了。
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辦法,謝瀾無法,強行按捺住心底焦急,尋到一處風景較好的地方,打算建間木屋暫時住下來從長計議。
他有預感,最后一個副本或許是場持久戰。
于是被推出來的首領還未開口,謝瀾便下達了新的指令,幫他砍樹,建一間臨時住所。
契約在身,首領敢怒不敢言,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謝瀾靴尖輕點,三兩下越上枝頭,在一處較為寬闊的地方斜斜躺下,單手墊于腦后,目光穿透上方縱橫交錯的枝椏,看向蔚藍的天幕。
他無法否認心頭愈演愈烈的思念和擔憂。
分別不過兩日,他有點想容越溪了。身邊沒了嘰嘰喳喳圍著他轉的人,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謝瀾早就察覺進入副本后,五感似乎都被游戲強化許多,就連數里外的聲音也能聽出少許,從而精準預判敵人突襲的方向。
他聽到一陣極速扇動翅膀的聲音,悄無聲息坐起,還未出劍,懷里突然撞來一只灰突突的鳥雀,體型不過巴掌大,死死埋在他懷里,毛茸茸的身軀簌簌發著抖。
謝瀾低頭瞧了一眼,心下莫名,這似乎是一只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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